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岔暗道,石壁圓滑,先前隱見光亮,行至出口,不過百丈余,霍然開朗,有梅林疊翠,景致頗佳。
兮若觸目遠眺,難控浮想聯翩——若要循著那左岔去,見到的會是怎樣一番場景,大概,少不得森森然罷。
前頭侯著輛懸著黃緞子帷幔的馬車,不難認出這是宮里頭的,那些蹊蹺的疑點慢慢轉為正常,兮若卻愈發覺得一顆心沒譜的跳,好像即將要發生些什麼似地。
馬車行了不足兩刻鐘便到了宮外,兮若換乘了宮轎,皇宮里自是不同,即便走得偏僻,也難免遇上幾個恰好路過的,瞧見童弦,皆露出不解的目光,卻沒有人多嘴的過問上半句,各個垂頭不語的與童弦擦身而過,看得春兒慢慢擰緊了眉頭。
宮轎最後落在了一處開闊的殿門外,春兒撩了轎簾,伸手迎了兮若探出身來,趁人不注意,湊在兮若耳畔小聲道︰「公主,這里是月華殿,自十四公主受封出宮後,就一直閑置著,按理說,聖上不該在這里接見您的。」
聞听此話,兮若頓住了正要邁出轎子的腳步,偏過頭來蹙眉凝著春兒,見春兒肯定的點了點頭,兮若不免躊躇。
一直面無表情的童弦突然轉過身來,對著兮若逢迎的笑,語調卻是不容推拒的嚴謹,「公主,請」
春兒也不理會童弦的視線,伸手死命拽住兮若的袖擺,連連搖頭。
童弦看著春兒緊張的模樣,撇撇嘴,並不理會她,面對兮若直言道︰「這一路上已耽擱了許多時間,想來公主也希望能早些回府的。」
誠然,這確是她的希望,現今已來到這里,就算她不進去,這個自稱童弦的男子也會將她強行架進去——他臉上的表情很清楚的明示著她。
這里是皇宮內院,若當真遇上狂徒,想來也不該將她誆到這里才是,兮若這樣想了,倒也給自己壯了壯膽,偏過頭對春兒柔聲一笑,柔聲道︰「這是皇宮,不是蠻荒野地。」
春兒知她意思,緊張的情緒淡了些,卻仍不肯松手,與兮若一前一後的走向月華殿大門。
途經童弦身側,兮若過去了,春兒卻被童弦伸手攔下,憤憤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是公主的貼身侍婢,你攔著我作甚?」
童弦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道︰「此等私密之事,莫說是你一個丫頭,便是墨將軍到了,也當識禮的回避了。」
這人說話的口氣明顯的和他身上的行頭不符,兮若存疑的回頭審視著他,春兒很不服氣,辯稱,「我是聖上安排到公主身邊的……」
說到這里,驚覺失言,戛然失聲。
兮若將視線從童弦身上轉到春兒那里,慢慢抽出了被春兒抓著的袖擺,安撫道︰「你在這里等著便是,即便父皇不寵我,可如今我的身份好歹和往日有那麼點不同,他總該顧及一些的。」
童弦知兮若後面這句是說給他听的,只淡漠的撇了撇嘴,復又出聲催促,兮若不再遲疑,邁步踏進月華殿。
也才將將進門,月華殿厚重的門板便在她身後緩緩合攏,擋住半片陽光,也給兮若的心頭罩上一絲陰霾,霍然轉身,望著嚴絲合縫的門板,心跳的愈發不受控制,有滿月復不解的惶惶不安,還有一絲不容忽視的莫名悸動。
退無可退,只得前行,走過長長的廊道,熟悉感越來越明顯,兮若想著或許是宮中的布局都差不多,才讓她有一種到過此處的錯覺,鳳仙桐的寢殿,她怎麼可能會來過呢?
