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收著吧,這會兒也用不著。」蘇一一隨手把玩了一會兒,便又合上了匣子。
繡梨笑道︰「小姐不試試?」
「不用試,反正我知道壓在頭上,絕對可以讓脖子承受重量。」蘇一一咕噥,沒有對美侖美奐的首飾再多花費一點精力。
「小姐還在為五公子的事擔心吧?皇後和盧貴妃都不是小姐能對付得了的,不如放開心懷吧」繡梨嘆了口氣,笑著勸慰。
「我知道自己插不上手,這種感覺真不好……」蘇一一皺眉,忽地眉心一跳,「繡梨,趕緊去追上尤七,讓他把那那對夫妻找來,我要問事兒。」
「這種小事,讓別人去處理就是了,小姐何必多費心思呢?」
「不是的,我想……終于找到線索了。」蘇一一心情激動,干脆自己奔出去,人在門口才甩下句話當交代,「我去找尤七叔,一會兒就回來。」
有時候世事往往就是這樣,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栽柳柳成蔭。尤七難得想與芍娘卿卿我我,所以才把這件小事捅給了蘇一一,卻讓她無意中抓到了線索。
那對夫妻常年為一一制藥做贈品的小香豬玩偶,雙方的合作一直很愉快。而巧的是,皇後偏偏把作玩偶的活兒,交給了他們。
「小姐,他們劫持了我們的小兒子,所以實在沒有辦法。對不起,小姐,這件事是我們的不對,就算小姐不說,這些賠償也是要付的。」兩夫妻很老實,一臉的窘迫,寫著實實在在的歉疚。
「既然你們是被迫的,那也罷了。」蘇一一的態度,讓一側的尤七驚訝地挑了挑眉。剛才來的時候,她似乎不是這樣溫和的態度吧?
「是我們的錯,就該按說好的支付那個違約的銀子。」夫妻兩人卻很固執。
蘇一一見兩人對合約看得極重,也不再勸說。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問︰「你們做的,是不是兩個人偶?」
夫妻倆嚇了一跳,來不及回答,就慌亂地搖頭。
果然如此,蘇一一有點想放聲大笑,姬流夜和德妃連著查了幾天,還在守株待兔。可是她這里卻已經有了眉目,直接抓到了源頭。只要沿著這對夫妻往前模,她就不信打不開皇後和盧貴妃聯手的缺口。
「那麼……你們現在還需要幫她們做什麼人偶嗎?」。她勾了勾唇,聲音幾乎稱得上溫柔。可是夫妻倆卻慌亂地再次對視了一眼,抿著唇沒有答話。
「是做的什麼人偶?」蘇一一的聲音,更見溫柔。
「這個……不能說,不能說啊」夫妻倆絕望地看向蘇一一,雙雙跪了下來,「小姐,那人來頭極大,小姐也惹他不起的。」
蘇一一冷笑︰「這天底下,還沒有誰是我惹不起的呢就算是堂堂三大陸的皇帝,我蘇一一也敢惹上一惹。」
夫妻倆被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她。
「何況,我要惹的那個人還不是皇帝,不過是後宮一婦人罷了。」蘇一一注意到了兩人的臉色,心里更加有底,「你們的幼子在她的手里麼?如果你們還想讓他活著回來,不如听我的話比較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現在還需要做兩個人偶吧?若非如此,恐怕你們連同那個被帶走的小孩子,都已經被殺人滅口了。」
「滅口?」
「你們把人偶交出去的那一刻,就是你們一家三口斃命的一天。」蘇一一嚴肅著臉,「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她們要圖謀的,是謀天下害皇子的大罪,怎會讓人抓住你們這個漏洞?只要不是笨到家,我想你們應該會明白的。」
夫妻倆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終于還是更傾向于相信蘇一一。
拿著兩個還沒有完成的布偶,蘇一一看到床底下一堆半成品,才明白為什麼這兩夫妻會延誤了一一制藥的交貨期限。原來皇後的要求太高,這幾個人偶要求做到盡善盡美。
「原來如此。」蘇一一恍然。
「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如果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殺了孩子的」夫妻倆惶惶不安地向著蘇一一問計。
「不用擔心,你們還把這個人偶交出去就是了。」蘇一一勾唇微笑。
「啊?」夫妻倆震驚不解,連尤七也疑惑地看著她。
「當然,我們有了準備,事情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真想早一點看到結局,值得期待呢」蘇一一微笑,把人偶還給了夫妻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見姬流夜。她走出夫妻倆的小屋,仰頭看天,心頭壓著的大石頭,終于松開。
