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卷二 連雲山里 106.被算計了的阿容與一箭雙雕

作者 ︰ 弈瀾

這世上不開眼的人多了。偶爾踫是一個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當時阿空正在診著一名患有頭風癥的患者,這位是產後才患上的,按衛朝的藥理來說,那就是月里沒養好,腦袋吹了風,所以才出現了產後頭風的癥狀。

這會演變成久病,阿容想了想給開了「溫舒丹」,這婦人從前一直在用「苦含丹」,那藥倒是止疼去灶的,只不過在婦人家,養經調血、溫宮舒氣的「溫舒丹」要更加合適。開了藥,藥館里也存有常備藥,溫舒丹就是其中之一。

方執事取了給那婦人,然後阿容就喊了聲︰「下一位。」

下面排著的本來是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听起來是久咳,阿容正想著要給他仔細看看的時候,面前一就坐下個壯年漢子來,嘴一扯開就說︰「我難受,開藥。」

喲,阿容心說,前後兩輩子。都和醫啊藥啊扯著干系,可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病患︰「這位大哥,問診請排隊,這邊還有這麼多老人家和小孩在排隊,您總不能和老人家咬這先吧。」

這話是說得客氣的,阿容想著,你要是听了,咱們就這麼揭過,只當你是難受得忍不了了。但你要是不听,那方執事常年接送出山的藥侍、藥令,自然是有工夫在身的,到時候就讓方執事給你用拳頭講講道理。

那壯年漢子當然不是個講道理的,一拍桌子就說︰「我難受,他們又不難受,先給我開藥。」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請你去後面排除。」阿容見這位是中氣十足,也不見行動有什麼不便,面色也正常,不像是有什麼急癥的樣子,所以她不準備理會。

世上的事,既然立了規矩,就得講規矩,要不然立了規矩干什麼,不如不立干脆得多。這壯年漢子要是開了先頭,後頭的人還能秩序儼然嘛,所以這口不能開。

「盛藥侍,你不如先給他開藥吧。我不急的。」那拄著拐杖,本來已經走到阿容面關來的老人家,這會兒又退了回去,並且沖阿容這麼說了一句。

見這狀況阿容就明了了,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村霸」了,從前听羅大嫂說過,某某村有一村霸,極其不講道理。誰要是不順他的意,他就讓你一家人不得安寧。

「請你去排隊。」這回說話的就不是阿容了,而是方執事,這中氣十足,又氣場強大的一聲,阿容還是很贊同的。

「方執事,脾氣見漲了哈,多時不見,您這架子可越拿越大了。不就是差事房里一侍候人的,囂張個什麼勁兒,我舅舅可是關藥令,你囂張回頭有你囂張的。」原來這村霸不是別人,正是關藥令的外甥,人稱「霸六」的鄭六山。

一听這人說關藥令。阿容就想起點事兒來了,她和這位關藥令,可是實實在在的老熟人了。那年春試的時候,不正是這位關藥令差點讓她出了連雲山麼,要不是有謝長青這不穩定因素在,只怕她現在不知道在哪兒呢!

那回春試以後,她是黃藥師大弟子的名聲就傳出去了,這樣那位關藥令才沒再鬧出什麼來,要不然就算是那關過了,後來也免不得要使絆子。那位關藥令在連雲山里,可是出了名的護短,那位姓盧的藥女因為她被逐出了連雲山,只怕那關藥令現在提起還一樣兒咬牙切齒。

「原來是關藥令的外甥,倒失敬得很。」阿容笑眯眯地露出點類似于諂媚的神色來,然後又瞬間變臉,拉下張臉來指著外頭說︰「就算是謝大家的外甥,也請你去排隊,連雲山沒有不守規矩的人,就算是關藥令來了,我也照樣是這麼個態度。」

說起來,阿容是個挺記仇的人,那次的事現在她想起來都頗有些不大好受,所以對這位是更加沒好臉色了。

但是地痞流氓哪里是幾句話能嚇退的,只見那鄭六山往阿容面前一坐,起也不起了,張嘴就大聲嚷道︰「不給我開藥,那我看誰敢接你開的藥。」

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那就是誰敢上前來要阿容開的藥,誰就別想好好待著了。以後有的是事兒。村民們都是老弱婦孺,哪個不是听了以後就噤聲不言語,哪里會有人上前來當被打的出頭鳥。

一看這樣兒,阿容不由得嘆氣,這樣的賴子,在村里來往的誰敢惹。壓了壓心里的那點憋著的勁兒,阿容心說要麼給他點太平藥打發走算了,省得這人擋著礙事兒,後頭還有這麼多人等著,別為這一個賴子耽誤了其他病患。