行至廊道盡頭,兮若望著就那角殿的大門,眼楮突然瞪大,莫怪她感覺熟悉,這里她確實來過,且印象深刻著呢,就在那角殿里,她第一次瞧見了被靜修師父夸得幾近完美的玉面將軍墨羽。
嫁給墨羽之前,她覺得那次的踫面是個意外;可嫁給他之後,她知道若是那天她沒撞上那出好戲,才真當算是意外,這里實在不是個值得流連的好去處,她該快些離開,可待察覺自己的動作時,她已推開了角殿虛掩著的門,一陣異香撲鼻而來,頃刻沁入心脾,這味道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鳳仙桐的荒|yin,她說不出這究竟是來自燻香還是什麼其它香料,只是覺得這香氣很容易讓人迷失。
心中打了個突,好在,沒有不堪入耳的yin|聲浪語,更沒有叫人臉紅心跳的活色生香,濃艷的幔帳已經換下,只余寥寥幾條素雅的紗簾,依舊如前的隨著窗口門外灌入的涼風輕輕搖曳。
不由自主的抬眼逡巡記憶中那張大到晃眼的床,待到瞥見被風撩起的輕紗幔帳後那抹鮮明的人影時,兮若直了眼。
艷紅的床褥已換成了純白的蠶絲涼被,緞子似的墨發散在涼被上,黑白分明,就連發絲鋪陳的位置,都好像事先一縷一縷的擺好了一般,彷如妖艷異花,綻放燦爛。
藕荷色的罩袍,寬大軟垂的袖口和肩頭皆繡著紫色的槐花,背對著門身姿慵懶的橫陳于床上,一手蜷曲支著腮,一手抬高至頭上,袖擺卷滑堆在臂彎上,露出一截瑩白縴細的手臂,修長完美的手指拈著串念珠,似在對著光亮仔細研究著。
兮若終究忍不住,輕喚出聲,「錦槐……」
是了,那串念珠她已好些日子不曾瞧見,離開首陽山的時候,靜修師父送她寥寥幾樣東西中,她尤其喜歡的便是那串念珠,常言年少氣盛,她雖不是男子,可畢竟年少,也有難以平靜的時候,那時模出念珠,撥念上一陣子,便能解月兌了自己。
可她卻不知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丟在了何處,今時心悸,卻原來竟是被錦槐拿去了,眉目間生出了欣喜,向前快走了幾步,她已好些日子不曾瞧見他,紀柳柳很擔心他,每次見了總在她眼前提到他,卻從不肯將他的具體情況說給她听,如今親見了,她可以直接問問他,近來可好?
听見她輕柔的喊聲,側臥在床上的身影緩緩的坐了起來,收攏了手指將那念珠攥緊,翻身下床,烏亮的發隨著他的動作瞬時滑落身前,厚重的劉海,伴風輕揚于臉上的發絲,將他的面容籠得朦朦朧朧,難以分辨,依稀可見泛著朱玉般光澤的嫣紅唇瓣勾出完美的弧度,以示他看見她,也很開心。
兮若愣愣的盯著他的唇瓣半晌,心頭一緊,這唇的顏色是錦槐的,可錦槐卻從不這樣笑,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是這樣的笑容,看似溫文儒雅,實則沒心沒肺,兮若低喃,「是你?怎麼可能?」
須臾回神,轉身便跑,她曾懷疑過那個自稱童弦的人出現的莫名其妙,可那人將細節處理的極好,好到讓她也放松了警惕,在皇宮內院,即便德昭帝今時不同往日,可也沒幾個敢在這里妄動,所以她跟來了,在有能力的時候,為母妃沉冤昭雪是她最大的願望,他很懂得抓她的軟肋,他即是有備而來,想來那個時候她不跟著,大概也會被強行擄來吧,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麼,可不管干什麼,絕不是好事這個人,沒有干不出的混賬事——哪怕這里是皇宮內院。
身後沒有腳步聲,想來他並沒有追過來,眼前就是角殿的門,盡管大殿正門已經被童弦關上了,可兮若還是覺得只要沒有他的地方就是安全的,手已經勾住了門板,敞開便是希望,她已經拉開了一條縫,只等邁出步子,不曾想那繡著紫色槐花的袖擺突然悄無聲息的穿過她頸側,竄至她眼前按住了門板,鼻間盈滿了他身上淡淡的藥香,腰月復被他另外那條有力的手臂緊緊攬住,先前拉開的門縫生生的閉攏,門板合起時踫撞出沉悶的聲響,也將她的心瞬間擊沉。
攬在她腰間的手臂輕輕一帶,她便不由自主的翻轉過身子,盡可能向後靠去,斜倚著門板,倉惶的抬眼,視線對上他隨意披搭在身上的藕荷色罩袍,他還是極好純白的顏色,這罩袍並不見系攏,里面穿著絲白的襯袍,松垮垮的在腰間打了個結,微敞的襟口露出一小段極秀美的鎖骨和一截辨不出質地的銀白軟絲。
盡管她已經盡可能的向後傾仰了身體,可腰身被他緊緊的纏著,自腰月復往下,無可避免的緊貼著她,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面龐,冰冷的堪比數九寒風,這本是極曖昧的姿勢,可她卻只感覺到了冷,冷得無法自持,端出公主的威儀,色厲內荏道︰「放開。」
他嘴角的弧度愈發清晰,收回壓在門板上的手,撩起額前的發,露出銀色的眸子,流轉著如他的人一般森冷的光芒,緊緊的鎖著她,並不理會她臉上的慍色,玩味道︰「無論雪歌是何種樣貌,公主總能一下子便認出雪歌來,倒是要叫雪歌動容。」
說罷袖擺流動,先前撩起的發復又遮住了那詭異的銀眸,而那只撩發的手已經捏上她的下巴。
兮若恍惚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不及躲閃,他已傾身吻上了她的微啟的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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