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搞大了趙才人肚皮這事,在兮若眼中簡直是匪夷所思的荒唐,可未曾想自己眼中的荒唐,到了德昭帝和張皇後面前,反倒成了樁年少風流的佳話。
出了金玉其外的殿堂,靜了心思想想,未出閣的公主都敢在眾目睽睽下肆無忌憚的和男人調笑,宮闈里敗絮其中的傳聞古來有之,今日的大驚小怪,只是更加明白的證實她當真是個沒見識的鄉下土包子罷了。
擦掉哭得花了的濃妝,細端量,這趙才人倒也是個十分耐看的美人,與墨羽站在一起,並不枉張皇後那句‘好一對璧人!’的贊美——雖然兮若很是清楚,張皇後那話並沒幾分真心,大概只是認為她的駙馬不過陪著她回了趟‘娘家’,反倒把她的小媽一並迎回了府做了姐妹,她非但面子上過不去,沒準還要抓心撓肝的痛一把,其實,若是張皇後這樣想她,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看墨羽笑得招搖,兮若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她覺得自己的開懷並不比那笑得燦爛的色胚少幾分,在她的想法里,這實在算得上一樁皆大歡喜的美事,如今的墨羽,家里有風情萬種的紀柳柳,又添了個我見猶憐的趙香容,外頭還有熱情如火的鳳仙桐,據說南國許許多多情竇初開的良家和非良家女子都幻想著得到他的垂青,還听說最近南國邊境不是很安生,于公于私,今後的日子,墨羽應該十分充實,既然這麼的充實,自然就沒多余的閑功夫來找她的晦氣,如此,她的生活一定會海闊天空的。
有了這樣的盤算之後,兮若愈發的佩服起自己來了,雖然她今天沒見識了一把,可隨後的表現卻是可圈可點的,且最大限度的詮釋了一個端莊得體的正室夫人的風度。
卻是不想就是這兮若自認為屬于正房夫人的風度令墨羽十分不滿,他在兮若面前得意洋洋的笑,可藏在寬大袖擺下的手卻攥得緊緊的,他想若不是自己自制力過人,大概會沖過去掐死她,滿腦子滾動著一句咒罵︰這混賬女人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張皇後痛快的應允他納了趙才人的提議時,兮若非但沒表現出一丁點的哀怨,反倒眼底閃過一絲笑,盡管那笑容不過轉瞬即逝,可被他捕捉到了,他以為這樁事擱在她眼前,至少會讓她難受些的,可是她不難受也就算了,怎麼能表現出滿不在乎,甚至還暗爽在心!
所以趙香容要收拾東西立刻出宮,墨羽陪她去了,他心中清楚,若是留下單獨面對兮若,這會兒還在氣頭上,沒準會擔上過失殺人的名聲。
隨便拽了個理由,支開了隨侍在側的高興,這里只剩下兮若一個人之後,她愈發覺得今日天藍藍、水清清,要多完美有多完美,步履輕松的漫步在奇花異草間,心情甚好。除了最初回宮無人關注的幾天外,從那日認識了墨羽後,她似乎就沒舒服過,非但是心理上的,還有身體上難以言喻的痛苦。
前方一叢大葉梔子後突然探出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綠的背影,白的身子,很是招眼,此時正瞪著圓滾滾的眼楮望著兮若,似乎既想上前打招呼,又揣著幾分羞澀的膽怯,總之躊躇不前。
兮若眼下本就心情好,如今看見這小東西好笑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與它大眼瞪小眼了一陣,緩步前行,她往它靠兩步,它卻只稍稍的向後騰挪半步距離。
害怕它向以前那樣突然跑開,兮若停留在距它一臂之遙,突然想起了什麼,心頭猛然一悸,舉目四下張望,終究沒見了那純白的身影,適才松了口氣,可隨後又生出幾分壓不下的悵然,扯出抹自嘲的笑,微微俯子,輕言慢語的說道︰「只有你自己麼?」
說罷覺得自己的意圖實在太過明顯,即便眼前只是頭畜生,可也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微微搖了搖頭,換了個更溫和的笑臉,如同哄小孩一般的柔聲道︰「我知道你叫小白,我們見過好多次了不是麼,算是很熟了,我可以模模你麼,我以前在首陽山,有很多很多像你這樣的朋友的,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模模你,你這麼可愛,一定不是小氣鬼的對吧?」
邊說邊往前挪,小白只是偏著小腦袋望著她,並不見有躲避的跡象,兮若終究如願體會了同現象中一般光滑柔軟的觸感,見小白還是安安穩穩的停在原地,索性蹲在了它身前,輕柔的撫著它的小腦袋,喟嘆道︰「其實——我竟是有些羨慕你的……」
這本是一句自言自語,兮若不覺得小白能听懂,可她話音方落,不想小白突然有了反應,未等她回過神,它已經縮了身子從她的手下逃開。
柔滑的觸感沒了,心頭浮出一陣失落,頓了片刻,自嘲的笑笑,仍蹲在地上,微微挺直上身,喃喃道︰「你不信我?」
說罷頓覺自己傻氣,搖了搖頭,想站起身子,也才將將有了動作,小白竟突然竄入了她懷中,很隨性的調整了一下姿勢,就好像是過往窩在玉雪歌懷中一樣,一雙肉呼呼的小瓜子扒著兮若的手臂,將小腦袋枕在瓜子上,閉了眼,似乎打算就這麼睡上一覺。
兮若呆了呆,抿了抿嫣紅的唇,隨後眉目舒展開來,嘴角梨渦醉人,伸手輕撫著小白的背脊,腦子里瞬間撞進紫藤花海中初見玉雪歌的畫面——那個時候,小白就是窩在玉雪歌懷中的,止不住心湖漣漪陣陣,卻辨不出究竟為何。
神游太虛,不知時辰幾何,懷中的小白毫無征兆的竄了出去,兮若猶自愣怔,條件反射的問了句「怎麼了,小白?」
待到將視線對上了小白,才發現它那身柔順光滑的毛全立了起來,此刻正對著她身後的一點發著狠,只是對于這麼玲瓏的小白來說,那發狠的表情實在有些好笑。
不等兮若轉過頭看看究竟怎麼了,小白突然掉了頭準備撒丫子,也就在它掉頭的一瞬,兮若只覺身邊卷過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定楮看去,小白已被人揪著後脖頸子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