姬流夜听完蘇一一的敘述,眼珠子錯也不錯地盯住她,看得蘇一一心里發毛︰「怎麼了?我……做錯了什麼?」
「當然不是」姬流夜大笑,繼而嘆氣,「都說你是福將,我們追得兵荒馬亂,還不如你隨隨便便就撞上去,不服也不行啊」
「皇後好毒的計啊」蘇一一感慨,「她先把自己置入死地,盧貴妃得了利。然後又把布偶塞給盧貴妃,到最後一定是被人贓俱獲,真相大白,她仍還居中宮。盧貴妃固然進冷宮,你也跑不了干系。這些布偶畢竟是一一制藥出品,而我們之間的關系天下皆聞,皇上和大臣們自然會得出這都是你主使的結論。」
「是啊,皇後定得可真是好計呢,是不是?而且,我得知了京城的變故,也如她所願急忙趕回來了,正好踏進她的陷阱。」姬流夜諷刺地笑道。
「可不是嗎?雖然早就知道能做到皇後不會太簡單,但平常看上去一副老好人的模樣,還是會讓人產生錯覺啊」蘇一一也心有余悸,「幸好我跟她的關系一向不錯……」
姬流夜嗤笑︰「你跟她能不錯得了?既然嫁了我,便是她的敵人,別再做白日夢。」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那倒也是,她得罪了你,還能有得好?我不如現在就跟她劃清界線」
「交給我吧,讓皇後吃個啞巴虧。」姬流夜心情大好,「總算不會誤了婚期,我最擔心的就是婚期有變,那我緊趕慢趕,可就白趕了。」
「誰讓你離開京城,讓皇後有了可乘之機?」蘇一一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你看看,害我回來還跟著你擔驚受怕,指不定還有了兩根白發呢」
「我賠你兩根。」姬流夜握著她的手,微一使力,把她帶進懷里。蘇一一稍稍掙扎,他卻緊緊抱著不肯放手。
「你還不去安排?」蘇一一無奈地擂了擂他的胸膛,「小心被你那些追隨者看到,回頭覺得你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眾叛親離。」
「胡說,你是我的福將,有你在才能什麼事都化險無夷。從八歲遇伏那次算起,你有意無意間,已經替我解了多少次圍?所以,我和你的聯姻,真正反對的人並不多。」
「原來是看中了我的運氣啊」蘇一一故作失望。
「這不過是說服別人的話而已,你明知道我對你……」姬流夜的情話說了一半,到底沒好意思,又咽了回去。
蘇一一失望,決定把情話留到以後,現在還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辦,只能怏怏地放他離開。
比她更不舍的,倒是姬流夜,在她的臉上留滿了他的印記,才跺了跺腳返身離開。蘇一一模著自己的臉,笑意吟吟。
這一回,總該守得雲開見白日了吧?
為了避嫌——這是姬流夜的原話,雖然蘇一一不知道自己該避哪門子的嫌,但還是听從了他的「勸告」,這幾天絕足不往宮里去,每天照吃照喝,仿佛全無心事。
「小姐,五公子那里你不擔心嗎?」。繡梨看她吃得不亦樂乎,終于忍不住問。
「有什麼好擔心的?大不了和他卷了一一制藥的產業,避到敦煌去。我還巴不得呢,那里簡直是熱愛自由者的天堂。」
「可是五公子……他是大周人」
蘇一一瞟了她一眼︰「看你說的,難道我就不是大周人了?」也只有這時候,她才會承認自己是大周人吧?
「可小姐……對于小姐來說,在哪兒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可五公子不同,他在大周是要做一番大事業的。」
「跟著我也一樣可以做大事業嘛」蘇一一聳了聳肩,「為什麼總讓人嫁雞隨雞,不能娶雞隨雞呢?」
繡梨又給出那種目瞪口呆的神情︰「怎麼可能」
「好啦,逗你而已。不過,姬流夜自己能搞定,不用我替他幫忙——反正,不是說早就說過,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嗎?」。
「可……就算不幫忙,也得打听著啊」繡梨極度不贊同蘇一一放羊吃草的態度。
「與其自己去打听,不如直接問姬流夜得了。」
但姬流夜幾天不見人影,蘇一一就算想向當事人打听,也無從打听起,只能繼續兩耳不聞窗外事。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拼命往臉上涂抹一一制藥出品的補水系護膚品,爭取在大婚前把自己的臉保養得美不勝收。燈下看人,總是美的。燈下看美人呢?蘇一一看著鏡子里巧笑嫣然的臉,暗笑自己也無法免俗。大婚,尤其對于古人來說,還真就只有一次。她覺得每一個待嫁少女的心,就是一首最美的詩。
三天後,京城卻風雲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