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秤是一個很精細的活兒。因為秤成以後要做的就是使人更加精細的事兒,所以不得不慎重。那老匠人也是個負責而謹慎的,所以制克秤還需要一段時間。
正好眼下天見了晴,菜也陸續地可以吃了,原來有些菜只半個月左右就可以食用,真是快吃快長,割完一茬又是一茬出來了。這時青河城里不止是藥園可以供菜,還有阿容給僕婦們的種子,發到各農戶家,如今也是一茬一茬的菜出來了。
被水泡過的菜在晴了兩天後就開始腐壞,阿容見狀也長舒了一口氣︰「壞了好,免得有人弄到市上來害人。」
入月底的時候要開始尋思種糧開田的事了,水這時候也退了,眼見著水患漸漸平熄時,卻又聞得說涇河後段的壩垮了,又是死傷無數。謝大家帶了些藥師赴後段,本來阿容也說要去黃藥師卻把她留了下來。
「阿容,那里的事有其他藥師們操心,倒是你,也該好好跟著我了,要不然這師徒之名不就瞎白話了。而且。你留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整理藥材的用量,雖說上古藥書上有,但總不能誰要看都去上古藥里翻,你和長青就辦這事兒,誰讓你們倆都是好看書的,一個個倒背如流。」黃藥師也同樣是倒背如流,所以這件事主要還是得他們三個負責。
看起來是件挺容易的事,但由于過于繁雜,一是需要時間和精力,二是需要細心謹慎,要對藥材了如指掌。所以最終才決定由黃藥師領著這兩小輩兒辦這事,藥王近來也會長駐,所以藥王也算一個。
而阿容一听是辦這件事,想想也是,涇河後段垮壩是救死扶傷的事,而她這雖然看似簡單,卻是影響于無形的事。于是她在心里權衡之後,就有了決定︰「是,師父,那我們什麼時候回連雲山?」
只見黃藥師揮了揮手說︰「不急,這不是克秤還沒制出來嗎,等制出來了再說。對了,說到回雲山,拜師典也辦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回了連雲山,我再選個好日子。到時候把拜師典行了,那以後你就名正言順,再也不用操心珠在木匣招來麻煩了。」
名正言順,阿容把這四個字在心里細琢磨了一番,然後露出點慧黠的笑臉來,教黃藥師看了直搖頭,你說笑就笑吧,傻笑咱也習慣了,偏偏這似傻還聰明的笑,讓人看了就覺得更痴憨了。
過了幾天後,那老匠人把秤送了來,送來後阿容過手一掂量,然後分了許多份藥材,每份藥材特意有差有異,一過秤後再看果然是分毫不差。
這時黃藥師看阿容一臉的滿意,就知道這秤成了,但還是問了一句︰「怎麼樣,成嗎?」。
「成,老人家的手藝果然好,這秤真是精準得很。老伯,以後怕少不得還要麻煩你。可別煩我們才好。」阿容這麼一說,不但黃藥師高興了,那老匠人也是滿臉歡喜。
「來,我過手試試。」黃藥師說著拿過了秤,取了幾份藥材出來,過秤一量,果然有很微小的區別,大約在十克左右,由此可見黃藥師的手也是很準的。但是黃藥師不滿意,差了十克,十在黃藥師看來是個很大的數字了。
見黃藥師有炸毛的跡象,阿容連忙開口說道︰「師父,十克不多,真的。」
可是這時候阿容的話听在黃藥師耳朵里還是不爽,剛才看著阿容誤差不過是一克上下,甚至很多是一點兒也不差的,再看自己十克,黃藥師哪能滿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說的。」
听黃藥師這麼說,阿容不由得在心里嘆氣,心道︰「師父,您真執著。」
施藥制藥之人的執著,阿容算是見識到了,接下來的很多天,黃藥師都在跟秤較勁兒,阿容說︰「師父,咱該回連雲山了。」
「不急,等我把這兒過準了再說。」黃藥師不耐煩又暴躁。雖然控制在五克左右了吧,可他還是不滿意,對于一個執著又吹毛求疵的人來說,五克是不可以原諒的。
其實阿容想告訴黃藥師,在現代加減五克都在可控的誤差內,但是黃藥師那瘋狂又執著的勁頭讓阿容到嘴的話都收了回去。她欣賞執著的人,那意味著這樣的人更加純粹而且好打交道。
只是阿容沒想到,沒把黃藥師勸住事兒小,連帶著後來還在青河城的藥師和謝長青都執著上了,人手一桿秤在那兒稱藥的份量。到最後黃藥師終于滿足了,因為誤差在二十克左右的大有人在,他不過五克,相比之下,他徒弟只能叫變態,他是正常人。
于是正常人滿意了,決定跟謝長青商量著啟程回連雲山,這時涇河的水位漸漸退了下來,涇前、中段的藥師們也陸續回連雲山了,只剩下後段還有一些掃尾的工作在進行當中。
