「姬流夜,你怎麼會來的?還打扮成了那副模樣,我當時還以為看花了眼呢要不是你的眼楮朝我眨一下,我真以為只是一個面貌相似的。」蘇一一驚喜交加地看著一身南陳儒生服飾的姬流夜。
雖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青色素袍,可是襯著他冠玉般的臉,還有那含笑的嘴角,卻愣是穿著了一種雅韻高潔的味道來。蘇一一不得不承認,即使流風源看著玉樹臨風,比起姬流夜來,卻總是少了那一種清貴的傲氣。
偏生這種傲氣,又極其內斂,反倒更顯出奇異的魅力來。
「橫豎沒事,又許久不曾見你,便急著來看你了。」姬流夜笑道,「這一路奔得急,有茶沒有?」
「嗯,有一壺小紅袍,你將就喝罷。」蘇一一把自己還沒有用過的杯子遞給了他。
「撲」姬流夜剛喝了一大口,就忙不迭地吐了出來,「怎麼……這樣的燙」
蘇一一無辜地聳了聳肩︰「剛沏出來的,能不燙嗎?南陳比咱們大周要炎熱,水不容易冷。誰知你素來老神在在,怎麼忽地這樣性急」
「緊趕慢趕地趕回去,還是沒見著你,心里掛念得緊。橫豎留在京里也沒有什麼事,干脆就追來了。」姬流夜把茶杯輕輕地擱到了桌角,笑意淺淡,蘇一一也拿不準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僅僅開個玩笑。
「是啊,我原以為咱們可以踫個頭的。」
姬流夜也學著她聳了聳肩︰「沒辦法,大軍凱旋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京里有些人看不得我立了軍功,眼皮子急了,什麼昏招都往外使。」
蘇一一吃了一驚︰「不會是刺殺你了吧?」
「所以說,這些對手沒趣得緊,左右就這麼兩招。也不想想,我在中軍帳里,有那麼輕易得手麼?只要並非神不知鬼不覺,如今這天底下單打獨斗能傷得了我的,還真是屈指可數。他們……也不可能招徠那樣的高手。」姬流夜很是不屑。
「你……沒受傷麼?」蘇一一仔細察看著他的面色。天色雖然已經昏暗不明,但蘇一一仍然能很清晰地看到他的面色,「好像是有點白,還有點灰……」
姬流夜失笑︰「那是一路奔波的原因,並非是受傷。他們潛入中軍帳,我早已知曉,哪里會輕易讓他們得手?放心,一個人都沒有放走,全都當場斬殺。」
蘇一一松了口氣,知道他身邊還留有實力強橫的侍衛,比起孟氏兄弟也不遑多讓︰「那就好了,我可不想替你報仇。這玩意兒勞命傷財得緊,很不劃算的。」
「我的仇,自己會報。」姬流夜瞟了她一眼。
「好吧,你倒是說說,究竟為什麼冒著奇險趕來南陳?你剛剛取得大勝,應該留在京里穩固自己的力量才是。」
姬流夜笑道︰「沒什麼事,只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我今天才剛到陳都,听說你進宮去了,就剝了一個小太監的衣服穿上,混了進御花園,正好听到君如玉宣布你得了詩篇賽的第一名。」
「半在意料之中,半是意外之喜。」蘇一一倒沒有什麼興奮之色,仍然凝睇著他,「你可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緩急的人,我還不值得你日夜兼程趕來。」
「在你的眼里,我就這麼……」姬流夜苦笑,「確實,我來另有要事,但走得這麼急,卻真是為了想早一日見你。」
蘇一一不置可否︰「什麼要事?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左不過是朝廷的事兒,反正我也不大懂,听了也不過是姑妄听之。」
「沒有什麼可瞞你的。」姬流夜笑笑,「只是怕影響你比賽,今天想著不來見你,可還是忍不住。其實這次來,一半是我自己求的,一半也是父皇的意思,來南陳看看他們的水軍。我們在水軍上,吃了不止一次的虧。」
「哦,原來如此。」蘇一一對于兩國的軍事力量,只有一個大概的認識,聞言也提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意見,只是含蓄地點頭,表示認可了他的說法。
「許子敏待你,可真是不錯,把整間驛館里最好的房間,調撥給你了。」姬流夜打量著她的房間,一彎腰,把正貓在蘇一一身側的小香豬給抱了起來。
興許是因為早先曾經為姬流夜治過傷,小香豬居然很享受地窩到了他的懷里。
「我倒是沒注意……自從進了驛館,我還沒有串過門兒呢」蘇一一赧然,「不過,你說得對,許先生確實待我很不錯,什麼好東西都往這兒搬。連南陳送了兩盆蓮花,也都搬了過來。」
蓮花用玻璃缸盛著,放在書桌兩側的紅木花架上。秀葉滴翠,花蕊初綻,隱隱還有著淡淡的幽香。
