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蔣若男只能趴著睡。
靳紹康側著身子躺在她身邊,一手支起頭部,眼也不眨地瞧著她。
蔣若男雖然頭朝著外邊,仍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這種詭異的視線刺得她後腦勺發麻,到後來,她實在沒忍住,轉頭過去,問他︰「侯爺,你老看著我做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她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眸子幽暗幽暗的,似乎隱藏了很多情緒,可是表面卻平靜淡漠,看不到任何波瀾。
「若蘭,我以前認為很了解你,可是相處的時間越久,我卻發現我越不了解你,比如你的醫術,比如,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你今天對的對子。若蘭,有時候我常常會有一種幻覺,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蔣若蘭。」
蔣若男的心突突地急跳了兩下,可是面上卻露出夸張的笑容,「侯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侯爺認為我是假冒的!」
靳紹康垂下眼,笑了笑,「我當然不會如此懷疑,一個大活人,又哪是那麼容易假冒的,這只是我的感覺罷了!」
「醫術我懂得並不多,也沒什麼機會展露,所以大家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想法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只是你不能理解罷了,至于說到對子,」蔣若男微微一笑,「難道侯爺真的以為這是我對出來的不成,我有多少底子難道侯爺不清楚嗎?」。
「不是你對出來的,又會是誰?」靳紹康問。
「我爹爹一個朋友早對出來了,這人淡泊名利,不愛出風頭,只是對出來自娛自樂,並沒有傳揚出去,所以才一直不被外人知曉。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真要我對對子,只怕連最簡單的也是對不工整的!」還是實話實說的好,要是真的整出個才女名號,天天被人挑戰,自己靠著肚子里那些東西遲早會出大洋相!
「原來是這樣……」靳紹康倒也沒懷疑,比起蔣若蘭對出幾十年來的絕對,這個解釋似乎更加的合理。
「你當時可真是把我們嚇了一大跳,我周圍那些大學士們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靳紹康笑著說,
蔣若男一直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地笑了,這種笑容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麼?」
蔣若男用手支起下巴,抬眼看著他,笑著說︰「侯爺也很讓人意外了!」
「我有什麼讓你意外的。」
或許是這種輕松的氣氛,或許是之前在宮中倆人有過一段溝通,或許是因為兩人多次的接觸而造就的熟悉感,蔣若男覺得自己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麼討厭他,厭惡他,此時,她像是對待朋友一般和他聊天。
「侯爺竟然也會這麼笑著開玩笑,我一直以為侯爺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你之前一天到晚都擺出這種面孔……」說著,蔣若男學了一下他平日的撲克臉,這種故作的嚴肅非常的滑稽。靳紹康一下就被她逗笑了。
這麼笑起來,眉目舒展,眼神明亮,酒窩蕩漾,整張面孔煥發出一種奪目的光彩。看的蔣若男移不開眼楮,忍不住又花痴了一下下。
「侯爺,這麼笑起來,你整個人都年輕了五歲!」蔣若男托著下巴看著他說。
靳紹康看著她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瞧,忽然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更是明艷,「你要本侯一天到晚都對著別人傻笑?」
蔣若男在腦中幻想了一下那種情形,不由自主地寒了寒,還是撲克臉比較好。
「對了,侯爺到底多大年紀了?」蔣若男有些好奇,沒人跟她說過他的年紀。
從沒有人用這種拉家常的輕松語氣和他說過話,太夫人帶著身為母親的威嚴,于秋月帶著討好,帶著小心翼翼,若琳和華清時時刻刻都在瞧他的臉色,誠惶誠恐,生怕惹他不開心,只有她能用如此輕松的語調和他說話,這種感覺很溫暖,也很親切。
能這麼和她說話也很舒服,即使她不願意與他*房,他也覺得很愜意。
他撐著頭,看著盡在咫尺的她,他能看清她一根根的睫毛,他能看到她眼楮中他的影子,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這種感覺真好。
「二十三?二十四?還是二十五?」蔣若男繼續問。十八歲上戰場五年後回來,應該是這個歲數。
「二十四。」靳紹康回答
二十四啊,蔣若男笑了笑,比前世的自己還小著兩歲了。在她那個時代,二十四歲的男孩子還很青澀,正準備開始為未來而打拼,可是眼前的他已經在戰場歷劫歸來,官居三品了,也怪不得他如此老成。
「二十四歲就能身居高位,侯爺也很了不起了。」據她所知,他現在的官位相當于現代的國防副部長。
「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我父親,我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差點忘記他是高干子弟,起點是比別人高多了。只是沒想到他這麼謙虛。
「侯爺平日里在府衙里做些什麼?」
「看看各地呈上來的公文,這段時間忙禁衛軍的事情。」
「怪不得侯爺每天都早出晚歸的,我嫁進來這麼久,就沒見侯爺休息過。侯爺都沒有休息的嗎?」。
靳紹康看著她笑了笑,目光炯炯,「看來你還挺關心我的事情!」
「呃……」蔣若男干笑兩聲︰「只是有些好奇,隨便問問罷了……」這只猴子還挺自多的,誰關心他了!
