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若男在後花園對于秋月說的這番話,正巧被幾名打掃後花園的下人听了去。沒過多久,便迅速地在侯府傳開來。
這天下午,幾名下人做完了手頭上的事情,蹲在一個陰涼處閑聊。
一個媳婦先起了頭,「听說了沒有?夫人好像有意將于姨娘的孩子搶過來。」
「可以這樣嗎?」。另一名媳婦問道。
「當然可以!」一名尖嘴猴腮的婆子把手一揮,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夫人身後是誰,是太後,是皇後!要將于姨娘的孩子搶過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搶過來又怎樣?只要于姨娘還在一天,孩子終究會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人親骨肉香,只怕到時夫人也是白忙活一場。」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又有一人道︰「你看,現在府里的管事們一個個的都到錦繡園去晃悠,太夫人又全力護著那位,可見錦繡園那位以後才是侯府的真主子!」
「就是,听說夫人一直不跟侯爺圓房,假以時日,侯爺冷了心,就算以後夫人將孩子養在身邊,在太夫人和侯爺的作用下,孩子仍會和于姨娘親厚!」
「對,這話有道理,女人啊,終究還是要得到男人的歡心才是正經,以後于姨娘生下侯爺的孩子,只怕會更得侯爺憐惜了,本來于姨娘就比夫人惹人愛……」
「劉蔡家的,這話你也敢說,要是被夫人听到,小心扒了你的皮!」
劉蔡家的笑了笑︰「誰敢將我抖出來,老娘就將你們一個個的咬出來,挨板子大家一起挨!」
眾人笑成一團,正笑得開心,忽然身後平地一聲雷︰「你們這些刁奴,在這里胡說八道什麼!」
眾人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這一看便猶如從頭至踵被人潑下一盆涼水,從骨子里面冒出寒氣來。
卻見身後不遠處,侯爺身著朝服背負著雙手站在那里,臉色比鍋底還黑,目光陰戾地嚇人。
下人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跪倒在地,磕頭如啄米,口呼饒命。
靳紹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們怒道︰「你們這些刁奴,竟然敢在背後亂嚼舌根,夫人的閑話又豈是你們這些奴才配說的!實在可惡!寧安,叫人過來,每人仗責50,罰銀半年!」
50大板,豈不是要掉人半條命?下人們磕頭求饒,放聲大哭,鼻涕眼淚齊流。
靳紹康不為所動,轉頭對寧安說,「你在這里守著,要是少了一板,為你是問!」
「是。」寧安很久都沒見過主子這般的大發雷霆,當下大氣都不敢出。
靳紹康轉頭離去,回了楚天閣,不一會兒,寧安回來復命。
走進書房卻見侯爺站在窗口,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寧安小聲回了話,卻見主子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段時間主子經常如此,一陣陣的發呆,有時會傻笑,有時又會露出惆悵的神色,完全不似以往嚴肅冷漠的模樣,讓他這個貼身侍從頗有些模不著頭腦。
剛想轉身出去,卻听到正在發呆的主子忽然冒出一句︰「寧安,你應該听到了些什麼吧!」
寧安轉過身︰「不知侯爺是問……」
「關于夫人的,這段時間,我早出晚歸,也沒有去秋棠院,到底府中出了什麼事?我不清楚,但是你總有听到些什麼吧。」
寧安低下頭,小聲回話︰「關于夫人的,奴才確實听到些事情……」
「現在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說給我听。」
當晚,靳紹康來到秋棠院。
院中的丫鬟見到靳紹康皆是喜出望外,這段日子,秋棠院受夠冷落,大家都明白,侯爺的到來是多麼的重要。特別是連翹華英知道侯爺是負氣離去的,看到侯爺在這種關鍵時候來到秋棠院,激動地差點要落下淚來。
靳紹康走進屋,蔣若男上前行禮,靳紹康看著她,見她依然是那般生氣勃勃,神采奕奕,一顆吊著的心慢慢地落回遠處。
好像是他多慮了,這個女子,是不管在什麼境況下都能笑著生活的人。
當初他不就是因為如此才慢慢的注意到她,怎麼忘了呢?
「侯爺,用過晚飯了沒有?」蔣若男笑著問他。
靳紹康笑而不答,默默地注視著她,連翹本來端著水要進來,見到侯爺的神色,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我來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讓你笑話我的,可是你一句不提,倒讓我有些失望了。」靳紹康笑道。
蔣若男想起他之前說過的那句當她不存在的話,也笑了笑,輕聲道︰「我知道侯爺來這里是為了我好,又怎會笑話侯爺?若男可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說實話,如今她的處境,能得到他的支持自然是件好事,他能來,她自然不會將他往外趕。
靳紹康直到此時才知曉,自己的好意能被對方理解,是一件如此愉快的事情。他心中一熱,忍不住上前一步,將她摟入懷里。
蔣若男靠在他懷中翻了個白眼,這只死猴子,如今吃她豆腐是越來越熟練,越來越自然了!想伸出手推開他,可挨到他胸口時,又用不上力。
過了一會,她放下手,撇撇嘴,算了,看在你寧願被我笑話也過來的份上,就讓你抱一小會吧!
