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昨天來過的會客室,景色依舊,卻已經物是人非。
昨天為止還是這里主人之一的柯里已成為冰冷的尸體,他帶來的勢力也灰飛煙滅,而被人質疑的我卻憑借著強大的武力佔據了整個府邸,甚至直接控制了整個家族,至少在現在、這個地方,還沒有能夠威脅到我的人出現。
所以,當我緩步步進會客室的時候,里面十幾號人的眼光霎時間凝結在我身上,試探的、戒備的、好奇的、憎恨的……
眾目睽睽之下,我不由有些毛骨悚然。不是沒有過被眾多人群注視的經驗,但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直面這麼復雜的眼神,讓我有種大熱天里身處冰天雪地的刺痛感,還是平生第一次的體會。
但想必不會是最後一次。如今我可算是踏入了貴族階層,盡管只是第一步,起點卻已經是他人望塵莫及的大公爵,以後想必這樣的場景還會經常出現,這……只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我不禁在心中感嘆——
這人上人還真是不好做啊!
不過既然決定了去做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前世的我默默無聞,絕對不會有這樣好玩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如今有了機會體會一番,倒也是種收獲,沒什麼不好的。
我微微露出笑意,走上了主人位,轉過身來看著兩側面色各異的長老們,說道︰「多謝各位長老今天受邀而來,勞動各位的大駕,薇安娜深表歉意。」
自從知道了自己的新身份以後我就在惡補貴族的禮儀,今天終于用上了。
听到我這麼說,一些原本面色嚴峻的老頭放緩了神色,三叔公仍然作為他們的代表,看著我說道︰「薇安娜,你今天叫我們來究竟有什麼事?」
我笑了笑,這老頭還真性急!虛抬了一下手,說道︰「各位長老請坐,我們慢慢說。」
說完,我率先坐下。其他的人面面相覷,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一個個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等待著我的開口。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笑道︰「其實今天來,最主要的目的是拜見各位長老。自從我受奸人所害被拐賣到東信城,離家已經半年有余,這段時間一直靠各位長老坐鎮家中,才不至于亂成一團,對此,薇安娜深表感激。」
我說完,站起來又行了個禮。
我的言行溫和、禮數周到,這下所有的人臉上都緩和起來,氣氛儼然已經不像我剛進來時候那般緊張。
此時,坐在右手第三位的老頭沖我點了點頭說道︰「薇安娜,你這次歷險歸來,我們也算是松了口氣。不過這大半年你都去了哪里?剛才听你說東信城,究竟是怎麼回事?」
維西在我身後,借著盆栽的遮擋悄聲說道︰「這是伊安長老。」
我微不可見地點點頭,笑了笑說道︰「多謝伊安長老的關心。這也正是我今天請各位來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對我這些日子的行蹤給大家做個交待。其實當日我被惡賊擄走,一路上被喂了迷藥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東信城。在那里,我先是被賣給了商人為奴,後來陰差陽錯在東信城主被人襲擊的時候為他擋了一刀,于是被城主買了下來,一直在城主府中做事。我一個女孩子家,手無縛雞之力,正愁沒辦法逃月兌,好在這時候維西找到了我,歷經艱險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中。」
我簡簡單單幾句話把事情說完,有真有假,有虛有實。我附身前的一切自是不清楚的,所以亂編了兩句,不敢多說怕露出破綻。而對後來的經歷有所隱瞞,則是因為東信城和陽輝帝國之間並不算友好的關系,我怕被人說勾結外敵,給人拿住把柄。
听了我這番話,十二個老頭又是面面相覷,三叔公不由有些暴怒地問︰「究竟是誰?竟敢將我們未來的族長擄走,還賣作奴隸?」
我听得心頭直樂,這老頭實在太可愛了!我還什麼都沒做呢他就直接把我定位為「族長」了,以他身為家族輩份最高的長老的身份,由他親口承認的家主即使別人心頭不服嘴上也不好說出來,只見其余的人中有幾個就皺起了眉頭,顯然有些不滿,但最終沒能說出來。
我掩飾著心里的高興,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我請各位來的第三個目的了。本來我昨日就該拜見各位長老,可是發生了一些突然事件,還沒搞清楚情況的時候我也不好冒然面見各位。本想今日見過各位長老之後就去處理,沒想到昨晚竟然有人行凶,我的弟弟……柯里他……竟然被人給殺死了!」說著,我不禁紅了眼眶。
「什麼?!」在座之人,除了三、四兩位叔公以外,全都大吃一驚。
昨晚的事情全由我的手下解決,事後也只請了兩位叔公過來現場,之後更是以保護為名將兩人「軟禁」起來,所以消息直到此刻也未曾泄露出去,被我在大眾面前這麼一說,造成的效果相當轟動。
嗯,效果相當好!
