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而不語有時候是個很意味深長的詞,阿容這會兒腦子里就晃動著這句話,因為謝長青對她大串地提問給的反應就是笑而不語。她猜啊猜不著,然後帶著滿腦袋疑問,卻在轉身時發現她今天大清早的就吃了虧了。
先是被啃了佔了便宜,然後還被忽悠了,這也該叫忽悠者人恆忽悠之吧。淚奔,阿容戳了戳自己的腦袋,心說︰「豬八戒怎麼死的,將來你也怎麼死吧你!」
藥師論壇在下午開始,其實什麼時候都可以,只是現在這論壇也已經被儀式化了,甚至每到這時候會有各地外出的藥師專程趕過來。藥師們再捎上一兩個徒弟,揚子洲就熱鬧了起來,這熱鬧可讓揚子洲的百姓高興,來的個頂個是天下垂名的大藥師,就算是隨侍的藥令,那也是名聲大震的。
揚子洲的百姓最近幸福啊,隨便走出門,踫上的不是藥師就是藥令,要有什麼不舒坦的,走出門十步八步,準能踫上個藥師、藥令的。
施藥之人吧,多是些心底子厚的,當然來前就交待了,爺在這兒,所以大家伙得好好表現啊,于是踫上有什麼病患過來問︰「大人,我這怎麼了,那兒又怎麼辦?」
藥師、藥令們無不是好聲好氣地回答,所以揚子洲的百姓們最近健康指數噌噌往上漲,有巡查的官員路過揚子洲,甚至特地上書,把揚子洲的境況大書特書了一番,這且是後話了。
這兩天春懷堂都是由各地的藥令們坐診,他們各自擅長的是不同的科目,每天換一個,而且每天都會預報第二天來的是擅長診治什麼病的藥令,所以春懷堂名氣是越來越大,病患也來得越來越多。
抽了個空,阿容到前頭看了眼,還是滿滿當當的人,又想起今天還有那濕癥纏身的病患要來取藥,又讓小月去準備。但是等到快中午了還不見病患來取藥,好在阿容早問明了病患的住處,想著離午飯還有段時間,阿容就干脆送過去。
也巧了,那病患就住在好從前住過的地方,掠過她住的屋子,再往前走個百十來米就是了,在院門外喊了幾聲,就見那病患的媳婦兒來開門。
「黃藥女,您怎麼來了?我剛還說待會兒去取藥,這不上午去報恩廟還了願,正想著給您送些果點去,沒想到倒是您親自來了。真是不好意思,勞煩您了。」病患的媳婦兒姓孫,是個利落的,只是腿有些疾,積年留下的,現在已經治不好了。
「也正好順路來看看,我有個朋友,從前在這邊待過。」把藥給了孫大嫂,阿容準備進屋去看看病患的情況。
卻听得那孫大嫂說︰「你說的是我們屋前頭幾個姑娘吧,听說有兩個姑娘現在也當了藥令,一個姓盛,一個姓柳。還有兩個姓江的姑娘也在連雲山做藥女,申秀才的姑娘也是吧,沒想到這地方還出了這麼幾個姑娘,我們這的人都好傳這事呢。」
「嗯,兩個小江姑娘都是很熟的……」說罷一聲長嘆,從前有很多人都是很熟的,只是現在越來越生了而已。
「要我看啊,不如您,那盛藥令還听說將來要做連雲山的當家女乃女乃呢,就是您隔壁那春懷堂的盛藥令。她們誰也沒有您的善心,施藥救人要有菩薩一樣心腸,她們沒有,您有。」孫大嫂說這番話,多半是出自真心,當然也有小半是受了阿容的恩慧,當然要捧一捧。
菩薩一樣的心腸,阿容听完「嘿嘿」地樂了幾聲,這叫當面听著人說自個兒的「背面話」。要換句簡單點的來說,滿足了她即要做聖人,又要揣著這個往死里「作」的想法兒。
「孫大嫂,近來大叔是不是走路好些了,千萬不要讓他去水上,一時一刻還沒關系,要是出海可萬萬不成。」
听著阿容的話,孫大嫂連連點頭應道︰「听您的,爹這些日子雖然能走了,我們听您的話,連水都不給踫。倒是爹自個兒常想去出海,都被我們勸住,您放心,有我們看著爹,爹是出不了海的。」
診過了脈阿容就起身要走,孫大嫂用小籃了好些果點塞給她,阿容見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些自家做的小點心,就收下了。好吧,她得承認這些東西正中她的死穴,她就好吃這些個小點心。
提了點心出來,路過從前住過的屋子時,卻驚然發現屋院被收拾一新,里頭似乎還有人。她也沒多想,下意識地就推開院門走了進去,才邁了幾上,就有個小女圭女圭「滾」到了她腳邊,摟著她的腿就叫︰「姐姐……」
姐姐?阿容看著那小不點兒,蹲下來戳了戳小女圭女圭肉肉的小臉說︰「叫姨!」