靳紹康見她乖乖的,沒有掙扎,心中一喜,雙臂摟得更緊了。
兩人一起吃了晚飯,洗過澡,見時候還早,便躺在床上聊天。
不知為什麼,蔣若男已經不如剛開始那般防備他,或許是知道,他不會真的傷害她。她側著身子面對著他,用手撐起頭部,對面靳紹康也是同樣的姿勢,兩人的長發流淌下來,靜靜地交纏在一起。
「這段時間侯爺很忙吧,很少見到侯爺。」
「你想見到我嗎?」。靳紹康看著她笑,茶褐色的眸子一閃一閃
蔣若男嘴角抽了抽,「嘖嘖,侯爺,你很自戀啊!」
「自戀?」靳紹康偏著頭琢磨了一番,「這個詞很新鮮。」
「是不是覺得用來形容你再合適不過?」
靳紹康皺眉︰「你這麼一說,我就覺得這不是個好詞了!」
「呵呵」蔣若男裂開嘴笑笑,豐潤的嘴唇彎成一個柔美的弧度,讓他忍不住想親一親。
可是,他卻沒有動彈,他們此時雖然輕松的說著話,可是他的心中卻很沉重,有些事情,他不去在意,不想在意,可是在面對她時,這些事情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他心上的一塊大石,讓他無法輕松自如。
比如他的妾室,比如那個孩子。這些本來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今卻變成他心中的刺,他甚至曾經想過,要是沒有這些就好了,這種變化是怎麼來的?
「若蘭,母親做了那些事情,讓你很難受吧,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他輕輕地問,要不是今天他提早回來,也听不到那些話,還不會知道這些事情。
蔣若男搖搖頭︰「不難受,我想母親的心中應該比我更難受,她待我很好,可是我卻騙了她那麼久。她這麼可能不生氣,她現在所做的一切我能夠理解。」太夫人是地地道道的封建女人,男人為天,子嗣為重,自己佔著正室的名額,卻不生嫡子,不氣才怪。
靳紹康溫柔地一笑,不禁伸手過去,模了模她的鬢角,感覺到她的抗拒,又縮回手。
又道︰「你想將秋月的孩子帶過來養嗎?這倒是個好主意,以後孩子生下來就養在你身邊,有我在這里,誰都不敢亂說話。」
蔣若男看著他︰「你就不怕于姨娘傷心難過?」這可不像他
靳紹康垂下眼,沉默了好一陣,才幽幽開口︰「若蘭,我顧不過來……」
輕輕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響起,回蕩在她的胸口間,余音裊裊,經久不去。蔣若男只覺心似乎被什麼咬了一口,麻癢癢的疼。
像是要掩飾這種情緒,她笑起來,故作輕松地說︰「我才不要養她的孩子,我那是嚇唬她的!免得她老是找我麻煩,我才沒這個耐性來應付她!雖然我不怕扇人耳光,可是扇多了,手也會疼不是?這樣一來,估計她以後見到我都會繞道走,我有一段時間的清靜了!」
她停了停,又緩緩道︰「孩子留在自己母親身邊才是最好的,誰也無法代替母親的位置,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福氣,明明有這種福氣,明明有母親,卻不能在母親身邊長大,是很殘忍的事情。我也只是說說,圖一下嘴皮子痛快,我雖然不算好人,雖然有時候也會為了自己去傷害別人,可是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沒有親母關愛的悲哀。
靳紹康靜靜地看著她,背後的燭光將她的身上渲染出淡淡的紅光,讓她有一種寧靜柔和的美,說不出的動人,「若蘭,如果連你都不算好人,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好人了。」靳紹康趨過身去,在她明亮清澈的眼楮上落下一吻。
接下來一連幾天,靳紹康都歇在秋棠院,以實際行動告訴府中所有人,蔣若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他為了蔣若男杖責下人的事情也傳開來。這樣一來,讓府中未來的形勢更顯得撲朔迷離,但有一點大家是看清楚了,此時此刻,夫人在侯爺的心目中仍然佔有著很重要的地位,不管未來如何,現在這個時候,得罪秋棠院是不智之舉!
而另一邊,蔣若男不肯同房以及于秋月懷孕的事情在太夫人不隱瞞下迅速傳遍了全京城,不久宮中也得到了消息。太後驚怒之下傳蔣若男,靳紹康,以及太夫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