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于公公催著,阿因簡單地給我梳妝了一下,我便匆匆前往儀秀宮去。
到時,卻被那大殿之上的氣勢給生生震得抖了一抖。
阿爹坐在上座,臉色明顯鐵青,見我來了,還狠狠瞪了我一眼。阿娘坐在他旁邊,艷絕天下的臉這時也沉得跟古水似的,見到我,跟著阿爹瞪了我一眼。
阿娘往下站著太子哥哥和語卿嫂嫂;阿爹往下是六哥,他見到我,面有憂色;六哥旁邊墨夷恭敬站著,見我過來,淡淡瞥過我一眼
而墨夷的腳下,跪趴著一個宮女,這時對著阿爹的方向,身子已經貼到地上。
人都到齊了,這樣一來,我似乎是遲到……
我忙對阿爹阿娘行了禮。
阿爹冷了嗓音,問我,「你與墨夷都在藥房里做了些什麼?」
我听了,整個人一驚。
這話听著,怎麼像……我與墨夷不清不白似的呢?
我下意識往墨夷看去,還未看清,卻又猛然被一聲拍案的響聲震得一抖。
我慌忙回頭,卻見阿爹怒道,「朕問你話,你看旁人做什麼!」
我趕緊低下頭去。
我看他做什麼?我是在糾結我要不要坦白說出他輕薄我一事。
「皇上息怒。」阿娘溫聲勸慰,又對著我道,「玉之,吟妃原本只是在水中受了涼,並無大礙,卻因喝了醫女呈上的藥,身中劇毒命懸一線。太醫院上報藥方,經查證並無問題,唯有熬藥之時,醫女奉命離去,藥房里就只有你與墨夷兩人。」
阿娘到話說到這里就沒了,我卻听得心下一沉。
阿因報說吟妃身中劇毒,我還以為她是要假裝在水里中了毒,不想,她卻要拿這做文章。
只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是阿爹阿娘的女兒,我會不會下毒他們最清楚,如此,她這時這陷害是著實低劣了一些,同時,也不堪一擊。
我低聲回道,「當時藥房中確實只有我、墨夷和一名醫女,統共三人。我與墨夷也的確有命醫女先行退下,只是醫女離去前也說,時間一誤,藥性便會有變。後來,我先行離開太醫院,想那醫女為了保持藥性,也必定不會要先前煎到一半的藥,而會重新撿藥,重新煎制。那麼,吟妃娘娘為何會中毒,玉之就不知了。」
「可是醫女上報,她只是將之前一罐藥倒掉重新煎熬,卻並沒有換煎藥的藥罐。」阿爹聲音沉怒。
我心下陡沉。是,如果沒有換藥罐,那麼就可以是我離去之前便往原來的藥里放了毒,然後殘留到了藥罐之上,又毒染了新的一碗藥,最終被吟妃服下。
吟妃呀吟妃,你怎麼這麼扭曲變態啊你!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樂太醫卻在這時從內殿出了來,他的左右,還有另外幾名太醫。這時,都齊齊跪到阿爹面前,磕頭,沉痛,「皇上節哀,娘娘毒已入肺腑,藥石罔顧。」
我整個人瞬間一懵,僵硬原地。
難道……她真的中了毒?
「啪!」
阿爹一掌拍到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茶杯響動,又接連磕磕踫踫幾聲。
「什麼叫藥石罔顧?小小的毒也不能醫,太醫院留你們何用!」阿爹英俊的臉上這時已風雲變色,「來人,拉下去砍了!」
「皇上恕罪,皇上饒命!」太醫們跪在地上,連連哀求。已有侍衛上前。
「皇上莫急。」阿娘勸道,「這時還是應以吟妃的性命為重。」
阿爹冷哼。侍衛見狀,這才退下。
阿娘便看向地上的一堆太醫,威嚴道,「樂太醫,本宮一直信你,你現在便實話告訴本宮,吟妃娘娘的毒是否還有一絲希望?」
樂太醫這時才在一地的太醫中抬起頭來,難得,他的聲音還能依舊平穩,「回皇後娘娘,吟妃娘娘所中之毒,名叫‘芭蕉不解’,是官紳富家里常用的毒藥。芭蕉不解丁香結,富家正妻因相公寵愛小妾,心生嫉妒,便常以此藥對付小妾。此乃劇毒,少量微末就可毒入肺腑,回天乏術。」
「芭蕉不解?」阿爹厲喝,一指指向我,「你是從哪里得到這麼狠毒的毒藥!」
我一驚,還未說話,卻听得另一人顫巍巍搶先回道,
「皇上恕罪,此毒只在民間的官紳富家之中盛行,宮中並無。」
我忍不住一笑,他這話,回得真及時,及時地就與宮中太醫院撇清了關系。
卻突然之間,我腦中急劇閃過什麼,有一處,一瞬清明。
心,狠狠一撞。
我猛然下跪,磕下頭去,正要說話,阿爹卻已厲聲狠狠將我打斷,
「來人,去東宮、棲梧宮、墨夷府邸三處搜查。」
「是。」侍衛朗聲回道,立刻便訓練有素離去。
我心神俱懾,呆呆望著阿爹。
他卻狠狠看了我一眼,一聲冷哼,已拂袖進了內殿。
我驚怔原地,緩緩看向語卿嫂嫂。她的臉這時慘白,不知是原本傷未愈,還是這時新添的恐懼。
我又看向墨夷,他卻神色自若,只淡淡看著我,眼神悠遠,我怔怔望著他,看不出他的想法。
芭蕉不解,官紳富家。
在這里,有嫌疑又能拿到這種毒藥的,只有……
語卿嫂嫂,墨夷。
那麼,是墨夷還是語卿嫂嫂?
或者是,我與他們其中一人同謀?
而吟妃,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只覺心底有什麼又沉又重的東西在緩緩往上爬,像黏稠稠的黑糊糊的髒東西,緊緊地包裹住我的身體。
「皇後娘娘,微臣尚通毒理,請容臣一試。」
我被墨夷的聲音一驚,看向他,見他神色如常,我又看向阿娘。阿娘輕輕瞥過我一眼,輕嘆一口氣,對著墨夷微點頭,「你隨本宮來吧。」
阿娘說完,便也進了內殿。
六哥這時才走過來,將我扶起,他的聲音里這時已多了許多謹慎,問我,「怎麼回事?」
我不知,只下意識往語卿嫂嫂望去,卻看見太子哥哥在她身旁輕笑,那笑,看不清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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