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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眶中迅速凝聚出淚花,語氣也有些哽咽了。
「那孩子……他,他還好吧?」她小聲地問著,給人一種想問又不敢問的膽怯感。
我暗地里嘆了口氣,看了看她,道︰「如果您說的是身體上的情況的話,還好;但心理上……難說。」
她愣了一下,終于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在怪我,對不對?」她泣不成聲。
我坐在她身邊,遞過一張手絹,輕聲說道︰「其實,他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您還活著……不過,他一直想念著您倒是真的,因此才會在見到您的首飾之後,不顧一切地追查了下來,最終找到了我。」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露出一絲驚訝︰「你說……他一直不知道我還活著?」
我點了點頭,道︰「您的行蹤保密得很好,若不是因為首飾的問題,我想,還會繼續隱瞞下去的。」
她有些愣怔,以至于都忘了哭泣,喃喃地說︰「想不到啊……當年我賣掉首飾,就做好了會泄露行蹤的準備,所以,我一直都以為他知道我在哪里……這些年,我從沒回去看望過他,原以為他會一直怨恨著我的,沒想到……」
我終于忍不住問道︰「恕我直言,夫人,您為什麼不回去看望他呢?雖然我跟他的接觸不多,可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對您還是相當依戀的,也一直深深地愛著您,所以,得知您還活著,卻沒有去看他,他很傷心呢」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去看他,是有原因的。一來,我好不容易借著假死從那個可怕的地方逃了出來,萬一回去,會有暴露的危險。二來,瑞安,他是要成為皇帝的人,不能因為我的關系而給他身上抹黑,如果有人發現我成為了陽輝帝國的親王夫人,他好不容易才穩固下來的皇位說不定又會被動搖了,我不能冒這種險」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道︰「可是現在,他已經成為了和融國的最高統治者,以前那些威脅和阻礙都不存在了啊您現在跟他見面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她卻仍舊是苦笑著,說道︰「確實,現在我可以去找他了,可是……我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勇氣。你知道麼?只要我一想起他可能會很恨我,甚至于不願意見到我,那……叫我情何以堪啊因為我怕,所以直到現在,也沒能走出那一步。」
我默然了。這種當事人的心情我無法理解,自然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良久,我才嘆息著說︰「您錯了,夫人。他雖然不能說對您完全沒有芥蒂,但也絕對說不上憎恨,否則也不會在知道您還活著的消息後,仍舊那麼急切地想要找到您了。關于這一點,您是完全不用擔心的。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只知道您還活著,卻並不清楚您現在的身份……我的意思,您明白麼?」
她愣了一下,隨即恍然︰「您是說……」
「是的。」我點點頭,「他以前一直以為您已經……故去了,現在卻突然得知您還活著,而且這麼多年都沒去看望過他,心里有所不滿也是理所當然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您的母子之情,所以會渴望著與您再會。然而如果讓他知道您如今成了帝國的親王夫人,會有什麼反應那就很難說了,說不定還會因此影響到兩國的邦交,引起戰爭也說不定。」我一口氣說完,頓了一下,又道,「您的身份,我不認為能夠繼續保密下去了,至少瑞安陛下,即使沒有我,他也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所以,夫人,我希望您能好好考慮一下,現在已經不是您是否想見他的問題了,而是您必須見見他,把話都說清楚,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事情惡化。」
她顯然很是震驚,看著我,喃喃地說︰「你認為……那孩子會因為我的原因而跟整個陽輝帝國交惡?」
我苦笑著說︰「很抱歉,夫人,我想是的。雖然瑞安陛下是位年輕有為的君主,但無論多麼英明的人,當牽涉到自身感情的時候,總會有不理智的行為發生的。尤其是瑞安陛下的感情從小就受過傷,而他又不明白您為何會變成這樣,所以,很有可能會讓仇恨蒙蔽了雙眼,做出一些不應該做的事情來。我想,只有讓您跟他面對面,讓他了解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選擇,爭取他的諒解,才能讓事情有個圓滿的結局。」
她低下了頭,似乎有些動搖,但卻還是默然不語,顯然正處在矛盾中。
我看了看她,繼續勸道︰「夫人,難道您不想跟瑞安陛下和好嗎?現在阻擋在你們之間的外物障礙都已經消失了,剩下的不過是你們自己的心結而已,只要解開這個心結,你們就能恢復成那對親密的母子。再說,您是愛著親王殿下的吧?那麼,為了避免您的愛子跟丈夫反目成仇,不是更應該挺身而出,努力消弭可能的爭端嗎?」。
這句話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猛地抬起頭來,眼神轉為堅定。
「您說得對,我不應該再逃避了。以前的事情,應該做個了結。」她的臉色忽又黯淡下來,「就算那孩子不肯原諒我,這也是我應受的懲罰,但他有權知道真相,我不能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與我決裂。」
我松了口氣,終于露出了笑容,安慰道︰「夫人,您也不用太過悲觀。在我看來,瑞安陛下並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他會理解您的。而且只要把話說開了,你們就能回到從前的那種親密無間,這是極好的事情啊只是不知道親王殿下他……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我有點擔心。萬一威斯卡親王是個醋壇子,或者不想讓自己的老婆跟前夫的孩子有什麼聯系,怎麼辦?
