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卷二 連雲山里 224.迎刃而解與一個人挺好

作者 ︰ 弈瀾

有些人是一天不折騰就心里被貓撓了似的,有些人遲鈍點,這貓撓一樣的感覺要若干天以後才能顯出來——阿容就是這種人。

到村灣已經十好幾天了,起初還沒什麼,近來她才覺出悶來,天天守著春懷堂這方小小的院子,她愣覺得自個兒像一個寓言——《坐井觀天》。

誰也不讓她出門,就真是走三步要有坡都恨不能扛著她才好,其實她自個兒也覺得上下坡費勁,腳底感覺是硬梆梆的。

這天恰是五月五,在衛朝逢著如二月二、三月三、四月四這樣的日子都是節日,這五月五叫夏節,這一天之後就意味著夏天正式來了。

借著這節氣,阿容終于溜出了門,年玉和施曉扶著她到了山間一處平坦的空地上,那兒正在擺著集,有小商小販們從四面八方來,賣著五花八門的東西。

那些五花八門的東西當然晃不花阿容的眼,可有個人晃花她眼了——淮國國主張暮城。多年不見,這張暮城倒是愈發見氣度了,要說從前是個小孩子兒,現在怎麼也像是個有為青年了。

「別躲了,我既然來了能不知道你是誰嗎,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不遠千里來了,你也不能不見吧。」張暮城見阿容要躲,一眼就把人給盯住了。

「是我二哥說的吧……」見張暮城點頭,阿容憋著氣狠狠地道︰「就知道二哥靠不住,也不知道還有什麼人知道我現在在這里。」

上前兩步,張暮城或許是見她承認了,臉上的笑倍亮堂,幾近明晃晃地照著阿容︰「我是來求診的,你也知道就我這身份要去衛朝求診有多麻煩,所以前些時候逮著姚二就問了問。他也沒說是你在這兒,可是我老遠一看就是你,到底我們還是易容相見的時候多啊」

說得更多親切似的,阿容瞥了他一眼說︰「既然是來求診的,好好的你不上春懷堂睡跑這里來了。」

「听說衛朝上下正盛行一個名叫‘阿容’的香水,我這不是好奇嘛,就順便來看看這里有沒有。」張暮城說番話時,那眼楮不時瞟向阿容,說有多促狹就有多促狹。

這話說得阿容臉一紅,忍心不住眉梢一動瞪了張暮城一眼︰「你一大男人抹什麼香水啊」

別說,阿容這臉紅眉梢動的模樣還真入了張暮城的眼了,尤其是那細勾勾的眼楮一挑,一個小眼風送來,可真真是讓張暮城有點著眼了。

這位對阿容一直存著那麼點點細微的心思,可從前不是天遠地遠,又著個謝長青麼。現在不遠了,也不隔著謝長青了,張暮城可沒什麼「君子不趁人之危」的念頭。

「這金楦木是君子之香、英雄之氣,男人抹著不是正合適,只是起頭那點花香氣帶點脂粉氣,好在過得快。」張暮城是瞧著眉梢有眼風送來了。

可是阿容呢,那壓根就是被山風和晨光刺了眼,現在眼里還有點淚盈盈的呢︰「不跟你說這些,既然是來診癥的,病癥書呢,到底什麼癥狀?」

一听阿容說這個,張暮城就指著一邊的小茶攤兒說︰「去那邊坐吧,坐下來才好診脈。」

「也好。」說著阿容就笑盈盈地隨著一塊坐,這時施曉和年玉互相看了一眼,倒也沒說什麼,不過倆姑娘可都存了幾分戒心。

這會兒阿容的笑多是見了故人,加之這又是患者,當然就帶了笑,微笑服務滿意到家嘛但是有人看著就不是滋味兒了,你說這燦燦爛爛的笑有多久沒露出來了,干咳對著一個外人笑得跟朵太陽花兒似的。

某人現在心里很陰暗,知道張暮城是來就診的也依舊陰暗著,希望這位得點啥重病……一想,不對,要得了生病還不得賴上阿容啊

這叫什麼呢,自作孽唄,有道是俗話說得好——「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

「爺,開陽關那邊有信來了。」秦安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多出個隨從打扮的人來了。

秦安當然也見怪不怪,伸手接過了信連瞄一眼的意思都沒有,只是依舊盯著那頭的動靜。作隨從打扮的人就順著秦安的眼也看了一眼,然後就搖頭說︰「爺,您就這麼著啊,您不打算說清楚嗎?」。

這時秦安才有工夫拆信,一邊拆信一邊慢慢悠悠地說︰「還不是時候,她現在啊,緊著怨我呢。看樣子是要把這怨合在這地界上,要的就是她這股勁兒」

「爺,是您太過小心了,皇……那位不是也老實了嗎,您這小心翼翼為何來的,不是苦了自己也苦了……」隨從話是有點多,多到秦安都不由得瞪了一眼,不過隨從可半點住嘴的意思。

