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卷二 連雲山里 76.小藥女的壓力與頓悟

作者 ︰ 弈瀾

拿了病癥書的阿容倍感壓力。施藥制藥的人最怕什麼,怕在同行面前用藥,尤其這位還是「藥不過謝家」的謝大公子。

當時阿容就想拒絕,可一看謝長青眼下的樣子,還是把拒絕的話咽回了嘴里。不管怎麼樣吧,不管是誰染了疫癥她見著了人,都不能讓人自生自滅,要是連這點心腸都沒有了,那她還不如趁早出這行,別將來誤了人命。

「那你得相信我,我用什麼藥你都不能置疑,甚至不要問我用的是什麼藥。」這樣的病癥,阿容沒有把握不用到衛朝沒有的方子,更不可能完全依靠這個時代現有的醫藥知識。

論起衛朝的藥理知識來,她就完全是個書面的,經驗實在不夠看。她所有的經驗都來自于實習,以及當初跟隨爺爺和導師時的所受到的指導。

「好,我信你。」謝長青把「我信你」這三個字咬得很重,自打多年前他就不輕易地說出這三個字來了,輕易的托付信任,得來的卻是些不堪回首的結局。但是今天。他又提起了這三個字,這不由得連他自己都嘆一聲︰「不容易啊!」

或許是感覺到了謝長青這份信任的不易,阿容也慎重了起來,好在長青園里藥材和煉藥的用具都一應具全,甚至沒有比長青園里更齊全的地方了。

徐少南被謝長青刻意打發出去辦事了,又借口研究疫癥不讓旁人進園子里來,也是謝長青平時不怎麼要不伺候,要不然這一關不過不了了。

處理好了外部的干擾,阿容又把病癥書細細看了一遍,抬眼時見謝長青還在那兒端坐著,心說這位也不嫌累得慌,都什麼時候了,還端坐得跟尊菩薩似的︰「你先躺會兒吧,這時候最是要好好歇著了?」

「也好……」謝長青本來想,這姑娘不得問自己點什麼嗎,但他不知道阿容現在正在腦子里想著方子。

阿容想的是各種流行病的對癥組方,她總相信連非典都扛過來了,還有什麼流行病是扛不過去的。對于已經染上病癥的人該怎麼施藥行言,對于沒染上又經常接觸病患的人,應該用什麼藥來預防。

傳統醫藥講求的是一個內氣正則外邪不侵,這在西醫可以解釋為抵抗力強免疫力高,那麼有哪些中藥材是可以強正氣養元氣的。

「唉,本末倒置了,得先看謝長青怎麼樣了。」阿容一拍額頭,然後才起身來,走到謝長青旁邊時,謝長青正半眯著眼和衣躺著。那青衣溫容在陽光下安閑的模樣。哪里像是個病弱的人,反倒是顯出幾分清貴舒緩之氣來。

正在阿容要喊謝長青的時候,謝長青卻眉眼不動地喊了她一句︰「阿容。」

這一聲讓打量著謝長青的阿容差點蹦了起來,穩了穩心神才應了一聲︰「嗯,公子。」

「我剛才忽然想了一件事,如果我一病不起了,這世上有幾個人會真心實意地為我傷心。但這個念頭,就跟你平時的那些念頭一樣的傻。如果去了,能真心實意傷心的人,但願他半點不要傷心,那些虛情假意的又何必來傷心。」謝長青或真是病中虛弱了,竟然能想起這些話題來。

這話就听得阿容直撇嘴,心說︰公子,您文青了,這種事兒想著有半點意思麼。

「我只知道,如果您一病不起了,我肯定得真傷心的,您家那兩位肯定得生吞了我,我這人最惜命了,所以您可千萬好好活著。」阿容說著話坐下了,把病癥書放到一邊。示意謝長青把袖子挽起來。

謝長青一邊挽袖子,一邊看著垂目的阿容,那臉上有淡淡的光輝在流轉,也許是他病中眼神也不好了,竟覺分外燦然動人。人一虛弱起來,果然是會出現幻覺的,這一刻謝長青便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這會兒阿容仔細地切著脈,哪有工夫看一眼謝長青是什麼個表情,其實這時候她只需要抬眼一看,就能從眉梢看到謝長青的眼底心底去。只是這一刻,她沒有抬頭,而他也沒有說話。

靜靜地診著脈,就像是普通的醫患之間一樣靜謚,診脈結束後,阿容說︰「現在還沒看出什麼變化來,跟您在病癥書上寫的一模一樣。我記得藥師大人提過一句,病癥中期會有身上各髒府出現按壓疼痛,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出現疼痛了?」