「這蓮花也有香氣?」姬流夜奇問。
「是啊,開初我也覺得稀奇,這是南陳皇宮里才培育出來的品種,據說有提神醒腦的功效,是以許先生才搬來了我這里。」
姬流夜躊躇良久,方沉吟著起了身︰「明兒你還要去賽一場,大有可能再度取勝,我就不打擾你了。」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你我之間,有必要這麼生分麼?」
「怕耽誤了你用功,我等著听你的好消息呢」姬流夜笑道,卻不退反進,行至她的身前。
眼前的少女,略略清減。他抵京後,便知道了她遭遇的暗殺,才漏夜急趕,總要親眼看到她才能放下心來。
星月初上,窗台上便悄悄地爬上了銀輝,仿佛是遍地白霜,映得素手托腮的蘇一一,仿佛如同一個透明人兒似的。姬流夜伸出手去,觸及了她的嬌靨,卻在她肌膚之外的半寸處停了下來。
蘇一一唇角含笑,雙頰有著用功過度的微微蒼白,更顯得弱不勝衣。
「你早些歇著,就算想要拿個好名次,也不能這麼沒日沒夜地用功啊」他低嘆一聲,聲音輕柔地像是怕吵醒了她的夢。
「我知道。」蘇一一笑道。
「你在京城受的傷,我已經查明了。」姬流夜忽然板下了臉,「想必你心里也是有數的吧?」
「嗯。除了盧貴妃和四皇子,別人就算想要動,也沒有那樣大的手筆,可以請得動禁軍副統領。」蘇一一毫不意外姬流夜的知情,若是連這一點控制力都沒有,姬流夜在京城的數年經營,可就算是白費了。
「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給我。」姬流夜嚴肅地盯著她的眸子,讓她想要敷衍塞責,都做不到。
「以後再說,我們現在力量不夠,沒有必要去打草驚蛇。」她只能無奈地點頭答應,又怕他輕易出手,只能表示出緩緩後圖之意。
「我就算動他們,也不會讓自己受到懷疑的。」姬流夜冷笑,「你安心比賽,還有兩天的時間,後天我來為你慶功。」
「好。」蘇一一也不再留他,剛站起來,卻忽然立足不穩,一頭栽進了他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充斥了鼻端。因為剛剛抱過小香豬,還留著那一點若有若無的檀香,更讓人覺得親切。
「依依。」姬流夜緊緊地扣著她的後背,仿佛想用力地把她擠進自己的胸腔。蘇一一有些茫然,手指欲推還拒,卻只是抵在他的肩頭,使不上力。
「你還不走麼?一會兒許先生還會來跟我講明天比賽的事。」蘇一一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姬流夜陡然用力,把她箍得更緊。卻只是停留了短短的幾秒鐘,就松開了胳膊。
「是啊,我等你的好消息呢」
蘇一一嫣然一笑︰「今天有一半是僥幸,可不會每天都給我留那麼多的運氣。在詞之一道,我下的功夫遠不如詩,恐怕你會失望。」
「不會的,我信你的實力。不拿第一也沒有什麼,前五前十也不錯。」姬流夜笑道,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卻沒有再度把她拉緊。
「前十嘛……我倒是當仁不讓了。」蘇一一開著玩笑,「其實我也就詩詞小道上小有成就,入不得方家之眼。不過搏個薄名,等于給一一制藥打打廣告罷了。」
姬流夜啞然失笑,忽地拔下了她的簪子。面對她詫異的目光,他有些尷尬地解釋︰「你的發髻散了。」
蘇一一滿不在乎︰「沒關系,反正一會兒也不出去,只許先生和七公主興許會過來,也不用再綰了,我嫌麻煩。」
「我替你綰。」姬流夜二話不說,拿起了桌角的一把半月型梳子。
「你會……綰發?」蘇一一吃驚地瞪著他。
「嗯,會。」
只是蘇一一很快就失望了,這家伙綰發的水平,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啊。好吧……至少不再風鬟霧鬢,有了一點清爽的樣子。
「呃……綰得不太好,你的發比我的濃。」姬流夜有點尷尬,「要不,再試一次。」
蘇一一搶下他手里的梳子︰「我的五公子啊,過不了兩個時辰就要拆了髻子睡下了,哪里用得著一遍遍地綰發呢你不還有要事兒嗎?我也要再溫一溫課。」
「好吧」姬流夜戀戀不舍地又看了她一眼,才折身走向窗邊。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有些蒼茫的孤獨感。
PS︰感謝封魔的小埃提醒,第198章,七公主為了南陳的名聲,應更正為大周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