「不早了,侯爺明天還要早朝,早點睡吧!」蔣若男松開支著下巴的手,重新躺下去。
見她轉過頭去,靳紹康若有所失,他輕輕嘆口氣,也躺了下來,仍然側著身子,面對著她,她的長發就在他的臉側,柔軟光滑的觸感,散發出陣陣清香,讓他心醉。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撫模一下她,可是手接近到她的頭側又停在了半空中,再也無法向前一步,過了半晌,他收回手,賭氣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發出一聲「啪」的響聲
「有蚊子嗎?」。蔣若男听到聲音問道。
「是啊,有蚊子,好大一只蚊子。」靳紹康嘟嚕一聲。
第二天,靳紹康上朝後,于秋月過來看望蔣若男。
「昨晚有些不舒服,姐姐回來的時候已經睡下了,所以沒能來看望姐姐,還請姐姐贖罪!」于秋月站在蔣若男的床邊,一臉愧色。
蔣若男淡淡笑道︰「沒有關系,姨娘坐吧。」
于秋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轉頭間看到靳紹康昨晚在這里換下的朝服,心中升起一陣酸意。
蔣若男見她眼楮直勾勾地看著靳紹康的朝服,連忙使顏色給連翹,讓她將侯爺的衣服收拾一下。省得待會她又在自己面前上演淚眼汪汪的戲碼,看著心煩。
于秋月眼看著連翹將朝服拿走,酸溜溜地說了一句,「侯爺對姐姐真好,見姐姐受驚,還特意留下來陪姐姐。」
蔣若男淡淡笑道︰「侯爺是我夫君,自然會對我好。」
听到「夫君」二字,于秋月臉一白,她沒有資格說這兩個字。她勉強打起精神,才不至于讓自己太過失態。
「姐姐,我這里有種藥油,對跌傷很好的,姐姐試試。」說著交給一邊的華英。
蔣若男淡淡道︰「姨娘有心,謝謝了。」真替她覺得累,明明恨自己恨得要命,還要在人前裝成一副賢惠的樣子。
「姐姐身上有傷,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說完,于秋月行了禮退了出去。
出去後,她迎面踫到紅杏,她朝著紅杏悄悄使了個眼色。然後出了秋棠院,左右看了看,便轉過一道彎,徑直向著那個僻靜的角落里走去。
到達後過了好一陣,才見紅杏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
等她一走近,于秋月就開始埋怨︰「怎麼這麼久,我都快熱死了!」
紅杏道︰「姨娘,我總要避人耳目,如今那個映雪盯我盯得很近,我是趁著她去服侍夫人的時候才出來的。」
于秋月白了她一眼,皺眉道︰「好了,閑話少說,我現在就要你一句話,你到底答不答應我的提議,答應了皆大歡喜,如果不答應……」她看她一眼,冷冷道︰「結果你是知道的!」
如今,蔣若男的地位越來越穩固,于秋月也越來越心急,如果能讓她得知秋棠院的一切,她一點能找出對付蔣若男的辦法!
紅杏沉默良久,才說了句︰「姨娘,你說過你會達成我的心願,是真的嗎?」。昨晚她想了整晚,既然小姐毫不顧念她們之間主僕情誼,她又為何要為了她去跟于姨娘作對,將自己置于險境?到時候太夫人真的要處置她,難道小姐會來救她?昨天侯爺去而復返,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知情,故意讓侯爺听到這些話,讓侯爺討厭自己。既然小姐這里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為什麼不試試別的辦法,于姨娘說得對,人還是要多為自己著想!
于秋月看著她冷冷一笑︰「你不過就是想當主子,只要你給我提供有用的消息,我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絕不食言!」
紅杏看了看她,垂下眼簾︰「空口白話,紅杏不能相信。」
「那你要怎地?」
紅杏看著她,堅定地說︰「紅杏要姨娘發誓!」
于秋月輕哼了聲,心想,憑你這個賤人也配讓我立誓?不過她也知道要想讓紅杏全心全意地幫助她,非得要取得她的信任不可,當下立下誓言
「皇天在上,只要紅杏全心全意地幫我于秋月,我一定讓她當上主子,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這個時代的人都相信鬼神,立下重誓輕易不敢違背。所以紅杏見她發了誓,就完全相信了她,從這一刻起,她的主子不再是蔣若男,而是于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