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卷二 連雲山里 233.不厚道的師父與吐血的公子

作者 ︰ 弈瀾

話說這藥谷里林木參天,雖是隆冬卻地氣暖和,二三月才開花的各類藥材,這時候正逢花時,遍地的各色花朵像地衣似的將藥谷里點綴得十分干淨。

陽光在林間流轉游移時,深深的草木也隨之移動著光景,這樣的景色,不論是誰來了都得贊嘆一句。但是在這里頭,更多的贊嘆不是給景色,而是給藥材。

這時黃藥師正蹲在一小撮有著金色睫葉、脈絡的矮小草葉前,那表情就跟朝聖者見了大菩薩似的︰「金暉葉,好東西啊……」

其實阿容和黃藥師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那就是見了好藥材邁不動道兒,黃藥師蹲金暉葉前已經有一會兒了。正在他要起身的時候,听得旁邊有細微的「窸窸窣窣」聲。

起初黃藥師還以為是蛇蟲一類,還想著︰「阿容辦事越來越不注意了,怎麼還沒清干淨就敢來。」

他才剛一這麼想吶,就見一片衣角飄了出來,黃藥師眼楮毒啊,一看這衣料可不一般,然後凝神一看︰「長青」

「藥師。」

來人自然是秦安,嗯,準備地說來,不是別人正是謝長青。

「你倒是能干啊,裝這樣騙我徒弟吶,你也就能騙騙我徒弟」黃藥師瞪著他沒半點好臉色,雖然知道他也有他的苦衷,但是看過阿容的脈相後,他就有些責怪的意思了。

放下藥筐,謝長青干脆席地坐了下來︰「藥師,我要不這樣,你深得她現在能見我嗎?她身體傷成這樣,我不在她身邊怎麼行,這也是沒辦法,要不然也不至」

其實黃藥師一想,又覺得這樣也挺精彩的,只要阿容身體能好,小日子能過好,那他就可以繼續保持這樣看戲一樣的心態︰「我說你們倆還真是有意思,算了,我是不懂這些男男女女之間的事」

當然不懂,要是懂不至于至今單身

「藥師看過聲聲的脈相了嗎?」。謝長青最擔心的還是阿容的傷,如果因為他阿容落下一輩子的傷痛,那他估計能把自己虐一輩子。

點了點頭,黃藥師也席地坐了下來︰「比蔣藥令說的好一些,不過也沒好到哪兒去,你不是擅治這一類病癥嗎,怎麼阿容還是這麼嚴重?」

說到這兒,謝長青也不由得皺眉︰「她有多不好管,藥師自然清楚,前些時候大晚上的去出診,夜里淌著河水過來。這還不算,也不更衣換鞋襪在診室里待一個多時辰,最近似乎睡得也不是太踏實,我正想著給她換個藥方。」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打算換什麼方子,我看你筐里的藥可不少。」黃藥師拿過藥筐看了看,發現了好些挺陌生的藥材。

由著黃藥師查看了藥材後,謝長青才說道︰「溫良丹。」

一听這丹藥名,黃藥師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有好幾味失傳的藥材,看來你都采著了,有把握嗎?」。

「藥師有幾成把握?」謝長青不答反問道。

「六成,這丹藥我沒煉過。」黃藥師說完後有點兒肉疼,這里邊有不少稀貴藥材,他怎麼會不肉疼。

只見謝長青忽然笑道︰「如果讓聲聲自己煉,藥師對她有幾成把握。」

咂著嘴琢磨了一會兒,黃藥師才說道︰「八成總有的,阿容煉藥不管是見過的沒見過的,煉過的沒煉過的,好像總能成,這姑娘對煉藥的感覺很好」

「藥師來了也好,最近連雲山各項事都忙和,父親近來身體不好,我還得趁年節時回一趟京里。即要醫藥各分,有很多事還得經手過問。」謝長青這段時間在京城時是牽掛著阿容,在阿容身邊兒時又牽掛著京城的事。

聞言,黃藥師揮了揮手說︰「你也不易,要是有事就回京里去,阿容有我關照你且安心著。倒是連雲山里近來事多離不了你,那醫藥各分的事一理辦不好,那就只等著後人戳你的脊梁骨吧」

說到這個謝長青也是一臉苦笑︰「戳脊梁骨倒不怕,就怕到頭來阿容說我這事辦得不如她計劃得好。藥師,我總深得阿容這些想法兒很成熟,章程嚴謹,不像是一時一日能思索出來的。」