一路回連雲山,阿容都跟在黃藥師身邊,要麼是听黃藥師講各種上古藥方和傳說,要麼是和她討論病癥,以實例來引導阿容用藥施藥。不過黃藥師有時候會小小的郁悶。因為這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更靈覺,平時傻氣吧,一到藥上就不傻了,那聰明勁兒等閑人比不過。
再到連雲山外時,已經是三月末了,這時候漫山遍野的花開得似錦如團,遠遠看去連雲山更是異彩紛呈,只叫一個「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蔭」。
「阿容,你先去甲九三三把事兒交接了,然後去看靈烏培植得怎麼樣了。如果靈烏沒什麼大礙,就到無涯山來。你的東西我會安排人去安置,待會兒讓你正正式式的見見無涯山上的人,好歹你以後也是大弟子,總要有點威信在。」說完話,黃藥師就一腳把阿容踹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的阿容一看連雲山,真叫一個熱淚盈眶,她心說歷過這麼多事兒,好歹咱又囫圇個兒的回來了。
按照黃藥師說的,她得先去差事房,把甲九三三的田房牌退了。到差事房時阿容老遠就看到差事房大管事那胖胖圓圓的身影,看久了災區的景象,再一看這圓溜溜的大管事,真是覺得喜慶得很︰「管事大人好。」
「喲,盛藥侍,可當不起這聲大人,您是來退田房牌的吧,我老早就接到了黃藥師大人的信兒,正好在這候著你來吶。盛藥侍可真是多日不見,倍加的出挑了。」差事房的大管事笑眯眯地看著阿容,心說這姑娘長出來,將來肯定是個傾城傾國的容貌,眼下看著就羊脂淨玉一般的光燦燦,往後可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一听大管事這麼說,阿容當然點頭應是,又從袖袋里掏出田房牌來遞給大管事︰「只是不知道退了田房牌以後,甲九三三怎麼安排?」
那里還有不少藥材,樣樣兒都是她舍不得放下的,所以她就多問了這一句。雖然她也知道會有人照顧妥當,可她還是願意多操這份心,免得藥材得不到良好照管。
「這事兒你放心,在甲九三三還沒有人領牌之前,那兒都還算是你的,只是你不住那兒而已。看來是黃藥師大人沒跟你說,甲九三三退了牌,可牌沒再發出去之前,那都由無涯山派人照管。所以你且放著心,不會糟蹋了藥田和藥材。」那大管事一邊接過田房牌,一邊笑容滿面地答道。
得了答案安下心後,阿容就要走,沒想到大管事又叫住了她︰「盛藥侍,你還沒領藥侍的衣袍,趕緊先過來領了。」
藥侍的甲子是深紫紅色,上繡著玉棠花,這花形也就漸漸的大了起來,袖口襟口也走了銀線,比她現在穿的粉甲子還是要更精致華貴一些的。
褪去粉甲子,穿上紫紅色甲子,再往上就該是朱色的甲子和藥師的白甲子了,阿容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說咱有壓力,咱莫明其妙就成藥侍了,而且還成了連雲山的大師姐!
出了差事房的門以後,阿容趕著去總房,不曾想路上遇著了小寒和岳紅,三個小姑娘拉著又是好一通的歡聲笑語︰「阿容,你穿紫紅甲子了,這麼說你升藥侍了,啊……你讓我怎麼活啊!我還比你早來兩年多,可我還是個藥女咧,你就成藥侍了。」
「岳姐姐,據說你也要升藥侍了,我可沒說錯吧,還在這擠兌我,你真是個不厚道的。」剛才領藥侍衣袍的時候,阿容看到了有一套衣袍上掛了岳紅的名字和藥牌號,所以就知道岳紅肯定也是在這回的水患里做了不少事,順順當當地就升成了藥侍。
「你們就好了,都是藥侍了,我還得熬呢,我什麼時候才能出藥房啊!不過你們倆不厲害,最厲害的還是小魚,小魚一下就升成藥令了,可以開藥山了,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資格啊!」陸小寒看著自己身上的甲子,默默地怨念著。
小魚升成藥令了?阿容心里忽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她老說要低調要低調,然後一直以為自己低調無能,于是回山一看,她其實一直是在低調這根線上走著的。那不低調的現在已經成藥令了,于是她又沒壓力了。
不過莫明地她有些咸吃蘿卜淡操心,擔心小魚鋒芒太盛反而不美,人總是榮極而損,盛極而衰的,這一句話古往今來總被印證著,但是阿容希望這話別在小魚身上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