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姬流夜留在右賢王處,蘇一一則因為心里煩悶,信馬由僵,在周圍轉了兩圈,漸行漸遠。硝煙方歇,劉伯韜緊緊護在她的身側,也不敢放她離得太遠。
長風無聲,掠過蒼茫的大草原。深雪已融,夏草葳蕤繁茂,入眼便是一碧千里,竟是望不到邊際。
「塞外風光,與南陳的纏綿不同,與在周也不相類。」蘇一一微微地眯起了眼楮,「原先還以為狄人多是孔武有勇之輩,誰想右賢王的心思,竟也如此細密,我倒對他真有些信心了。想必假以時日,此子終能得可汗之位。只恨此子善于隱忍,遲遲不肯動手,也不知道姬流夜能否說服他們。」
劉伯韜只是默然听著,並不答話。劉孟海因離得遠,沒有听全,自然也和她打不了口角官司,由得她一個人自怨自艾。
蘇一一心里微有煩躁,把馬鞭子拿在手里把玩︰「劉大哥,你說說看嘛這右賢王吧,答應也就答應了,明明已經被我說動了的,卻忽然來了一句要與手底下那些將軍商議若是七嘴八舌的,改了主意,我與姬流夜不是全做了無用功麼?我倒也罷了,不過白走了一趟,這一路也算悠閑,權當旅游罷。可他卻是千里奔襲,在左賢王那里冒了極大的險更何況,他也不比我是個自由之身,離宮都有些麻煩,而遑論去國了。」
劉伯韜側首看她,想了想才篤定道︰「不會。」
「嗯?」蘇一一皺眉,「你是說右賢王不會改變主意?若是他手底下那些將軍,居安不思危……也不對,明明已經居危了,卻還抱以幻想,那可怎麼辦?」
「五公子也在大帳里。」劉伯韜安慰了她一句。
「好吧,但願他的口才,足以說服那些人」蘇一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揚起馬鞭,就想要抽下去,卻覺得鞭稍一窒,竟是被劉伯韜握住。
「回了吧。」
「他們還不定要爭論到什麼時候呢,這會兒會議一準兒沒散,回去也沒事干,倒不如咱們來賽賽腳程?」蘇一一偏首笑問。
「小姐別走得太遠。」劉孟海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策馬追了過來,「如今還在戰時,誰知道會遇見什麼情況?若是左賢王新敗之下,大不甘心,卷土重來,咱們可就遭了殃。」
「哪有這麼巧的」蘇一一懊惱,「再說,左賢王在西邊兒,可汗在北邊兒,咱們往南去,又哪里會遇著上?」
劉孟海苦口婆心勸道︰「南邊有夷人,他們慣愛打秋風,與狄人也頻有爭斗。咱們雖有幾個侍衛,不至于逃不出來,但這茫茫草原,咱們路又不熟,誰知道會遇上什麼」
劉伯韜雖然不說話,但看那表情,也是深以為然。
蘇一一無奈,只得慢吞吞地往回走,方一抬頭,便隱隱見前面有一隊人影,不由得心里微微一驚︰「前面有人,不是狄人吧?」
劉伯韜凝目看去,卻隔了一會兒才看到一隊騎兵,忍不住看向蘇一一,對她的目力,暗感駭然。
「好像是狄人。」因離得近,蘇一一看得更是清晰,「但又不像是左賢王的人,難不成會是右賢王的人麼?啊,對了,那隊人從西北方來,興許是可汗的人」
「快回營地,小心避開。」劉伯韜臉色嚴肅,輕喝一聲,便揚起了鞭子,卻是抽在蘇一一的座騎上。蘇一一猝不及防,幾乎被甩下馬背。
「小心。」劉孟海也趕上來,伸出手臂挽住了她,與她並騎而行。
「拜托你們動手之前,打個招呼行不行?」蘇一一穩住身形,忍不住幽怨地瞪了劉伯韜一眼。
劉伯韜沒有理會她的抱怨,只是盯著前面的隊伍。看起來,規模不算太大,但也有五六百人的樣子。而他們一行連蘇一一在內,也不過六個人,要趕在他們之前,趕往右賢王的營地,頗有難度。
蘇一一感覺到劉伯韜的緊張,很想開兩句玩笑,但是目測了一下自己到營地的距離,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我們繼續往南吧,如今要回營地,保不準要跟他們撞上。」蘇一一忽地勒住了馬韁。他們座下都是良駒,但對方的馬也都不差。而且人家土生土長,論到騎術,自然比他們更勝一籌。
劉伯韜雖然不願,但眼看前面的那隊人馬,並非沖著自己來,看那情形,想是對著右賢王的營帳而去。若是由著這條路線繼續往前走的話,恐怕還真得撞上。
他一手執韁,一手握住了腰畔的長劍。劉孟海與他心意相通,早已經與他一左一右,把蘇一一護在中間。
蘇一一再回頭看去,遲疑半晌,咬了咬牙︰「走,往南去」
六騎如線,往南奔去。後面的軍隊遙遙地追來,馬蘇一一嚇了一大跳。難道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嗎?但比較起來,似乎去抓住姬流夜,才會有更大的利益吧?
