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了些日子,她知他警覺,想他應是等她睡了才歇息,倒也可以理解,可飯也不見他同她一起吃,這樣蹊蹺,難免叫人生疑。
那日他給她端了午飯後就又沒了影,她吃了大半,看著碗底混著肉丁的湯粥,愣神了許久,隨後伸手拔下髻上的銀簪子,青絲散開,她並不在意,模出帕子,將銀簪子胡亂擦了擦,隨後將簪尖探入湯粥里,結果自然是毫無變化的。
看著銀簪子,兮若不覺失笑,她覺得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他明明將她照拂得很好,她卻總要莫名的懷疑他會害她,實不應該
順著以往的習慣,將銀簪子叼在嘴里,伸手去攏自己散下的發,也才攏了一半,突覺車門處有些異樣,偏頭看去,原辰斜身倚靠著門框,抱臂環胸,目光冷冷的將她望著。
她一緊張,嘴中叼著的簪子掉了下去,她的雙手還扣在頸後的發上,條件反射的想要用嘴去追,也才將將俯身,愕然發現眼前多了只瑩白修長的手,那根銀簪子被那只好看的手攥住,呃,被攥的有點走形——好吧,她坦白,不是一點走形,而是完全沒辦法用了
兮若偏過頭看著站在她身側的原辰,他動作還真快,她都沒听見聲音,他就到了她身邊,門口到這里,怎麼也有段距離啊,他還抓住了她不小心掉下的簪子,怎麼辦到的呢?松開攏著發絲的手,任青絲再次滑到臉側,伸手輕拍著因他突然靠近而受了驚嚇亂跳著的心口。
他身上的藥香味真好聞,可是他那張臉,還真難看,至于麼,小肚雞腸的男人,被人懷疑一下能怎麼樣,又不能掉一塊肉,用得著拿那種好像她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的臭臉對著她麼?
她月復誹著他,近來她很是恣意妄為,可還是分得清楚什麼時候能欺負他,什麼時候是萬萬不能模老虎屁|股的,瞧瞧剛才還蹲在她腳邊的小花就明白了,那只肉鼓鼓的沒義氣家伙,逃得比兔子還快,真沒品,虧她時不時將自己碗里的肉分它一些吃呢,等著她沒肉吃了,一定把它炖了。
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沒懷疑你在我的飯里下毒,你這麼在意我肚里的孩子,怎麼可能下藥毒死我呢,嘻嘻,我相信你會是個好爹爹的,真的,嘻嘻,我替寶寶感到幸福。」
為了避免自己在他盛怒中落得個和那根銀簪子一樣的下場,她和小花一樣沒品的端出肚里的寶寶當擋箭牌。
他听了她的話,果真不難為她,不置一詞的收了碗,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她散在臉邊的青絲,她的臉還是那個粗糙的假面,她戴了那麼久,自然也知道那不是她的本來面目,不過她沒反對戴著那面具。
他會在她睡了後,幫她取下清理一下過于嬌女敕的肌膚,毫無溫度的指尖滑過她的肌膚時,他偶然會感覺到灼熱,隨著劇毒侵體,他的身體一日冷過一日,對外界冷暖的感覺,也一日遲鈍過一日,便是數九寒冬,他也只著單衣,不過是因為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冷暖罷了,可是,她會讓他感覺到熱,他曾懷疑那是他的錯覺,她的假面其實不必日日清理,可他這些日子竟是一日不落的給她清理,不過就是為了確定那感覺究竟是不是錯覺。
她的懷疑沒錯,他確是給她飯菜里摻了東西,是以入夜後,她會睡得特別沉,不過她大概不知,銀簪子並不如傳聞中的好用,他最終確定,那熱不是他的錯覺,可確認後,他還堅持的告訴自己需要更加嚴謹的確認,所以,還會繼續給她清理肌膚,因此她青絲趁著柔白肌膚的樣子,隨著他的指尖夜夜滑過她的臉,愈發鮮明的印進他的腦子里。
此刻她坐在這里,青絲也是散開的,他看她那一眼,腦子里確是她精致的睡顏,愕然發現自己在想些什麼之後,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寒意,他想自己今晚不會再替她整理了,管她那張臉日後變成什麼樣子呢,反正他軒轅氏的血脈健康的生長著就好。
兮若看著他的回眸,那個角度,有陽光落在他臉側,也有一絲落入他眼中,他那原本較之尋常人顏色淺淡了些的眼珠,竟在那一瞬似乎褪變成了銀色的,叫她一驚,腦子里迅速閃過一個畫面,紫藤花輕輕的蕩著,那雙銀色的眸子在花帳前清冷的她望著……
心一緊,好像被刀子剜了似的痛,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卻無法緩解痛苦,兮若捂緊胸口,吃力的喊了個,「雪……」不及說完,漫天的黑暗向她涌來,她軟塌塌的從繡墩上滑了下去。
