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後說了此事沒幾天,蔣若男就被景宣帝召見。
自從蔣若男被封為公主後,景宣帝就再也沒有像之前那般私下召見她,就算偶爾在太後那里見到景宣帝,他的表現也很正常,讓蔣若男放下心中大石,所以此次景宣帝的召見,蔣若男並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景宣帝是在養心殿召見的她。
殿中,蔣若男身著丁香色荷花暗銀綢衣跪在漢白玉地磚上,陽光透過五彩銷金的窗欞投射在她身上,反射出一片瑰麗的色彩。
景宣帝坐在殿首鋪著明黃色錦緞的書桌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底下的她。
蔣若男低著頭,心潮平靜,不發一語。
淡淡的龍涎香充斥在殿中的每一個角落,讓她喉嚨深處都有種甜膩的感覺。
「平身吧。」過了一會,景宣帝淡淡地說。
蔣若男應聲而起,雙手互握于月復前,仍然低著頭。
「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成為朕的皇妹。」景宣帝的聲音冷冷的。
蔣若男不慌不忙地答︰「這全是太後和皇上的恩典,若蘭自當銘記于心」
「恩典……銘記于心……」景宣帝冷哼一聲,聲音轉低,「若蘭,你還真是沒心沒肺。」
聲音中的苦澀是那麼明顯。
蔣若男仍然低著頭,沉默不語。
景宣帝看著底下的蔣若男,陽光將窗欞涂抹成燦爛的金色,蔣若男整個人都被這種金色的光圈所包圍,彌散出一種安定柔靜的美。
他看著看著,思緒忽然變得飄忽,回到了五年前的那片樹林里,她一身白衣,沐浴在陽光下,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情景……
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見到了吧……
他的心酸澀無比。
「你還是穿白衣的時候最好看,」他輕輕地說,低低的聲音如水一般在空氣中慢慢地流淌開,帶著一種無法挽留的失落和無奈。
蔣若男微微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他熱切的目光。她沒有回避,直直地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無悲無喜。
景宣帝看著看著,眼中的熱切也慢慢褪去。
他低下頭去,再抬起頭時,神情已經恢復了王者的威嚴。
「朕已經听太後提過了,你想帶女弟子?」
蔣若男將自己的想法又詳細地說了一遍。
「皇上,自古男女有別,很多女子因為忌諱這些,在大夫面前羞于將自己的病癥說出。以至于有時候只是一些很小的病癥,往往會拖得不可收拾,最後釀成悲劇。女子一樣是皇上的臣民,請皇上也以相同的心情來憐惜她們,皇上一片仁心一定能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景宣帝笑了笑,「若蘭,真正憐惜她們的人是你吧你一個女人家,哪里有這麼多的想法?不管是否可行,你想做的事情,朕一定會支持明天朕就會在早朝上下旨,在太醫院中另開闢一個女醫院,由你來主持,至于招收女弟子的事情也由你全權負責」
蔣若男跪下謝恩,心中暗道,如果真的不可行,你會支持?
她跪在地上,等著皇帝讓她起身退下,可是卻听見龍椅輕響,接著便是景宣帝緩緩的腳步聲,然後,便見明黃色的龍袍衣擺停留在自己眼前。
「若蘭,你和左都督很熟?」頭上傳來景宣帝冷沉的聲音。
蔣若男一怔,怎麼說到他身上去了?
「不算熟,之前在啟州疫區見過左都督。」
「只是見過?」景宣帝冷哼一聲,「為何左都督竟然在朕面前提及你,听他的口氣,似乎還想向朕求親?左都督此人朕非常了解,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不熟悉的女子如此上心」
蔣若男先是一驚,隨即大怒,這個左伯昌,自己明明已經和他說的清清楚楚,竟然還在背著她使這種手段
心急之下,蔣若男抬起頭來,看著景宣帝,「皇上沒有答應他吧」
景宣帝看著她,目光深幽,「你覺得我會答應他?」他冷笑一聲,「我一听出他的意思,就立刻告訴他,你的親事由太後做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將你隨意指婚。」
蔣若男松了一口氣,老實說,她一直擔心這種事。這個皇帝如此變態,萬一氣惱之下拿她的婚事出氣怎麼辦?我得不到你,你也別想開心
還好,他總算還有些理智。君無戲言,他說了這些話,以後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可是蔣若男還沒來得及開心,景宣帝忽然將她一把拉起,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雙眼緊盯著她,神情陰戾,目光如冰
「可是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嫁給任何人,你不是說過你終身不嫁嗎?好,你就這麼做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只除了嫁人你既然處心積慮不想到我的身邊,費盡心機弄成現在這個局面,那你也別想到任何男人的身邊去,不管是靳紹康,還是左伯昌,或者是任何人,你這一輩子別指望再去到任何男人的身邊,也別指望太後能幫你我雖然不能收你這個皇妹,可我絕對有能力不讓任何男人娶你」
他看著她,聲音雖輕,可是字字如雷霆萬鈞,「就算得不到你,你也必須留在我身邊,這一輩子,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都別想離開我」
蔣若男心中涌起一股怒氣,在這一刻,她真的有一種和他同歸于盡的沖動,可是忽然的,這股怒氣又很快消失,一種悲涼從她軀體深處幽幽升起。
「我還能去到哪里?我唯一的期盼,唯一的希望已經被你毀了,我已經沒有勇氣到任何地方去,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已經不在乎了」她看著他,「皇上,你到底執著的是什麼?你如此偏執,內心永遠無法平靜,這于你的病情是大忌,這樣是否值得?」
她掙開他的手,退後兩步,向他行禮,「和順告退。」
蔣若男轉身走出養心殿。
景宣帝看著她的背影,胸口隱隱作痛,他轉過身,坐回龍椅,捂著胸口忍耐了一段時間,臉色才慢慢恢復平靜。
他不知道值不值得,他只知道,比起看著她開開心心地投入別人懷抱里的痛苦,這種痛又算什麼?