那小女圭女圭倒也乖覺,眨巴眼再眨巴眼,似乎覺得形勢比人強,麻溜地張嘴就改口叫了一聲︰「姨……」
正在阿容要應的時候,從屋里走出個婦人來,嘴里稱著︰「榮兒,你這孩子真是沒規矩……」
這一聲讓阿容愣在原地,從屋里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阿葉。她剛想開口叫,卻發現自己這時候易容得自己都認不出來,何況是阿葉。
再一看自己身邊那小女圭女圭,竟然已經自己吃上了,可不就是剛才孫大嫂拿給她的果點。阿葉見這狀況連忙上前來把那小女圭女圭抱了起來,略帶著些歉意的說︰「這位大姐,孩子不懂事,真是對不住,要麼我叫人買一盒點心給您?」
「不用了,本來就是自己吃的,孩子喜歡吃就讓他吃吧。」阿容笑眯眯地看著那小女圭女圭,知道他的名字叫胡啟榮,他的父親是當朝的七品,外放在紅洲做官。
「謝謝大姐,您是來找人的嗎?」。阿葉見來人穿一身連雲山里制的衣袍,當然就認為這位可能是來找人的。
「倒也不是,是來找地方的,這里有好幾個姑娘在連雲山,我和她們也頂要好的,順道來看看。」其實阿容也不止來一回二回了,只是沒從自個兒屋前過而已。
這話說得阿葉低了低頭,嘆了口氣說︰「地方還在這,人卻找不見了。」
說起來,阿容卻一直以為是阿葉不願意找她認她,怎麼現在听著卻像是自己不認人了似的︰「怎麼會找不見,這屋子不是盛藥令從前住過的麼?盛藥令眼下在春懷堂掛館,想見不是挺容易的。」
卻見阿葉一笑說︰「如今我在塵里滾,她在雲中坐,哪能再去找她。而且她也忙,每天進進出出的就沒個停歇的時候。這樣也好,她從前就心軟,現在做了藥令,正好趁手施藥救人,可不全了她那份軟心腸嘛。」
「其實也可以見的……」
「不見也好,見了說什麼呢,當年是我把她晾們晾在了門外,現在又何必再見呢。」阿葉說完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指著屋子說︰「你既然是來這里看看的,就四處瞧瞧吧,說起來也是那位爺有心,這里連雲山已經買下來修葺過了。我也是路過來看看的,也該走了。」
買下來了?阿容這下心里就更嘀咕上了,謝長青到底在玩什麼,像是玩得挺大似的。
四處看了看,倒只是修葺,並沒有推倒了蓋磚木的,這修舊如舊的小茅屋感覺還挺田園風光的。門口要再養群小雞兒,曬點豆子辣椒什麼的,那就更加田園了。
「還成吧?」
這三字兒讓阿容不由得指著謝長青的鼻子說︰「你跟著我做什麼?」
「沒跟著你,你的行蹤我比你自個兒還清楚,這是姚家的地盤,你干什麼都有人暗里護著,要不然你以為我們能放心你一個人在揚子洲待著。」謝長青看著她驚訝的模樣,不由得直笑。他心想,姑娘別說你易容成這樣兒,就是把自己抹上幾十層泥裝成菩薩擺案上,咱也能把你認出來。
……
敢情她就沒點隱私,就想披著面具做點不留名的好事,滿足一下自己的聖人癖,還恰被謝長青看在眼里了︰「為什麼買下這里又修葺了?我怎麼覺得你有把揚子洲當大本營的意思,打算以後就把根扎在這兒?是不是覺得京城里風雨飄搖不安穩,這里天高皇帝遠,遠離權利中心,把底安在這省心?」
「別猜那麼多,到時候就明白了,你這簡單的腦袋,別想那麼多復雜的事。每天想著點藥材就夠你折騰了,那來地麼多事。」謝長青依舊不答她,京城里現在的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透的。
「不說就不說,現在不說以後說給我听我也不听了。」瞧瞧,阿容姑娘終于惱羞成怒了。
「乖,別急。」
一听這三個字阿容更悲憤了,看這語氣,多麼像是在哄不安份的寵物啊!
謝長青揉揉她的腦袋說︰「走吧,吃過飯藥師論壇就要開始了,你總不能讓藥師們等你一個吧。」
「我有特權!」
見她這著惱的樣,謝長青特縱容地說︰「好好好,那就讓藥師們等你,你有特權。」
「謝長青!」
「嗯。」
「我不管你做什麼,有什麼危險,要囫圇個地月兌身,別讓自己險入險境。關鍵是做人要負責,得有信用,不能抽一冷子就不見了人影,要那樣我會詛咒你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