她卻笑了起來,說起自己的丈夫,蒼白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
「不,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其實他早就鼓勵我去找瑞安,只是我自己沒辦法說服自己而已。」她說。
我這才真正地松懈下來。既然她這麼說了,那八成是不會錯的了,還能有誰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老公呢?
既然踏出了最困難的一步,做出了最困難的決定,她似乎也放松了心情,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有些向往地問道︰「公爵閣下,您說您見過瑞安,他現在是什麼樣子?很久沒見他了,可我還記得他小時候是個漂亮又聰明的孩子,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我不由得一愣。
就算她因為種種原因不曾再見瑞安一面,難道連打听都不打听一下的嗎?瑞安身為一國之君,這種程度的消息一打听就知道了啊
她看到我的表情,立刻會意,笑了笑說︰「我是曾經搜集過他的消息,一舉一動、吃飯睡覺都沒有放過。但是後來,因為太過操心這些事情,再加上思念過度,我把自己的身體弄壞了。自此之後,威斯卡就不再讓我接觸他的消息,而且那時候他也已經穩固了帝位,我知道他會過得很好,也就同意了。所以對他的近況,我是不大了解的。」
我恍然大悟。難怪她看起來身體不大好的樣子,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在里面可見天下父母心,就算不在身邊,也不會停止對孩子的關切啊
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我在他們眼里一定已經死了吧?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
心情一陣沉重,但我強迫自己從低沉灰暗的心境中跳出來,笑了笑說道︰「夫人,瑞安陛下現在很好,真的很好。具體其他的情形,我想您還是親自跟他見面以後,很快就會了解了,比我現在在這里說上千萬遍都要強得多。您說呢?」
她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說道︰「您說的也是。那麼,能跟我說說您跟瑞安是怎麼認識的麼?」
我俏皮地一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夫人,作為交換,您可得告訴我您跟親王殿下是怎麼認識的哦」
我們兩人于是你一言、我一語,閑聊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萊茵斯卡、威斯卡親王和洛林一起走了過來。親王走到自己夫人身邊,萊茵斯卡和洛林則很自然地坐到了我旁邊。
親王看了看我們,笑著說道︰「兩位女士,你們已經在這兒聊了很久了,不覺得累嗎?」。
夫人笑著嗔道︰「聊天怎麼會累?我平常在家里也沒什麼人說話,今天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門,多說了幾句你就不樂意了?」
親王看來也是個妻管嚴,聞言急忙連聲道歉道︰「不不,我絕對沒那個意思,夫人可千萬不要亂想」
我看著他們,打打鬧鬧中透著溫情,兩人的眼神中都充滿了對對方的愛,不由得由衷一笑。
拉著萊茵斯卡和洛林站起來,我笑著說道︰「我們已經叨擾了很久了,親王殿下、夫人,我想我們也該告辭了。」
「不留下來吃晚餐嗎?」。對面的兩夫婦也站起來,夫人有些戀戀不舍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多謝您的好意,夫人。不過我還有事,不能耽擱久了,請您見諒。」
所謂的「有事」,究竟是什麼她自然知道,于是不再堅持,點點頭道︰「那我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公爵閣下,有空歡迎您隨時過來坐坐,我們這里也沒什麼人來,天天都有空的。」
這話里有話,我听懂了,笑道︰「好的,夫人,那我就不客氣了。希望以後我來的時候,不要被關在外面哦」
「怎麼會呢」她笑了起來。
夫婦倆送我們到門口,道了別,我、萊茵斯卡和洛林登上馬車,向著皇宮方向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