他們策馬逛奔,好在對方只追出里許地,便又折而向北。蘇一一喘著氣抹了一把前額的汗,心有余悸︰「他們是想要偷襲右賢王」
「放心,有五公子在,他們偷襲不了。」劉孟海滿不在乎,「我們干脆再往南去,找個地方歇一歇腳。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一入夜,這里的天氣就冷得讓人發顫。」
「那不行,姬流夜要看不到我們回去,也不知道我們發生了什麼事。」蘇一一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劉孟海的提議,「若是因此做出了錯誤的決策,那我們千里迢迢而來的初衷,就全都白費心了。」
「你是要命還是要財?」劉孟海怒瞪著她,「鳥為食亡,像人就是為財死了。」
蘇一一莞爾一笑︰「要命,但也要財。」
劉孟海氣結,劉伯韜卻忽地掉轉了馬頭︰「我回去告訴五公子,你們護著蘇小姐往南邊夷人部落去。」
「不行」蘇一一大吃一驚,不待他離開,就彎身握住了他的馬鞍,「你瘋了,現在往回趕的話,哪還有命在」
「放心吧,我功夫好,又是單騎,不會有事的。」劉伯韜扯了扯唇角。
蘇一一遲疑了一下,抬頭南望,卻見南部又起灰塵,忍不住吃驚地問︰「那邊是什麼?」
劉孟海以耳貼地,臉色頓變︰「南面也有不少騎兵,至少在三百以上」
「是夷人。」劉伯韜微一沉臉,「不能再往南去,恐怕左賢王和夷人早有默契。」
「不會。」蘇一一冷靜地搖頭,「左賢王和可汗能夠吃下右賢王,不必再與夷人聯合。會不會是……右賢王?」
劉伯韜搖頭︰「不是。」
「五公子和我們並非一路同來,興許他們先經夷人部落,游說了他們的首領呢?三百騎兵不會是散兵游勇吧?」蘇一一懷著樂觀的希望。
「沒有。」劉伯韜想了想,仍是搖頭,「若有此後著,五公子不會這麼急著讓右賢王北上。」
「是。」蘇一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我們也不能往南去了。」
「那去哪兒?往北,有左賢王,往南,又有夷人」劉孟海跺了跺腳,「再不決斷,夷人的騎兵恐怕要趕過來了。」
蘇一一微微地眯起了眼楮︰「往東。」
「那里是北劉……」
「我們只是商人。」蘇一一撥轉馬頭,「北南西三面,我們都無路可走。除了往東去,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即使遇到了北劉人,也比落在左賢王的手里好。再敵對的國家,也要有物資交換不是?」
「對,我們也不用去北劉,只要行去百里,自然與夷人和狄人交錯而過。到時候再回來,不就行了?也不過半日功夫而已」劉孟海樂觀地接口,一行六人便往東疾馳而去。
「恐怕我們回不來了。」蘇一一搖頭。
「為什麼?」
蘇一一嘆了口氣︰「五公子都說了,左賢王要撤軍蒼茫山,這里都是左賢王的勢力範圍。憑我們與右賢王的接觸,我就不信左賢王會不知道,能允許我們從容返回大周或者去蒼茫山與右賢王會合嗎?」。
「那怎麼辦」
「干脆的,咱們就去北劉了。」蘇一一高高揚起馬鞭,勁風吹過她的發絲,在身後揚起一片濃黑的綢幕。
「可我們就這樣不告而別嗎?總要有人去送個信兒。」劉孟海心事重重,回頭看去,三百騎兵如箭一般地往北而去,灰塵飛揚,馬蹄聲遠。
「那有什麼辦法」蘇一一心里更郁悶,「我也不想的,好容易有了說服右賢王的機會,竟又冒出了一隊夷人,簡直是老天要看我的好戲嘛」
風灌進了嘴里,吹了一嘴的沙子。這一段話說出來,竟吐出半口沙,忍不住苦笑連連。再回頭,蒼茫萬里,難見人蹤。只看到遙遙一線,兩隊騎兵,奇異地以右賢王的大帳為中心。蘇一一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如果他們真的聯了手,姬流夜能不能應付?」
「應該是問,右賢王能不能應付,這可不是五公子的軍隊。」
蘇一一奇道︰「姬流夜他有軍隊嗎?」。
PS︰天氣忽然冷得要死,洗淨的外套再度拿出來穿。真是奇了,前兩天已經熱得開了空調,這兩天又冷到了春天里。听聞鄂北大旱,咱們的地球是怎麼了?最後再嘮叨一句︰砸票票啊砸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