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精致的庭院內,綠茵茵的草地周圍環繞著兩米寬的石子路,路邊,花團錦簇的錦葉扶桑修剪出圓球的外形,白色的長椅上,坐著一個漂亮的女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發色不是很黑,尾尖處有些枯黃分叉,臉色有些蠟黃,看上去並不是很健康,精致的五官干巴巴的,臉頰很瘦弱,白色亞麻的蝙蝠衫穿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即便是這樣,依然無法令人忽略,她很美的事實,而這種病態,讓她的美麗更多了許多惹人心疼的憐惜柔弱。
她獨自一人坐在那里,手下無意識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一支從圓弧的球體錦葉扶桑里探出來的花枝,那支花躲過了園丁的剪刀,此刻從整齊劃一的圓形里突出來,越過長椅的白色椅背,觸踫到女人的肩膀上。
風旭下了車,繞過花園就看到了她,提著書包的手緊了緊,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步子很輕,落地幾乎無聲,他輕輕巧巧的接近,悄然無聲的站在一旁,突然心生怯弱不敢說話,怕自己突然的出聲會驚嚇到她。
那張記憶里的臉很親切,可是那雙眼楮里,卻沒有他熟悉的感情,那種看著他會溢滿暖暖的愛,讓自己胸月復漲得滿滿的幸福的感覺並沒有重新出現。
有的,只是空洞。
她怎麼獨自一人在這里?風旭抬頭四望,院子里竟然看不到一個人……怎麼回事?即便他對這個女人,原諒他實在叫不出媽媽這個詞來,這個詞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找到歸屬……哪怕為了這個,爸爸訓斥了他好多次。
說道爸爸,他竟然不在這倒是稀奇了。
女人在遲鈍,也發現了身邊陌生的氣息,回過頭來就看到了面上站立的少年,似乎思考著什麼,眉頭皺著,驀然的,她心底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心疼?
這個少年是她的兒子。她听那個男人這麼說的,可是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腦海里似乎是有那麼一個少年的影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會在夢里看到他,那樣,即使在不安害怕的心,也能安靜下來。只是,就像霧中一樣,她即使睜大了眼楮,也看不清楚。大多數的時候,都只是背影,在前面走著,很高大,很安全,她在後面跟著,她痴痴的看著,想要問他是誰,可是總得不到回答,哪怕想要多感受一會兒……忽然間,那個背影回過頭來對她說了些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听清楚,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就被松開了手,那個身影也很快的走開,任憑自己如何的大叫,如何的追趕,都無法阻止……
然後就是醒來,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氣息,和身邊陌生的人……還有眼角濕濕的,是眼淚吧?
那個身影,會是眼前的少年嗎?直覺的她覺得不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你回來啦。」
風旭收回思緒,視線落在敏艷的臉上,嘴唇微微顫抖,輕輕的踫觸了兩下,好像有什麼詞語要從微薄的嘴唇間吐出來,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讓敏艷疑惑的歪了歪腦袋看著風旭。
風旭瞳孔微微收縮,眯起了眼楮︰「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哦,你爸爸他接了個電話就走了。」敏艷說完,便轉開了頭,繼續擺弄著手里那支開著一朵朱紅色小花的錦葉扶桑,風仿佛都在她周圍凝滯了。
就是這樣總是這樣這個女人她眼里沒有他,甚至沒有父親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而他們都不存在
她到底在想著誰?那樣懷念的眼神……
呵,風旭輕笑,嘴角的弧度卻怎麼看都帶著微微的苦澀和嘲諷,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怎麼可能會思念誰呢?他果然是嫉妒吧?
