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海,帶著點海腥味的海風飄浮在大上海每個角落。法租界內祁齊路這一帶原是俄羅斯帝國租界,歐戰之後被法國並入法租界,並沒有成為公共租界。祁齊路中央聳立著一座巨大俄羅斯文壇巨匠普希金銅像,離銅像南邊數百米有座寓所,是宋子文的父親遺留下來財產—宋氏莊園。莊園是一個佔地30多畝的大花園,沿花園小徑左側往前,可見如茵的草坪間、綠樹的掩映下,坐落著一幢荷蘭式三層樓洋房。在明媚的春光中,洋樓上的潔紅色琉璃瓦宛若一片片錦鯉鱗,光彩奪目,使人聯想起荷蘭的「童話世界」。這幢豪華的洋樓有大小20多間房屋。從正門踏入台階是大會客廳兼舞廳,從鋪著純羊毛地毯的寬敞樓梯到二樓是臥室;在兩套臥室之間,有一個大過廳;從過廳向南是一個70多平方米的露天大陽台。從二樓狹窄的樓梯到三樓,南邊是臥室和輔助用房,北邊是曬台。仲春4月,坐在大陽台上舉目南望,藍天白雲下的大花園生機盎然,香樟、松柏、棕櫚、冬青間交相輝映著海棠、桃花和紫丁香,恰如世外桃源。
這就是宋子文在上海的住宅,不過現在宋子文還未成婚,所以這座豪宅一直都由大姐宋靄齡和姐夫孔祥熙住著,順便照顧自己的母親—宋倪氏。
今日宋氏莊園熱鬧非凡,宋氏三姐妹難得相聚。花園草坪上燈光閃翼,佣人們不斷鋪設桌椅,孔祥熙幾個孩子在草坪上玩著做迷藏,宋氏三姐妹陪著母親說著一些悄悄話,而男人們則坐在旁邊喝茶聊天。若是孫晉瞧見了定會大吃一驚的—孫、蔣介石—執掌中國國民政府幾十年政權、財權、軍權的大牛人都聚在這里。本來是場家宴聚會,蔣介石沒資格入場,只是蔣介石以孫先生私人警衛及心月復邀請而來—去年因陳炯明叛變‘救駕有功’深受孫先生及宋家人喜歡—此時蔣正在追宋家三小姐,此目的恐怕蔣一人而知。
「子文,您也是人民公社基金會會員,孫芳志到底是何想法?」這幾個民國牛人聚在一起聊的不是風花雪月而是軍國大事。孔祥熙抿了口葡萄酒,覺得十分可口,內心甚是舒旦,隨聲問了一句坐在對面的宋子文︰「呵呵,我們今日是家宴私人小聚,有什麼話闖開來說,孫芳志此人如何?」
你還別說,要說了解一些基金會真正意圖之人,還真是的靠宋子文,雖宋子文不是基金會核心人物,但內部重要信息還是了解一二。孫先生不可能向高崇民打听什麼,畢竟有損自己身份和學識。而宋子文就不一樣了,宋子文是自己小舅子,這里是宋氏莊園,一些私密沒啥忌諱的。
宋子文聞之,內心暗暗吃驚︰還真被孫理事長說著了—孫中山肯定會私下詢問自己關于基金會一些事情。宋子文現在還記得當時孫晉笑呵呵說道只是開玩笑而已。雖然此話孔祥熙問的,恐怕最想知道答案就是孫中山本人吧!
宋子文用苦笑的眼神看了一眼大姐夫,又看了看二姐夫︰「大姐夫、二姐夫,您們還是被人家說著了。」
孔祥熙和孫中山聞之,面面相覷,不知大舅子是何意。
「我臨來上海之前,理事長曾開玩笑說我這次回家,您們家人肯定會向我詢問基金會之事及孫晉個人。我當時甚是生氣,沖著理事長丟了一句話︰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呵呵……兩位姐夫,人家表示讓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宋子文此時有點無語。
孔祥熙與孫中山相互看了一眼,表情十分尷尬。蔣介石見場面有點冷清,趕緊打圓場︰「子文兄,總理和孔先生沒惡意,並無刻意打探別人之意。子文兄一直在武昌三鎮,並不了解國民黨現狀,現如今國民黨現狀比較低迷,總理和孔先生需要外部環境支持,而孫芳志及您們這個基金會是支持本黨最大外部力量之一。」
蔣介石說完,眼神有點虛,擔心總理責怪自己胡言亂語,把本黨之事說與外人,畢竟宋子文不是國民黨員。蔣介石見總理用鼓勵眼神和孔祥熙感謝解圍眼神點點頭,內心一松,趕緊抿了口鮮紅的葡萄酒掩飾心情。
「總體來說,理事長此人頗具才能而且隱約神秘,雖是奉系軍閥兒子,但是他內心並不認同東北奉張做法,認同國民黨革命主張,只是他沒辦法反抗奉張勢力,其實他內心十分孤獨︰十分反對軍閥作風,想改變現狀又無力,一是他的父親阻力二是暫時沒力量,是個地地道道的民族主義者。」若是孫晉聞之,肯定會抱上宋子文狠狠親兩口,太了解自己了。