「疼痛,好像是有一點,現在四肢開始發麻泛冷了,接下來不按也會開始疼了。」兩對病癥都心知肚明的人說起話來就是簡單,三言兩語就能把病癥說清楚。

這時候阿容停下了診治,坐在床榻邊上低頭想︰夠快的方子不夠安全,夠安全的方子不夠對癥,對癥的方子又……驚世駭俗。

想到這些阿容不由得一聲長嘆,然後說︰「我現在去煉藥,您先歇會兒,蓋厚實一些。我先去準備湯藥,丹藥煉了也得明天才能服上。今天就先喝湯藥吧。」

走到門口時,阿容又回過頭問了一句︰「對了,吃東西了嗎,如果沒吃東西還是先吃些吧,你也是知道的,空月復喝藥藥效會打折扣。」

榻上的謝長青應了一聲,卻是動也沒動,這時候他動了動都嫌累得慌,吃東西這種事兒還是再說吧。

但是阿容卻對這事上了心,雖然她廚藝不行吧,好歹煮個粥還是成的,從前一個人住的時候不會做飯,就是靠煮粥過來的。再說煮粥也順手,正好都可以在煉藥房里看著火,煮白粥摻些藥材進去,正好養養這位的「正氣」。

這時候當然不能吃甜粥,人越到生病虛弱無力的時候,越得吃帶咸味兒的東西,鹽吃多了是不好,但鹽最養生氣和力氣。阿容把先下藥扔進藥爐里猛火急攻著的時候,就在另一邊的火爐上煮粥,煮的是地白骨碧蘆粥。

「地白骨和碧蘆都養元氣,味道也好。加上點鹽,要是再來勺肉松,人生就圓滿了。」說到肉松阿容就想起從前只要一生病了,家里媽媽就會給做白粥,然後在白粥面上澆上一大勺的肉松,那香氣就別提多誘人了。

一想到肉松,阿容就指著自己的鼻子說︰「肉松太麻煩了,不做不做,打死也不做。」

這個說打死也不做的人,打死兩個字才剛出嘴沒多久,就老實地找肉去了。她還得一邊找肉一邊安慰自己︰「一爐火是看,兩爐火還是看,不怕再多幾個爐子。」

「噗……」說完她自個兒也噴自個兒,得,她現在是越來越雞婆了,明明一件事兒被她干成了四件事。煉藥、煮湯藥、熬粥、做肉松,她深深的覺得自己就是個事精啊!

肉是牛肉,長青園里每天都有新鮮的肉類和蔬菜送過來,所以阿容找起來倒是輕松。牛肉非常非常好,阿容一看就饞了,心想︰「既然做了,那就多做點。」

于是長青園里小小的煉藥房里,一會兒藥香氣,一會兒是米粥的香氣,一會兒又飄出煮肉的香氣。煮完肉的湯,阿容也沒舍得扔了,可以留著下回煮粥,這牛肉湯煮粥味道好得能讓人把舌頭一塊兒咽下去。

等撕牛肉的時候,正逢著到文火的時候,阿容一邊悠閑地撕著牛肉,一邊看著火,另一頭的粥這時候已經可以了,正抽了炭改成小火煨著,當然還得不時攪一攪別讓底下糊了。

最後阿容整整忙活到了傍晚才搞定,這時一看天都晚成這樣了,阿容不由得張大嘴巴,然後長嘆一聲搖頭︰「我這沒事招事兒的性子怎麼又跑出來了。」

這一件事鋪張出若干件事來干的壞習慣,阿容是以為自己早就改沒了,所以端著粥去謝長青那兒時,她是一路嘆著氣去的。

其實阿容,你是希望謝長青吃得舒服一點吧,但是你不覺得如果真等你的東西吃,謝長青這會兒不病沒了,也得餓沒了麼!

當阿容端著粥到謝長青歇的屋子時,謝長青竟然坐了起來,正在那兒拿著筆在寫著東西,阿容走近時他剛好落下筆。然後就聞了聞屋子里突然跑出來的香氣說︰「地白骨、碧蘆?」

什麼鼻子,阿容月復誹了一句把粥放到了案上說︰「地白骨和碧蘆正元氣,您這時候吃著正合適。」

謝長青看了眼粥,然後點了點頭說︰「以藥入膳,這想法倒是很好。」

于是,衛朝連藥膳都沒有嗎,阿容咽了口唾沫,低下頭弱弱地說︰「許多藥材都是能吃而且味道不錯的,有句話說得好‘藥食同源’,一碗米飯還溫甘養脾胃呢。」

「這說法倒是對得,藥食同源,出自那本藥書?」謝長青順嘴就問了一句。

然後阿容就死死地忍住想捂住嘴的沖動,正想編個話來圓的時候,謝長青猛地咳嗽兩聲,一口血噴在了案台上空白的病癥書上,人也在噴出這口血後倒了下去……

這時候阿容看了眼那沾著血的空白病癥書,也就看到了另外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病癥書,原來剛才主人拖著虛弱極了的身體在這,竟然是為了寫病癥書。

這會兒,阿容真不知道是該贊美謝長青的敬業,還是吐槽他的聖人癖!

得,您倒是暈過去了,這會兒就看我怎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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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鴨梨,才能有凍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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