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梅花)斗凰 殺無形

作者 ︰ 葛葛石春

看女生小說去書客居乾隆七年的十二月初九,年關將近。一場瑞雪籠罩了紫禁城,從御景亭上眺目遠望,整座宮城沐雪而立,那莊嚴與肅穆,足以將人壓倒。

它目睹了太多故事,便如今日。從那個鵝黃的身影從堆秀山高陡的石階上跌落而下的時候,這一日,注定無法平靜。

那是尹冬。安胎的時日讓她越發面目婉柔,而此刻,那紅潤的面頰被驚嚇與冰冷逼成了青白。已經凸顯了的肚子壓在她身下,溫暖的鮮血透過重重宮錦,緩緩浸入了新雪,艷紅艷紅的,像新開的桃花。她茫然而疼痛的目光愣愣地盯著那片鮮紅,直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什麼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嘶聲尖叫起來。

這尖叫驚醒了太監宮女,瘋了一般從高處奔下。紛紛扶起那個尖叫著女人,宮女太監們亂作一團,去太醫院的,去內務府的,去稟告乾隆、鈕祜祿氏、富察青和與高蘭籍的。他們的慌亂蓋不掉尹冬的哀嚎,她像一只受了傷的獸,狠狠地抱著肚子,她的身下,鮮血不斷滴落,像淚。

沒人顧得上蘇意了,他們把她丟在台階上,她還維持著那個跌倒的姿勢,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片混亂,眼里俱是驚恐。

孫德祿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之一,邁著步子在雪地里狂奔,他光光的腦門在冰天雪地里冒出一層油汗,可他顧不得這個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長暖閣的,在富察青和驚訝的目光里他幾乎聞到了喉嚨里冒出來的血腥味,他強撐著開口︰「主子,大事不好了!尹貴人小產了!」

富察青和倏然站起來,手上捏著茶盞摔了一地。她下意識地望向魏宓容,後者的臉上也是一片驚疑。富察青和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案上︰「怎麼回事?!」

孫德祿扯著嗓子,無比失態︰「是蘇意那個蹄子,她竟然把尹貴人從御景亭上推下來了!」

富察青和猛地一個抽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段寧和魏宓容都一臉驚愕,只魏宓容早早反應過來,連忙上上前︰「主子,這會兒貴妃不是還在欽安殿麼?」

富察青和猛然醒悟過來,衣衫也不換,大步地往門外走去︰「走!擺駕儲秀宮!」

鳳輦幾乎是飛著進了儲秀宮的,欽安殿離儲秀宮也不遠,她們非得先到一步。一踏進宮門,里頭已亂成一團。總算儲秀宮身邊的童江壽不是吃干飯的,留守的精奇嬤嬤和太醫已到了,偏殿之前鬧成一團,宮女們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富察青和一眼瞧見剛出來的那個宮女端著一盆子血水。而高蘭籍顯然還未到。富察青和眉頭一立,像童江壽喝道︰「童江壽!這是怎麼回事兒?!」

童江壽老油條了,嘴里半點兒風也透不出來︰「奴才惶恐!奴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只知道尹貴人好好地去御花園散散心,就躺著回來了!奴才斗膽請了太醫和精奇嬤嬤,又遣了人去通知萬歲爺、太後娘娘,別的奴才不敢擅專。」

富察青和一聲冷笑︰「蘇常在呢?」

童江壽額頭有些出汗,卻也不敢撒謊︰「回來了,奴才想著事情緊急,正在……在後殿!」

富察青和不顧童江壽,一轉身就往後殿而去。童江壽攔也不是,不攔也不行,剛邁了一步,一眼瞧見外頭回來的人,大喜過望︰「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富察青和猛地一咬牙,轉過身。她來得到快!

快步進門的高蘭籍釵環微亂,甚至能看出微微的氣喘,顯然是趕回來的。一手揮退童江壽,高蘭籍三步兩步走至富察青和面前,不由分說擋住了富察青和的去路,卻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聲音清朗譏誚︰「妾身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來的這般快,妾身自愧不如。只是皇後娘娘是這六宮的主心骨兒,妾身宮里的奴才都是些縮頭縮尾的,哪里經得住事兒,若沒有皇後娘娘指點,妾身可不知道怎麼應對。」

她們都帶著平淡的神色,像是平日一般,只是雙目相交時,其中的毒辣就如出籠的猛虎,帶著噴薄的殺氣。

那並不是準備充分的樣子。

不是她做的手腳?!兩人幾乎同時這麼想。隨即,一個念頭冒出來,即便不是她做的,也能是她做的!

