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桔說了半夜胡話,渾身滾燙。蘇一一再也躺不住,就和繡梨兩個輪流替她擦身,兩人雖然累得夠嗆,卻誰也不敢闔眼。好在後半夜的時候,竟奇跡般地退了燒。蘇一一總算松了口氣,正要和繡梨開兩句玩笑,卻看到她蒼白著臉往後仰倒。
蘇一一急忙扶住,卻忘了自己也沒全好,兩個人摔成一堆。劉伯韜听到驚呼搶進房來,就看到一屋的狼狽。
這下好了,剛好了一個,另一個又倒下了。她雖然不是醫生,好歹經營了藥材,多少懂一點兒,見繡梨並沒有發燒的跡象,知道她不過是勞累過度,一下子禁受不住所致。只要讓她好好休息兩天,大約就能恢復過來了。
而讓蘇一一真正擔憂的是,小香豬自上岸以後,就陷入了深睡。不管怎麼折騰,都沒有醒來的跡象,連呼吸都仿佛被停頓住了似的。若非體溫正常的話,蘇一一簡直要懷疑小香豬還有沒有命在。
「香香怎麼了?」劉孟海一天至少要問三五回。見識了小香豬的奇異功能,他對小香豬也抱以了極大的關心和好奇。
「應該沒有什麼事吧……上次它救了姬流夜以後,也是這樣昏睡不起的。估計是消耗太大,所以才沉睡。」蘇一一猜測道,「繡梨還沒有醒嗎?」。
「嗯。你和繡桔這幾天,全仗了她照顧,幾天不眠不休的,就算是個鐵人也受不了,更何況她本來就體弱多病,這一覺估計得睡上兩天。」
「沒發高燒就行,要不然我們這里沒有藥材,不退燒就是麻煩事,幸好有這幢無主的竹樓供我們容身。奇怪,這竹樓看起來風雅得緊,看起來雖然並不出奇,但我剛剛看過了,竹竿選用的都是天心竹,它們可是以堅固耐用而聞名的,普通人用不起,應該不會是被人遺棄的吧?」蘇一一奇怪地問。
「我覺得繡梨說得很有道理,突蘭國的貴族們,夏天會攜家眷來河邊小住。而冬天的話,這里太冷,他們就留在了宮殿,所以這兒就空下來了。」
蘇一一覺得不可思議︰「但既然是行宮,至少也得留兩個管家的吧?而且,這里哪里像是達官貴族們住的地方?只三間竹樓的樣子那些侍衛們,可住在哪里?」
劉孟海笑道︰「突蘭的貴族跟我們大周不一樣,他們沒有那麼大的排場。就算是來度夏,也只帶兩三個侍衛。貴族們本身,也都是高手,有的甚至就是族中第一勇士。就像……五公子一樣,正要打起來,我都未必是對手,還用得著多小心嗎?我出去打獵物的時候,看到叢林邊上有木樁子的痕跡,大概是扎帳篷用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些地方就是供大隊的侍衛們住的了。沒成想,倒便宜了我們。」蘇一一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今天吃的那個竹筒雞還不錯,這大冬天的,哪里砍來的竹竿?」
「有些竹子是終年常經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又不研究植物,怎麼會知道?」蘇一一完全不以自己的孤陋寡聞為恥,反倒理直氣壯得讓劉孟海無法反駁。
「是,不知道是正理。」
蘇一一表揚︰「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很香。」
「那是大哥的手藝。」劉孟海糾正她的說法。
「劉大哥還會這一手?呀,這樣看來,往後就算要落難,也得拉著他才行。」蘇一一笑嘻嘻道,「繡桔醒了,再將養些時候也就好了。等繡梨醒來,我們就找路去南陳吧。炳乾哥哥得不到我的消息,恐怕會擔心死了。」
劉孟海奇異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不想嫁給五公子,難道是想……嫁給梁炳乾嗎?」。
「現在我還誰都不想嫁。」蘇一一幽幽道,「我才十五歲,有必要趕著人就嫁過去嗎?若是依著我的性子,二十五歲左右,才是最佳的嫁人年齡。」
「二十五?」劉孟海夸張地叫了起來,「那是老姑娘,還能嫁得出去嗎?」。
蘇一一有些泄氣︰「那些宮女,不都是這個年齡才放出來嫁人的嗎?」。
「你也不想想,那些宮女出來,除了做妾,還有別的出路嗎?運氣好的,就是做填房,那也頂了天。」
「那可真是耽誤人。」蘇一一噘著唇,「皇帝就知道自己要人服侍,也不想想身邊人出去以後,找不著可心可意的人。」
劉孟海白了她一眼︰「這話也能混說若是在宮里,被哪個宮的主子拿住了,往死里打。」