「嗯,舅舅也稱贊她這章程規矩立得好,還是看怎麼做,立得好做不好也是空談……阿容來了」倆人一听聲音,就趕緊把話題打住了,各自起身等著阿容過來。

這會兒找過來的阿容不知道謝長青也在這兒,嘴里叫著「師父、師父」就過來了。

這幾句「師父」叫得黃藥師咧嘴直樂,還說要叫她「姚藥令」,那她這叫他「師父」的習慣就得先改了。

「在這兒,你小心點,坑坑窪窪的你過來做什麼?」見到了人黃藥師就看了眼謝長青,意思是趕緊上去扶著啊。

可是謝長青沒反應,黃藥師這才想起來這會兒他是「秦安」吶。于是黃藥師嘴角掛著點兒壞笑,上前一步扶著了阿容說︰「你看,路不平還過來,腳疼了吧,來……為師扶你過去。」

被黃藥師扶著的阿容側臉就看到了謝長青,遂說道︰「秦藥師大人也在啊,師父,這是秦藥師大人,多虧了他關照,我的腿比從前好多了。」

在阿容印象里,這天下的藥師要是見了黃藥師,都願意多親近,所以阿容才想著替謝長青引見引見。她哪知道,這眼前兩位,一位是在心里樂翻了天,一位是在胸口堵著口血噴不出來。

三人一路到了谷口上,黃藥師回頭說了句︰「要是能在這兒造個屋住下就好了,阿容啊,你就得住這兒最好,地氣暖和最養你這傷。」

其實黃藥師這話,明顯是沖謝長青說的,謝長青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沒說話。

倒是阿容搖頭說道︰「好是好,就是太麻煩,造好了都得夏天了,那時候也用不著它。」

說完話,阿容就沖那邊各自拿著各自藥材的孩子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都趕緊過來。

一看這陣仗,黃藥師就問道︰「阿容,你收徒了?」

連連擺手,阿容道︰「不至于,我才多大點年紀就收徒,這就是學生,跟著我認認藥學學藥理而已,至于他們能學到哪兒,得看他們自己的能耐。」

「嗯,這就是你愛說的那句話——‘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黃藥師完全不記得這話是阿容拿來侃他的了。

「來,見過師公。」阿容自己不做師父,卻讓孩子們管黃藥師叫師公。那意思多明顯,叫了就得負責,其實黃藥師對藥山里的其他人教導甚嚴,也就對她跟放羊似的教著。

「師公?是先生的先生嗎?」。有個眼神特清亮的孩子站出來問道。

黃藥師一看這眼神就特喜歡,頂頂像阿容從前不裝傻時偶爾露出來的眼神︰「對,就是先生的先生,你們管我叫師公就對了。」

于是孩子們參差不齊地行了禮,回去的路上,孩子們在後頭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里里外外多是關于藥材的事。

在前頭听著,黃藥師不由得滿臉贊賞地看著阿容︰「沒想到你還挺有一套,不錯。」

回了春懷堂里,阿容還得緊著給孩子們講今天這幾樣藥材的配伍、宜忌、適應癥狀等很多東西。

最重要的是她得教孩子們做標本,什麼也不如標本更直接,好的標本保存下來,比畫片可生動得多了。

而黃藥師自然是和謝長青去談論一些事情,謝長青把病癥書遞給黃藥師,把每一階段施藥、行針、過穴都細細講了。

「你這已經夠縝密了,還是你沒能管住阿容,要不然怎麼也該好了。」黃藥師看完病癥書後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這話說得謝長青不由汗顏︰「也要我能管得住她」

于是這話一出來,黃藥師不厚道了︰「從前你是沒舍得管她,現在是管不得她,長青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默然無語地看著黃藥師好一會兒,謝長青道︰「那我過幾天就走,看著她把丹藥煉出來再說。」

「長青,阿容在綿山的事兒不在你的計算之中吧?」黃藥師猛地問出這麼一句來。

謝長青想也不想地答道︰「我不是聖人,聲聲的所有事兒都不在我算計里,而是我連同聲聲一塊兒被……算計了」

這頓聲里的內容黃藥師當然知道應該填個什麼,完了拍了拍謝長青的肩說︰「你回京處理事兒吧,阿容有我在,我指定得管著她把傷養好。」

「其實……藥師是躲懶來了吧。」謝長青終于沒忍住把這等方面說出口了。

這時候估計連雲山上下都看著黃藥師的動向,黃藥師這人慣來疲懶,這麻煩事兒他邊都不願意沾,所以他來了把謝長青趕回去擔這事兒,他輕閑地管管徒弟就行。

見謝長青一語道破,黃藥師沒半點惱羞成怒的意思,反而特坦蕩地點頭說︰「你是爺,這躲不了懶的事當然歸你管。」

這時候管事從外頭來了,施了禮說道︰「秦藥師大人,您的隨從來了,說是帶了家書前來。」

家書,道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謝長青近來每每拿到家書卻只覺得能抵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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