蘇意!這兩個字在兩人腦海中電光石火般劃過。富察青和不容高蘭籍拒絕地抬步︰「貴妃處事妥當,還是在這兒看顧著,本宮去審一審蘇常在。」

高蘭籍哪里能肯,一個邁步再次擋住富察青和的去路,高蘭籍分毫不讓地假笑道︰「皇後娘娘且慢,奴才們早報了妾身,蘇常在這會兒被看押在後殿,便是肋生雙翅也難飛,皇後娘娘何必急在這一時?尹貴人身懷龍胎才是大事,妾身又是個沒生養的,哪像皇後娘娘捏得穩瓶兒?這大事還是等皇上來的為好。」

富察青和眯起了眼,口氣風雨欲來︰「貴妃這話是說,本宮管不得這大事兒麼?」

高蘭籍扯一扯嘴角,寸步不讓︰「皇後娘娘誤會了。妾身正是尊敬皇後娘娘,才請皇後娘娘指點場面不是?」

經年的怨恨似在此時撕裂的虛偽的外衣,兩個女人冷冷對峙著,雙目相接,似有雷電轟鳴。她們周身涌出來的殺氣與威嚴,讓在場的人都透不過氣兒來,連偏殿里的尹冬仿佛也經受不住,在這危險的靜默中爆發出一聲淒慘的尖叫。

與之而來的是一個沖出來的精奇嬤嬤,她的臉上滿是驚慌,雙手都是鮮血︰「貴人不好啦!貴人恐怕要滑胎啦!」

富察青和和高蘭籍都是臉色一變,轉身望向了偏殿。尹冬身懷龍胎,若是出了事誰也不落好。富察青和到底經驗足些,已經立起了眉頭喝道︰「太醫院正還沒到麼?去拿山參來,切了片送進去,還不快去熬固沖湯?!」

高蘭籍也上前一步,指著正準備沖去取藥材的小太監怒喝︰「混賬東西,這時候去御藥房拿藥豈不是存心害人?綠川,去本宮私庫拿藥!」

一時間宮內亂成一團,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可這是儲秀宮,何況高蘭籍回來了。孫德祿去了養心殿,段寧去了慈寧宮,富察青和一扭頭,對著魏宓容不容拒絕地吩咐道,卻是說給高蘭籍听︰「尹貴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去看著蘇常在,別讓她出了什麼岔子,反吃不了兜著走!」

並非審問,這會兒連高蘭籍也找不出理由。然而是魏宓容,高蘭籍眼珠子一轉,對一旁的胭脂道︰「沒听到皇後娘娘的話麼?趕緊去看著!」

富察青和和高蘭籍狠狠互瞪了一眼,看著兩個宮女往後殿去了。眼見著偏殿里哀鳴一聲高過一聲,比生孩子更撕心裂肺,兩人心里都有準備,這孩子保不住了。

雖然都想弄死這個孩子,可兩人此刻並無一絲竊喜。腦子飛快地轉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並不是她們各自的手段。高蘭籍背後冷汗直冒。這可是鈕祜祿氏要的投名狀,富察青和前腳離間了她們,後腳尹冬就出了事兒,何況這是儲秀宮,都是她的麻煩!鈕祜祿氏一定是知道蘇意的貓膩了,若是懷疑到她身上,如何是好?

富察青和沒比她好上多少。乾隆近日對她不如從前,明面上蘇意還是她的宮女,乾隆未必不會心存懷疑。何況魏宓容那邊兒正準備著,一旦漏了馬腳,她百口莫辯。

一定要保下自己!兩人正這麼想時,外頭傳來一聲暴喝︰「這是怎麼回事?!」

一襲明黃大步而入,乾隆容長的臉上都是鮮明的怒意,那怒意在看到屋里端出來的血水之後,變得幾乎猙獰。他剛剛下朝,就听儲秀宮和長的兩撥奴才來傳話,說是尹貴人受傷,恐有危險。他可以不在意尹貴人,卻不能不在意他的孩子!

想也不想地瞪向皇後,乾隆灼灼的目光似乎能刺穿人︰「皇後!朕把後宮交給你,竟然出了這樣的亂子?你怎麼和朕解釋?!」

富察青和並未慌亂,蒼白著臉毫不猶豫認了錯︰「妾身惶恐,妾身到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尹貴人身孕五月,本是胎最穩的時候,太尹貴人身邊的人都是穩妥的,吃食衣物也是妾身親自備下的,尹貴人一向乖巧,並未有什麼差錯。前幾日太醫說了尹貴人最好稍稍走動,尹貴人也照做了,還有蘇常在陪在身邊,妾身也放心。誰能想到蘇常在素來細心,怎麼如今竟粗糙起來,一時摔倒竟還不小心推到了尹貴人,把尹貴人失手推下了堆秀山……」

她一口一個不知道,一口一個不小心,卻足夠乾隆腦補出蘇意刻意推人的畫面。乾隆只知道尹冬出事,並不知道大概,如今一听火冒三丈︰「什麼?!推下!大膽賤婢,她在哪兒?!」