第二天,景宣帝就在早朝上提出女醫院一事。此事一經提出,自然遭到一些守舊官員的反對,那些官員認為,身為女子應該呆在內宅,相夫教子,不應該拋頭露面。可是皇帝成心要讓蔣若男辦成此事,讓她以後的生活有所寄托,再加上宮中也早有女官先例,而此事也不算離經叛道,也未傷害誰的利益,所以在景宣帝的強硬態度下,此事便敲定下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蔣若男便開始忙碌此事。因為白天事情多,不能很好地陪伴孩子們,而孩子們和侯府已經非常熟悉,所以白天,蔣若男便將孩子們送到侯府,交給太夫人照顧。太夫人自然高興。
為了讓孩子們能接受自己,太夫人開始注意自己對蔣若男的態度,當著孩子們的面對蔣若男和顏悅色,有時還會神情輕松地和她閑聊幾句,兩個孩子見太夫人不再責罵自己的母親,小孩子又哪會跟大人計較那麼多,再加上太夫人確實疼愛他們,所以對太夫人也漸漸親熱起來,太夫人高興之下,更是將兩個孩子當成寶貝,疼愛非常。
每到晚上,靳紹康會親自將兩個孩子送回來,他雖然很想借此機會見蔣若男一面,可是也知道此時以他的身份進出公主府很不方便,于蔣若男的清譽有損。蔣若男其實也了解他的想法,可是正是如此她才避而不見,既然與他已無可能,何必再給他希望?
不久後,女醫院落成,蔣若男開始著手開始著女弟子一事。按照她原先的方法三管齊下,全國張榜,在低級官員家中尋找,以及在獲罪官員子女中尋找。可是正如她預料中的那樣,因為二十歲後才能成親的條件太過嚴苛,也因為大家的守舊觀念,不願意讓子女拋頭露面,壞了自家的名聲。結果一個月過去,送過來的女子寥寥可數,基本上是家道中落,子女無著落,沒有辦法才選擇的這條路。可即便是這樣,與蔣若男需要的人數也相差很遠。
唯有走第三條路,在獲罪官員子女中尋找。可是做起來才知道,這也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因為這種身份的女子麻煩頗多,所要通過的關節也多,費時較長,而且醫者必須本性純良,經過一番苦難的女子還能保持單純的心性嗎?
不過一旦下定決心,蔣若男可不會輕言後退。只要她認定某事,就會克服一切困難,勇往直前。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因為有皇上的支持,全國各地很快將獲罪官員子女中十三至十五歲的女子名單送上來由蔣若男挑選。其中將父親獲罪原因,以及現在女子所在環境都交代地很清楚。可是蔣若男並不滿足于這些,一次,蔣若男和紫珊隨口提起,「要是能知道這些姑娘們的人品秉性就好。」
紫珊道︰「那姐姐讓各地官府去調查啊。」
蔣若男搖頭,「只怕有人會趁機受賄,結果反而背道而馳哪里可信?只好先挑選一些,等過來後再仔細觀察她們的為人好了。」
紫珊道︰「要是等教導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品行不佳,豈不是白費心血?」
蔣若男嘆氣︰「那也沒辦法,我寧願白費心血,也不願意教出一個心地不純的大夫」
和紫珊聊後半個月,沒想到出了件讓蔣若男很意外很驚奇的事情。
最近要跑醫院,盡量堅持不斷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