「理事長給人感覺就是無權欲無財欲之人。」見三位十分不解,宋子文有點驕傲說道︰「就說權欲吧,本來熱河特區主席應該是理事長的,這點無論是基金會還是熱河特區那幫子蒙古王爺和滿洲貴族,十分認同,但理事長拒絕了,理由是資歷不足,本人十分慵懶。所以軍事權力交給潘永軍和林達志等人,而行政權交予周學熙和甘選榮等人,這些人沒一個是他的血緣親屬。」
「二姐夫,我講一件事您听了可別生氣哦。」宋子文突然打住,眼楮盯著孫中山,見孫中山點點頭︰「有次我從武昌出差到阜新城,趁著空隙之際,被阜新城幾個朋友相邀騎著馬到阿魯科爾沁旗草原馳騁游玩,在一個叫人爾圖地方發現奇快之事︰有些牧民蒙古包內都掛著一幅理事長畫像。我當時詢問牧民巴圖因,他告訴我,本來整個阿魯科爾沁草原每家每戶都有,但是被政府明令取消,據說理事長本人不願意搞個人崇拜。我接著問他,既然政府明令取消,你為何還掛著呢?巴圖因很是生氣說道,我家樂意啊,這是我們的自由選擇之權利。接著他樂呵呵告訴我們,他活了快五十多歲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原來的主人—一個蒙古貴族帶著城里洋學生走村串戶,幫助牧民看病或者給各家各戶豢養牛羊看病,如何培育良種才是科學的,才能提高羊毛羊皮質量等等。他說以前他的主人總是帶著官府衙役收稅,這次那個蒙古貴族告訴他,讓他參加選舉自治鄉官員。巴圖因傻呵呵告訴我們,當時他嚇傻了,啥是政治平等?一輩子做被人的奴隸,陡然間與主人平起平坐參加民主選舉投票。他參加投票之前偷偷地詢問了自己一個正在職業學校的佷子,若是他不想選他原來的主人,不會報復他吧?佷子告訴他,這是政治權利,你願選誰就想投誰的票,沒人會干涉你,若有人打擊報復你就報官。」
「我們幾個人雖然沒听到老人感謝誰,但是那種翻身牧民做主人的笑容一直震撼我們。最近在漢冶萍公司有位蒙古族專家聊天,我就把我那次見聞告訴專家。專家悠然說道,這事他知曉,他也十分佩服熱河特區政府威力與毅力,因為此事開始引起不少蒙古貴族不滿,但是政府不斷宣傳和做工作等,加上特區政府在少數民族政策符合蒙古整體利益,所以原先權貴們後來慢慢接受了,對待特別頑固貴族或者劣跡斑斑的惡霸勢力,特區商團堅決鎮壓或者打擊,使得這一政策得以貫徹執行,其實別小看了那些牧民曾是別人奴隸,人家內心亮堂昵!」宋子文眼神瞟了一下二姐夫︰「專家接著感慨說,自民國以來,北洋袁世凱一心想做皇帝之夢,死後分裂成幾派,皆是以武力鎮壓異己,美其名曰︰以武促統一;而南方國民黨力量不足,心有力而力不足,而且國民黨大多數也是爭權奪利之輩,就會滿嘴放空炮!這北洋與南方革命黨有誰這樣真正仔細關心過認真執行過如此完備的民生政策。」
四個男人不由得當場沉默不語,表情各異。孫總理表情嚴肅,濃眉微蹙;孔祥熙依然還是那麼笑眯眯的圓臉,但陰沉的眼神出賣了他;而蔣介石更是陰鷙著臉色,臉色微怒。
「怎麼不說話呢?聊什麼呢?」大姐宋靄齡和三妹宋美齡走到他們這桌,見四個男人沉默不語,宋靄齡隨便問了一句。
孔祥熙笑呵呵說道︰「沒聊什麼,媽呢?孩子呢?」
「二妹好久沒回家,媽拉著二妹正聊個沒玩昵,孩子都睡了!」宋靄齡拉著三妹坐下,接著問道︰「我怎麼看你們三個臉色不對啊!子文,你是不是說些不該說的。」
「大姐,別瞎說,我們正在說起人民公社基金會及理事長之事昵。」說實話,宋子文還是有點怕大姐,畢竟小時候大姐曾經帶著弟弟和妹妹。
「哦,我也听說那個孫芳志是個商業奇才,成為北方商業新星;子文,您們理事長好像跟你一樣還是單身吧。」看來咱們國家女人在哪個時代都有三八的特性。
宋子文聞之,急切說道︰「大姐,我們說的是基金會理事長,怎麼往我身上扯呀!」
「哈哈……」大家見宋子文尷尬樣子,轟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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