「你哪里不舒服。」阿容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因為她幾乎能確定,這位壓根沒病沒痛。

「這就對了嘛,你和我舅舅都是連雲山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留一線好見面。那就隨便的開點藥吧,養浩丹、益元丹、延熙丹各來幾瓶,我的病就需要這幾樣藥來養著,你趕緊開給我。」鄭六山其實壓根沒什麼病痛,這點誰不清楚,他就是個不事生產的,平日里的生活全靠著拿了連雲山的藥去換錢。

從前來的藥侍、藥令,要麼給關藥令面子,要麼就是煩這人。這鄭六山也不是頭回遇上阿容這樣硬氣的。所以一套下來麻溜得很。

听著鄭六山報出來的丹藥,阿容不由得冷笑,養浩丹、益元丹和延熙丹都是溫補溫養類的丹藥,太平方子,誰吃都能補著點,所以這類藥最好銷,而且價錢也不便宜。養浩丹一兩一瓶,益元丹一兩二錢,延熙丹則要二兩一,一樣來幾瓶,這位只怕一個月只要來霸兩回平日就夠活了。

沒想到連雲山還要養這樣的人。阿容正待要說什麼的時候,方執事連忙上前來打斷,他知道讓這兩位再說下去,只怕遲早會生出大事兒來︰「鄭六山,睜開你的眼好好看看,這是盛藥侍,黃藥師大人的大弟子,藥王的徒孫,可不是你能輕慢的。黃藥師大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自在法子可以讓這里的人不安寧,但黃藥師也有法子讓你那舅舅再也沒安寧,這事兒你自個兒掂量著看。」

這就不得不說說黃藥師其人了,他是閥門里出來的,自小就是個脾氣橫,性子強硬的,當時的京城里少有人招惹得起他。卻正是因為他舅舅是藥王,所以沒人會願意去惹著這位小爺,這世上兩種人不能惹,一是救人的,二是殺人的。

那鄭六山大概還是有些畏懼的,所以愣了愣神,但很快又硬氣起來︰「黃藥師怎麼了……」

「是啊,我怎麼了,你倒給我說個清楚明白!」黃藥師不放心自家弟子啊,頭回獨自外出診治,他就尾隨了來,好支應著徒弟,沒想到還能遇上這事兒。

見著這事兒,可讓黃藥師心里直琢磨,心說自個兒是老久不做賴子頭了,這些人就忘了自個兒當年多賴了麼。這可不成,爺就算多年不做賴子,你們這些小輩也不能忘了爺是賴子頭的事實。

說起來黃藥師也是個憋著壞的,那壞不是一星半點,只見他進來後看了阿容一眼,然後直嘆氣︰「阿容啊,我可沒到。你堂堂一連雲山未來的當家女乃女乃,竟然這麼鎮不住場子,還把為師抬出來壓陣。」

噗……阿容看著黃藥師,心說︰「您老人家就不能不提這茬兒,我已經在努力忘記這事兒了!」

這一句話帶來的效果非常勁爆,只見在場所有人鴉雀無聲,齊齊看著阿容,這下阿容就是以後想不承認,只怕人也只能說一聲︰「您真謙虛。」

所以黃藥師這是一箭雙雕,一在那鄭六山,一是把自家徒弟賣實在了。

于是阿容,其實你早被算計了,從你接到這份差事書起,你就被算計了,至于是誰算計的,這多明了呀。因此啊,打今兒起,你那未來當家女乃女乃的身份就傳遍了,想躲?沒門兒!

因而兩天後,當阿容回山的時候,刷刷投過來的眼神要麼熱烈,要麼難以分明情緒,要麼十分復雜,總之阿容想,自個兒以後還是別亂跑比較安全。

「師父,我恨你!」阿容窩在馬車里頭也不敢亂探,只得在嘴里悶哼出一聲來。

回了無涯山後,阿容終于問出一句老早就想問的話︰「師父,為什麼要逼我?」

「阿容,這個身份夠大,夠安全,這樣你以後才不用藏著掖著,好好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顧忌。這天下,能護住你一輩子無虞的人,最終只有那個陪你一輩子的人。」黃藥師是沒看明白,這事兒還是姚太夫人指點的。

黃藥師那是覺得真叫一個一語中的啊,于是才有了這樣一番話,才有了這樣一樁事兒。

「師父,我知道了。」長嘆一聲,阿容覺得自個兒真是矯情,隨他去吧,反正時日還長著。從前的事兒告訴她一個道理,那就是——不到蓋棺定論時,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如果非要一個誰,謝長青正好,阿容心里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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