最後秦安看著信,嘴里應了一句︰「舅舅和母親的情分你也知道,但舅舅走前給母親留的書信里卻只有一個‘退’字。舅舅和母親情分至此都是一個退字,何況眼下這位還是個情分只到臉面上的。」

這下隨從不說話了,這明顯不是他應該知道的,除了沉默還能怎麼樣。

「你該走了,她待會該把你認出來的。」秦安說著就起身,留下隨從在原地伸手,因為秦安還什麼都沒吩咐呢

走到半中間,秦安忽然又來了一句︰「去給母親帶一句話,我只有救死扶傷的念頭,沒有濟世安民的胸襟。」

得,又是一句能殺頭的話,隨從默默地轉身,唯願沒有旁人听得了這句話才好。

打秦安一走出來,阿容就瞧見了他,連忙笑盈盈地沖他這就算是打了招呼︰「姚藥令怎麼當街診脈,這里人聲嘈雜多有不妥。」

「正好秦藥師大人來了,您替張……張公子診診脈,似是練功不當傷了經脈,這樣的傷勢卻不是我擅長的。張公子,這是秦藥師大人,行功行針最是精專。」阿容還真是不想多接觸張暮城,這張暮城一臉春漾漾的笑時她就想甩手一巴掌。

她心想啊︰「在這裝什麼情聖,據說家里都幾十房妻妾了,再不濟咱也不能被這*光燦爛的臉給哄了。」

也是剛才張暮城說話不地道,說的是當初在連雲山里相見時的種種,一想起來那時候是謝長青唱主角啊,阿容听了就更不愛理他了。

正好秦安一來,阿容趕緊月兌身,領著年玉和施曉就說是去買點小東西,秦安能不點頭嗎,當然樂意是不行了,唯一不大樂意的就是張暮城而已。

「那張公子可真不是什麼好人,大姑,您可別被他騙」施曉憤憤然地說道。

這時年玉也插嘴了︰「就是,大姑,這人的嘴太溜了,嘴越溜的人越靠不住。就這說來,張公子還不如秦藥師大人呢,好歹秦藥師大人手下有真章,這位干脆盡是虛白話。」

「別瞎操心了,我這輩子啊……一個人過著挺好的,咱不受折騰了,也不再因為別人折騰自個兒了,全是自己活受罪了」阿容說著朝向綿江振臂向天笑了兩聲,心底卻是一片悵惘,甚至有些迷茫

如果說穿越這種事兒真是上天安排來的,那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上天不至于安排她來這兒談情說愛,或補缺拾遺。

她這句話不但是秦安听著了,張暮城也听著了,兩男人都選擇了沉默,當火燒得烈的時候,不論澆油還是澆水都不恰當。要滅火啊,就得等火勢溫吞一點,柴火續不上的時候……

「嗯,對了,我想到那本藥材圖冊叫什麼了,就叫《本草集》。以後這綿江一帶就是本草研習院,天下有的藥材這里都要有,天下沒有的咱們也把它補全來。」頓時間阿容終于找著目標了,好吧,沒有愛情,咱就努力奔事業。

這時張暮城眼一亮說︰「既然是本草研習院,不知道歡迎不歡迎各國用藥之人來討教?」

笑容淺淺地看著張暮城,阿容點頭應道︰「藥無韁界,自然歡迎了。」

于是施曉不太會看時機地潑涼水來了︰「大姑,光那《本草集》,我看您沒個三五年就寫不完,在您腿腳還沒好全時,您還是先顧好自個兒的身體吧。」

瞪著施曉許久,阿容伸手拍了她一掌說︰「死丫頭,就會拆我的台,走……回春懷堂去。對了,張公子,你不是要買香水嗎,那兒就有。不過不是阿容,阿容可是限產的,不是誰都能買得到」

說罷,阿容笑眯眯地往回走,留下張暮城在那兒發愣,而秦安則眼波跟晨光里的綿江水面似的,那叫一個波光粼粼啊

回了春懷堂,阿容開始給自己列工作表,要做的事太多,她怕自己做一樣忘一樣,她就是這麼個人︰「看來我需要找人幫忙啊,找誰好呢?」

「姚藥令,如果是種草種藥呢,你寫個章程,讓這里住著的百姓來辦就成了,在連雲山不正是這樣。要是畫圖形冊呢,這交給畫師就行了,至于內容怎麼寫怎麼列只要跟懂藥的人一說,他們也會,不懂的到時候再來問你也是一樣。不必事事親力親為,你現在這身體,也不適合親力親為。」秦安話一出,事事都見解決。

阿容掰著手指一算,這樣一來還真沒自己什麼事了。

那可不一定,事多著呢,就阿容這好勞神的性格脾氣,當得了甩手掌櫃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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