風旭不想呆在這里了,特別是有這個女人在的地方那樣,總會讓他有種快要失去什麼的感覺可是,風旭卻違背了本心身體率先做出了相反的決定,在一邊坐了下來,書包扔在腳邊,靠在椅背上,少年修長的雙腿伸直,抬眼看著晴朗無雲的天空……忽然想到,不知道現在爸爸心里是不是和他一樣的感受……
于是,空寂的院子的一角里,風都繞開的長椅,白紅黃綠色彩繽紛的錦葉扶桑背景,艷麗襯托更顯得長椅蒼白無力,兩個相背的身影,不到一尺的距離,卻仿佛相隔天涯。
風萬彧走進庭院里,遠遠的看著長椅上的兩人,忽然由心底感到了悲傷,拿出口袋里的香煙,點燃,煙霧繚繞,迷蒙了他的眼,深深吸入,嗆辣的味道在口腔心肺里滾了一圈,然後緩緩吐出,忍住喉嚨里漫溢上來的搔癢感覺,幾個吞咽的動作,將快要出口的咳嗽壓了下去,最近,大哥似乎又和那家括蒼事務所聯系上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大嫂已經醒過來了不是嗎?他為什麼還要和那群危險怪異的人牽扯不清?風萬彧總覺得有種不安的感覺。
感受到視線,風旭睜開眼,坐直了身子,視線便于風萬彧于半空中交匯,微微點頭隨即提起書包站起身來,低頭看了眼側身靠在椅背上撫模著朱紅花朵不知道想些什麼的敏艷,緊緊的抿著嘴唇,看了不遠處的風萬彧一眼,兩人有默契的放輕了腳步,像屋里走去。
風萬彧的房間,一個簡潔的小吧台,櫥櫃上擺滿了各種名酒,風萬彧將一罐啤酒推到風旭面前,風旭微微一愣,驚愕的抬頭看著自家一臉自然的叔叔︰「我才十四。」
「我十四歲的時候酒量已經是班上數一數二的了。」
風旭一更,這算是豎立了壞榜樣吧?怎麼可以講的這麼理直氣壯……拿過啤酒,啪的一聲打開拉環︰「爸爸最近在忙什麼?」
風萬彧倒了杯威士忌,看著玻璃杯里琥珀色的液體︰「忙他認為最重要的事情吧。」
「最重要的事情?」風旭喃喃的重復了一邊風萬彧的話,猛然一驚︰「爸爸他該不會……又和那群奇怪的人來往了吧?」
風萬彧一笑︰「bingo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品。」
「二叔不是開玩笑吶媽媽不是都好了嗎?爸爸干嘛還和那群人一起?」在風旭看來,風萬俟的瘋狂,就是那群人給忽悠的他們用各種甜美的謊言誘惑著爸爸,從爸爸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害的他的家一片混亂還要別人對他們感激涕零如果不是他們,媽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那個女人,哪里是他的媽媽啊?那不過是有著相同面貌的另外一個人罷了他寧願永遠靠著照片回憶記憶中的溫暖,也不想要看著這個一模一樣的女人,然後慢慢的消耗掉他的記憶,以至于每次回想起來,那些溫暖甜美都被此時的冷漠迷茫替代
風萬彧苦笑一下,他何嘗不知道呢?自從大嫂躺在醫院里,醫治無門以後,大哥就變了,特別是認識了括蒼事務所的人以後,甚至便的像是那些邪教徒一樣的狂熱分子……
「寒莫曉最近還好嗎?」。
突兀轉換的話題讓風旭一愣,好久才反應過來,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很久沒有來學校了,只打了電話請了病假。我也去探望過,可是沒有見到人。倒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每次去莫曉家,那若有似無糾纏在身上的感覺,就像被什麼看著一樣……可是,卻一點異樣也沒有發現,風旭也只把這不對勁歸結到了他對莫曉那份復雜的心思上,也就是俗稱的心虛。
雖然,風旭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心虛,畢竟,提出瞞著莫曉那件事的,是她的哥哥,可是,在莫曉面前,他總歸有點不自然的。
「請病假?」風萬彧眉頭微蹙,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那樣強悍的人,也會生病嗎?還是……那件事是真的?「你去她家沒有見到人?她媽媽和哥哥呢?」
「也沒有見到,好像家里沒有人。」風旭听風萬彧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按理說,如果莫曉生病了,不去醫院,那就因該在家。可是,家里怎麼沒有人呢?
「或許在寒家?」
「不可能。」風萬彧搖搖頭︰「我問問雨墨吧,這件事你別管了。」
風旭頓時心里有些不舒服,爸爸也是,二叔也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瞞著他什麼事,將他排除在外……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今年也已經開始學習管理公司的事情了,他們到底要瞞著他什麼?風旭咬著下唇,你們不告訴我,我自己不會查麼?
暗色的走廊里,昏黃的燈光亮著,地上柔軟的地毯吸收了足音,靜悄悄的一點聲音沒有。走廊盡頭的工作間里,只剩下清潔車,客房服務員不在。
修長的手指曲起指節,輕輕的敲在紅木的門上,不一會兒,門打開一道縫露出半張臉來,看到外面的人,點點頭,打開鏈條︰「你來了,進來吧。」
「玉真道長怎麼會親自來?」
「掌門有事要辦,還請風先生對掌門的行蹤保密。」
「我知道。」
「稍等一下,我去請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