我很滿意這個結果,只見有幾個人尤其激動,包括剛才那個伊安,簡直是晴天霹靂似的表情,尖聲喝問道︰「薇安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留心觀察著他們神色的變化,口中卻嘆息著將昨晚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末了說道︰「我原本想到陛下面前去把事情搞清楚,沒想到弟弟就受到這樣的攻擊,看來是有人存心不讓我們姐弟和好,實在是其心可誅!」
我說得咬牙切齒,下面听的人也是義憤填膺,不過伊安等幾人的臉色卻頗為怪異,嗯,很有些研究的價值!
我玩味著這奇特的情景,又有人大聲叫道︰「薇安娜,說了半天,究竟是誰派人擄走了你查出來沒有?!」
我點點頭正色道︰「賊人雖然殺害了柯里,卻也因此留下了線索,借助忠誠的金薔薇軍,我總算有了些線索,否則也不會今天請來長老們。各位,這些人竟然在我回來的第一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柯里,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他們昨天敢在我的家里行凶,明天誰也不敢保會不會對各位長老下手,這麼重大的事情,我怎能不徹夜通查呢?」
「那究竟是誰干的?」四叔公最是怕死,聞言急急問道。
我臉色一黯,悲傷地說道︰「是雅莉安和薇薇安。」
「什麼?!」
「不可能!」
屋子里立刻就炸開了鍋,痛罵者有之,驚訝者有之,懷疑者有之,堅決否認者有之。
我冷眼旁觀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那些刺客訓練有素,刺殺不成便全部自殺身亡,我原本還以為會斷了線索。不過僥天之幸在他們身上竟然翻出了兩位妹妹的信物,這才真相大白。我剛開始原也是不信的,所以還連夜派人前往帝都的家中探查此事,誰知我的人到了之後才發現,她們知道陰謀敗露,已經在家中自裁謝罪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刻閉緊了嘴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沉重的味道,似乎連氧氣也稀薄起來,讓人透不過氣。
我面色哀戚,眼神卻不斷地在他們臉上逡巡。事到如今,所有的敵人都已經死無對證,即使有人懷疑又如何?先別說找不找得到翻案的證據,就算找到了,還能把死去的人弄活過來不成?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人能夠證明是我殺了他們,憑我手中的實力,也完全可以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臨死也要拉上個墊背的,誰願意陪我下地獄?
于是便出現了誰也不說話的一幕。木已成舟,他們並沒有多大的能量跟我叫板,頓時所有人看著我的眼神又跟剛才不同了,除了少數幾個仍然沉浸在迷茫和震驚中的人以外,其他人不約而同都露出了警惕而又深深戒備的眼神。
看來聰明人還是不少嘛!
我暗地里將這些人的面孔記下來,尤其是幾個眼露恐懼和不甘的,更是我重點觀察的對象。
我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沒想到父親尸骨未寒,家里就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敢自作主張了,準備馬上趕回帝都,向皇帝陛下稟明一切,請他主持聖裁,各位長老看這樣可好?」
這次眾人沉默了許久,才听三叔公說道︰「這樣……也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我掃視了一圈,見沒有反對的意見,這才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抓緊時間趕緊出發了,這次匆匆回來,沒能好好拜見各位,等這些事情了結之後再登門向各位長老賠罪。」
沒人有說話的心思,听我有逐客的意思,便都識趣地起身離去,連兩位叔公也不例外。
見他們魚貫而出,我這才算是松了口氣。不管他們心里怎麼想的,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至少現在,他們沒有任何跟我對著干的余地。
「剛才那些不甘心的人都記下來了麼?」我看著他們的背影,頭也不回,冷冷地問道。
維西在我身後恭聲道︰「都記下來了。」
我冷冷一笑,道︰「很好!他們想必都是被柯里買通的人,以後要密切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有可能,立刻予以鏟除!」
「是。」維西應道。
我吁了口氣,有些疲累地說︰「好了,我們立刻回帝都。」
「是。」維西和菲兒齊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