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家,是民國時期的軍閥世家,在那個動亂的年代里,想要活得好,拼的是命和那一股子的執著于生的狠勁。
即便是現在的戎家已經只是一個商人,但是祖輩溶于血液之中的堅強和不屈執著,隨著血脈傳承很好的保留了下來。
所以,戎梓鈺從來不認為,習武會是一件他做不到的事情。即便是,他的身體弱的走上百米的路,都會氣喘吁吁。
他的身體不好,完全遺傳自爸爸的體弱,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因為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爸爸就因為身體虛弱纏綿病榻,甚至來不及等到他出生,就過世了。而媽媽……戎梓鈺的印象也是淺淺淡淡的,很模糊的影響,只是有照片可以知道他應該叫做媽**女人張的什麼樣子,但是,他並沒有見過。在他懂事可以記人以後,再也沒有見過。
听叔叔說,是改嫁了。但是他知道,媽媽想來看他的,只是叔叔不允許罷了。不過,他並沒有覺得叔叔這麼做有什麼不好,畢竟,從她選擇了改嫁,就已經拋棄了他了。
戎家,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長子的身子永遠很差,很少有活過三十歲的,而其他的孩子,雖然身體健康,但是卻子嗣艱難,甚至有的一生都沒有孩子。
戎梓鈺也曾經問過他的叔叔,為什麼會這樣。叔叔卻只是沉默,然後嘆了一句,這是戎家的命,是戎家該還的債。也許有一天,他們欠了債的人原諒了他們,覺得夠了,他們家就可以擺月兌掉這個被詛咒了的命運,但是,這些話已經沒有證據可以考證了,只是代代相傳,畢竟,經歷過了千年的動亂,顛沛流離,很多文獻記載的東西,都已經找不到了,更加無從考證。
而說出這句話的戎維陽,卻是對這種代代口頭相傳的說法嗤之以鼻,他便看著躺在床上,膚色蒼白的只有五歲大的戎梓鈺,微微勾起嘴角,低垂的眼眸半斂了眼底的風華,卻掩飾不住那股唯我的氣勢,然後,說道︰「梓玉,你要知道,人定勝天。就算是命運,是詛咒,那又如何?身體,一切外在的都是虛的,只有心只要你的心足夠強大,那麼,你便可以站在最高處,披靡天下。」
所以,戎梓鈺不相信這是他的命。雖然每一代,長子從來是沒有例外的體弱,毫無原因,就連最精密的醫學儀器,都分析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原因。然而,詛咒之說,戎梓鈺不相信。
他信的,是他自己,既然只是體弱,而不是病癥,他相信,只要努力,他肯定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的。而對武術產生興趣,是因為那個時候,只能躺在床上靜養的他,除了學習看書以外,唯一的娛樂,就來自于他臥室里的那台電視機,也就是那個時候,熱播的武俠劇,里面的英雄人物,經歷磨難,在比他這樣的境況還差的時候,也會站起來,然後練就絕世武功,重新站起來,成為萬人敬仰的一代大俠。
現在想起來,戎梓鈺也知道,那個時候的他,畢竟是太小了,但是,誰又能說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他年少的執著,他怎麼會走上習武的路,又怎麼會遇上那個人,然後,他的一生改變了。
甚至于,如今他已經六十歲了,依然身體康健,無病無災,就連外表,看上去也不過四十左右,就連他的叔叔,都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做到戎家努力了幾輩子,都無法做到的身體健康,長壽無災吧?
也許,就像叔叔說過的,也許,寒莫曉對于他來說,真的就是破解詛咒的那把鑰匙。而從他之後,戎家長子,再也沒有了體弱早逝的病癥。
而他也相信了,世上的詛咒一說並不是空穴來風憑空想象,而戎家何其有幸,得到了原諒。
戎梓鈺坐在院落的躺椅上,微醺的陽光透過樹梢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金色光點跳躍著,他仿佛看見了每一粒陽光分子的運動軌跡,全身心的放松,感受著空氣中的氣流從他的身上流轉,運行,然後,神清氣爽。
昨天,寒氏拿下了城區建設投標的慶功宴上,他見到了寒雨墨。這幾年,寒氏已經在北方站穩了腳跟,作為合作伙伴的戎家,和寒家一起,壟斷了全國的地產行業。這麼多年了,他想要問一下那個人的消息,卻不知道為什麼,開不了口。但是他知道,他們一定是有聯系的,每年里,電視上都會播放的那個廣告,就算一開始他不明白,但是每年都要播出,他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寒雨墨可以這樣做,因為他們之間有著血緣的牽絆,他卻不可以,因為,他找不到見她的理由。師徒嗎?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人承認這層關系吧?