「所以,我絕對不能在宮里做女官。若是難得去作客,又只在賢妃的宮里,那倒也罷了。管住自己的嘴,再加上賢妃也不會拿我的錯兒。若是真做了女官,三不五時就被人逮著小辮了了,還能有得好了?」
「難怪五公子花了大血本,動用了以前不肯動用的關系,替你求這個情。別人看著是天大的好事,你卻避之似猛虎。」
「切,宮里的那些人,猛虎哪及得上啊」蘇一一嗤笑,「別人動個壞主意,還要眼珠子轉兩圈呢,她們卻可以用無辜的眼神扼殺你。」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總而言之,那個宮里我是無論如何不能進的。唉,可惜了七公主,雖然生活在宮里,慧黠有余,可是待我卻從不耍心眼兒。不提這個,等繡梨一醒來,我們就出發。」
「我也是這個意思。」劉孟海難得沒有和蘇一一再頂嘴,倒讓蘇一一疑惑地眨巴著眼楮,提心吊膽地等著他說下一句。
劉孟海的臉色有些尷尬,怒瞪了她一眼︰「你這眼神是什麼眼神兒?」
蘇一一老實地回答︰「我在等你下一句呢,不知道會冷嘲熱諷成什麼樣子……」
「我有這麼幼稚嗎?」。劉孟海惱怒,悻悻然地走了出去,留下蘇一一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披衣起床,竹樓里倒是一應俱全,連調料也有,就是沒有米面糧油。可能這一帶的居民,並不像大周和南陳,以米飯為主食。
真不知道大冬天的,劉伯韜兄弟倆從哪里打來的野味,竟天天都不重樣兒。有時候的味道特別鮮美,有時候又有些難以下咽。不過,蘇一一知道在冬天打獵,本就有些困難,更何況劉氏兄弟並非獵戶出身,所以硬著頭皮下咽。至少,不用生吃,就是阿彌陀佛了。
蘇一一的身體底子不錯,沒過兩天就基本恢復,吵嚷著要跟劉伯韜去打獵。劉氏兄弟哪里肯讓她去?
「雖然這里不如我們大周冷,但氣候卻潮濕得多,你才剛剛有些起色,別再受了寒。」劉孟海說完,劉伯韜輕輕頷首,表示同意。
「可是我又不會素手弄羹湯,總不能讓我天天坐著等飯吃吧?我的功夫雖然打不過你們,但打只小野雞小野兔什麼的,還是綽綽有余。」
「現在是冬天,哪來那麼多的野雞野兔啊」劉孟海翻了個白眼,「要是在咱們大周,這種天氣什麼都別想打著,幸好這里比我們大周暖和,才能天天弄些吃的回來。」
「那是,緯度低嘛」蘇一一心不在焉地接口,卻惹來劉孟海不解的反問。
「什麼……那個度的?」
「哦,隨便說的。」蘇一一站起來拍了拍手,「繡梨還虛著嗎?對了,今天已經風和日麗了,想必沫河也風平浪靜了吧?我們去釣魚,回來熬湯,給病人喝,是頂好不過的了。」
「沒有釣竿,怎麼釣?」劉孟海懶洋洋地不想動。想到那條大河,就想到在水時浸泡了兩天兩夜的苦難,心有余悸啊。
「自己做一竿唄我以前釣魚,都是自己做做的竿子。」蘇一一跳起來就往外跑,劉孟海不放心她一個人,只能追了出去。看她拗下了樹枝,又系了麻線。只是魚餌麻煩些,連挖了好幾個坑,都沒有找到蚯蚓。蘇一一看劉孟海呆站在一旁,指揮他去挖。
「不是吧?你讓我去挖那玩意兒……」劉孟海不樂意。
「我不也在挖嗎?今天熬魚湯,病人沒有營養怎麼行你要是想早一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那就趕緊干活兒去。」蘇一一惱道,手下也不停,繼續找地方挖蚯蚓,一邊還嘀嘀咕咕,「奇怪了,應該有才對啊」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于挖出一條蚯蚓的時候,忍不住歡呼了一聲。劉孟海瞪大了眼楮,看著她把那軟綿綿又惡心的東西系到了麻線上,不由慶幸現在他還沒有吃飯。
「你……你還是個女人嗎?」。他指著蘇一一眉開眼笑的臉。
「當然是啊,要不要檢驗一下?」蘇一一系好了蚯蚓,很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連根縫衣針都沒有,就看我的水平啦」
沒有釣鉤也能釣魚嗎?劉孟海懷疑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單薄的肩,忍不住把外袍解下披在她的肩上。蘇一一回首微笑,並不拒絕。她的衣服,確實單薄了一些。
除了嘴巴壞一些,劉孟海人還是不錯的。蘇一一心情愉快地哼了兩句,才安靜下來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