原辰出門後,並未走遠,兮若的聲音很小,他卻听見了,從她口中喊出那個‘雪’字,當真叫他吃了一驚,他先前覺得她大概是對他有些印象的,如今方可確定,她非但對他有些印象,且還隱約記得他的名字,怎麼可能呢
不及想個清楚,他已丟開手中的碗,身不由己的沖回輜車里,將她抱起,送回床上,往她口中塞了粒護住心脈的藥丸,隨後扯開她的衣襟,看見她胸口至今未痊愈的刀傷,隱隱泛著血色。
她這個傷真叫他始料未及,墨羽命紀柳柳在她胸前刺上的墨色羽毛,他極容易便清除了,可這當初看著並不嚴重的刀傷卻一直存在著,他對它很是莫可奈何。
指尖觸上那艷紅的痕跡,竟分外灼人,他倏地縮回手指,愣愣的盯著她的胸口。
先前被兮若咒著沒義氣的小花也听見異聲回來了,趁著原辰愣神,悄悄的從拉在一邊的帳子後往兮若床上攀爬著,也才剛冒頭,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叫它流口水的柔白肌膚,一陣冷意靠近,沒等它做好準備,它那肉呼呼的身子便被原辰拎著後頸子,呈拋物線軌跡飛出了輜車,落在對面吃草的牛背上了。
小花從牛背上坐起身子,很是幽怨的看著車門在眼前緩緩合起,癟癟嘴,泄了氣,攤開四肢,軟趴趴的貼在牛背上了,原辰擠兌它,黑牛也欺負它,它才剛趴下,鞭子似的牛尾巴便招呼在了它身上,直接將它卷了下去,小花跌了個四爪朝天,翻過身子後,憤恨的盯著悠哉吃草的黑牛,似乎有將它吃掉的意味,黑牛並不理會它這個不起眼的小不點。
兮若第二天醒來,已忘了頭一天昏倒的事情,只是梳頭的時候,遍尋不到自己的簪子,才想起她的銀簪似乎被原辰捏彎了,可她還有兩根玉簪子、一根竹簪子外加一根烏木簪子一並沒了蹤跡,只是在她原辰後來給她備的梳妝台上發現了兩根白色的帛帶。
眯著眼楮盯著帛帶半晌,才明白這帛帶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兮若抓過帛帶沖出了輜車,看見原辰在泉水邊淘米。
這一幕讓她有些發呆,泉邊樹木林立,晨曦鑽過枝葉,在他總不見髒亂的白麻衣衫上拓出斑駁的影像,他那顏色淺淡的發隨意攏成一束,垂在身後,長衫下擺被他掖在腰間,蹲著泉邊,極認真的淘洗著。
她這才想起自己今早比平日早起了半個時辰,平日她醒來後,他已將飯端到輜車里,用保溫的食盒蓋著,等她梳洗好,吃著的時候,溫度將將好,至于中午和晚上,他也是在她窩在輜車里翻看游記的時候,將飯菜端到雕花小幾上,她聞見香味,放下游記,自動自發就去吃了。
原來,他也得一步一步的才能做出吃的來啊這個認知叫她莫名的覺得好笑,難不成當他是神仙了,她想吃什麼,他拈個訣就能變出來不成?
听見她的腳步聲,原辰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有些生硬,兮若靜靜的與他對望了許久,突然笑出聲來,笑得他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淘淨米後,站起身向那邊架著的簡易灶台走去。
不知為何,她記不住過往,卻一直覺得他先前是個謫仙似的人物,如今瞧見這一幕之後,一夕間,仙人落凡塵了,這個想法讓她愈發開心,笑個不停。
他將米倒入鍋子後,猛地轉過頭來,瞪著她咬牙切齒道︰「你笑夠了沒,笑夠了,自己做菜去。」
笑聲戛然而止,她承認自己近來很是倦怠,他的威脅對她很起作用,眼珠子轉了轉,決定轉移他的注意力,遂將手中的帛帶送到他眼前,盯著他傲然道︰「這個是什麼,你將我的簪子藏哪里去了?」
原辰看著她散著的發絲,被陽光一照,更顯烏亮,他看了片刻,若無其事的轉開視線,冷淡道︰「丟了。」
兮若有些難以置信的揚聲,「丟了,你憑什麼隨意丟我的東西莫不是你果真小肚雞腸,怨我猜忌你?」
他依舊淡漠道︰「我大費周章的護下那個孩子,可不想因一個笨女人而前功盡棄。」
兮若眨了眨,想起他昨天冷淡的視線,那個時候她是將簪子叼在嘴里的,似乎,她好像理解錯了些什麼,不過她不想在他眼前服軟,更把帛帶往他眼前送去,直言道︰「你放心,我才不會輕易去尋短見呢,好吧,看在你擔心我,我不怪你把我的簪子丟了,可是你瞧瞧這帛帶的顏色,這是白色的,白色你懂不懂啊,哪天你打算不活了,才該給我準備這種顏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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