因為,如果她在意的話,在意他這個她唯一的徒弟,也不會幾十年了,一面都不曾來看過他。哪怕是他結婚時特意給寒雨墨寄了請帖,也沒有見她出現,他就明白了。
大門外傳來汽車的引擎聲,戎梓鈺睜開眼,看著火紅的車身劃過流線一般停進了車庫,十七歲的少年下了車,和他當年幾乎無差的面貌,卻有著他不曾有過的張揚和熱烈。那份活力,是他沒有的。一開始,是他無法擁有,後來卻是他無力擁有了。
這個孫子,是他最喜歡的,因為他長得最像他。所以,從小,他就把秋寧帶在身邊教養,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未曾想過教他逍遙派的武功,哪怕他從小到大使了多少手段來糾纏撒嬌,戎梓鈺也等著,也許哪一天他可以見到莫曉,然後得到她的允許,才會將這一身的功夫,傳給他最喜歡的這個小孫子。
戎秋寧難得的板著一張臉,不見一點笑意,這讓戎梓鈺有些好奇,這是誰,竟然可以讓他這個永遠笑眯眯的另類面癱的孫子變了臉。
戎秋寧看到了院落里坐在躺椅上,曬著太陽的爺爺,一身純棉天青色的練功服,唐裝的樣式,很是寬松舒服,手邊的石桌上,紫砂的茶具,茶杯里淡淡的冒著熱氣,只是看著,鼻息間似乎就記憶起了那是他熟悉的雨前龍井的清香味。
郁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少年邁動修長的雙腿,走到自家爺爺旁邊的石凳坐下,端起茶壺正要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這個時候,一杯裊裊淡香的清茶有利于他平復下心緒。
但觸手的冰涼讓戎秋寧一愣,不滿的蹙起了眉頭︰「爺爺,這茶水都冷了,怎麼不叫人換上一壺,這喝了可對腸胃不好。」
戎梓鈺一笑,視線落在冒著淡淡白眼的茶杯上,戎秋寧自然也看見了,面上一囧,但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眼楮驀然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嘆息一聲,將茶壺放了回去。
戎梓鈺一笑,也不開口去問,因為,想說的話,即便是他不問,這孩子也憋不住的。手掌托在茶壺外,不一會兒,提起茶壺,到了一杯茶水,熱湯的溫度,正好入口,茶的清香伴隨著熱氣的白煙,繚繞充盈了鼻腔。
戎秋寧瞪大了眼楮看著這一幕,雖然早就知道,也從小到大看習慣了,但是,每次看這種震撼依然清晰不減,而且,日益加深。想到這里,戎秋寧有些黯然,臉上的神色便晦澀了起來,捧著茶杯在手掌間轉動,卻提不起喝的,良久之後,戎秋寧問道︰「爺爺,您被譽為國術大師,但是,這手出神入化的內功,您從來沒有在人前展示過,也不許我們說出去,可又不傳授給我們,是為什麼?」
爺爺對他的疼寵,是有目共睹的,因為,據爺爺說,他張的最是像他,他也看過爺爺年輕時候的照片,除了氣質,五官果然是一模一樣的,即便現在爺爺已經老了,但是,他們在一起,就不會有人懷疑他們的關系。想到這里,戎秋寧忽然間想起今天見到的那個人,似乎問了一句什麼,好像還提起了爺爺的名字……
但這點小事,只要是在B市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他也就沒有在意。
可是,就算爺爺再疼他,就是這一樣,不管自己如何鬧,如何討好,也不曾讓爺爺松了口。爺爺難道是不準備將這門功夫傳承下去了嗎?那樣,不是太可惜了嗎?
戎梓鈺一笑,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很認真的說道︰「當初傳授我這門功夫的師傅,曾經說過,想要拜入逍遙派,是有條件的,而且,極其苛刻。」
戎秋寧這才是第一次听到爺爺說起,竟然是逍遙派嗎?這名字一听,就足以讓這個處于熱血的少年喜歡上了。至于這樣的隱士門派,必定是有個古怪脾氣的師傅,也許還是個白發白胡子已經上百歲的老頭,收徒的條件自然是要苛刻一些。
而戎秋寧這時候卻想到了什麼,于是問道︰「爺爺這麼說,難道是我們夠不上逍遙派收徒的標準麼?」從小習武,就算是和別家一樣的套路,但是,在同齡人,甚至是專業比賽上,他也是佼佼者,就連莫爺爺也說過,他是根骨絕佳的練武奇才不是嗎?就算妹妹沒有他的資質,但也是很適合練武的好苗子。莫爺爺不是說,爺爺當年還不如他們呢嗎?如果這樣他還夠不上標準,那麼……到底是什麼條件,竟然這麼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