高蘭籍哪能讓富察青和唱獨角戲,一臉隱忍的怒意上前一步︰「妾身已讓奴才把她看管在後殿,皇後娘娘親自派了人看顧,皇上要不要審一審?」

乾隆哪顧得上,氣惱得甩手︰「罷了!朕的孩子要緊!」

三座大山壓陣,整個儲秀宮忙亂卻靜默著,唯有尹冬的哭號,淒慘得響著。不一會兒,桂嬤嬤和太醫院正也到了,可他們並沒帶來好消息,半個時辰後,里頭的尹冬一聲高亢的哀叫,便再無了聲息。乾隆瞪圓了眼楮,剛想問是怎麼回事,那個精奇嬤嬤已連滾帶爬地摔了出來,身上都是血︰「皇上恕罪!尹貴人,尹貴人小產了!」

高蘭籍身子一軟,臉色白的透明一般,若非綠川和江葉手快,早已跌在地上。富察青和心里暗恨,連忙開口︰「尹貴人……如何?」

精奇嬤嬤連忙磕頭︰「皇後娘娘恕罪!尹貴人這一番折騰不小,已經月兌力暈過去了,太醫正在診治……」

乾隆的話語一個個字兒從牙縫里擠出來︰「那個孩子……是?」

精奇嬤嬤這下連頭也不敢抬,整個身子顫成一團︰「是……是五個月大的……男胎。」

四下皆靜,乾隆的磨牙聲清清楚楚,誰的听得到。

沉默了良久,乾隆終于憤然大喝︰「滾去後殿,把那賤人給朕拖出來!朕倒要看看,誰給她那麼大的膽子!」

儲秀宮,後殿。

半個時辰前,這里只有三個小太監守在門前。儲秀宮的人手都去搶救尹貴人,前殿的喧鬧傳到後殿,讓人人心惶惶。小太監們都不敢說話,生怕殃及自身。

魏宓容和胭脂相伴而來的時候小太監們面露怪異。胭脂臉上露著不滿的神色,陰陽怪氣︰「這是皇後娘娘欽點的姑姑,前來看著蘇常在,你們還不讓開路?」

誰敢惹高蘭籍和富察青和眼前的紅人?小太監忙不迭地開了門。後殿無人居住,即便有人日日打掃也遮不去一屋子的蕭索氣。簡單的桌椅和帷幔,里頭甚至沒點地龍,一開門便是一陣陰冷。蘇意早在被拖進去的時候就呆了,此刻正在角落里縮成一團,在門開的一瞬,她就像個受驚的獸類,瘋一般地往後退去,口里胡亂地大叫著︰「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你們別殺我!」

魏宓容和胭脂連忙進門,啪地合上門。進了門後胭脂再不做戲,她知道魏宓容的地位,望向她的眼神便有些依仗。魏宓容幾步上前捂住蘇意的嘴,低聲厲喝︰「叫什麼叫!有辯白到皇上跟前叫去,別平白牽累我們!」

胭脂心里一凜,暗喜魏宓容動作快。若是真扯出了什麼陰私,最慘的就是她們!胭脂手腳麻利地拿出帕子塞進蘇意嘴里,氣喘吁吁地把她按在凳子上︰「別鬧了!我們現在沒要殺你,是來看著你!你最好放聰明點兒,別做什麼蠢事兒!」

蘇意這才安靜一點,她怔怔的眼神劃過兩人的臉,在看清魏宓容時,露出一個驚恐的眼神。

魏宓容冷笑一聲,滑開視線。動作一停,這殿里的陰冷便更忍受不住。魏宓容不著痕跡地望向蘇意的腳,她穿的花盆底是最新晉來的蘇繡嵌珠金絲繡鞋,宮里只有嬪位以上又得寵的妃嬪才有,蘇意卻分著一雙,因而她幾乎把這雙鞋愛若珍寶,每次出門必穿著讓人嫉妒。而此刻,花盆底上還有血跡。

魏宓容心里一笑,裝作不經意地搓搓肩膀,語氣假模假式地耀武揚威︰「真是好糊涂,再怎麼著,這會兒她也還是個主子,若是涼著凍著了,病了說不出話,還不是我們的禍事。」她說著,一開門,對著外頭一個小太監,「還不去給生個火盆來,難道真要凍死這常在小主才高興麼?」

小太監不敢確定地看向胭脂。胭脂恨恨瞪魏宓容一眼,撇撇嘴︰「還不快去?」

小太監這才去了。不一會兒,一個火燙的火盆被捧了過來。魏宓容撢手接過,砰地甩上門,把火盆往蘇意腳邊一放,帶著惡意說的外頭人都听得著︰「蘇小主,您可是小主呢,和咱們奴才不一樣,千萬別凍著!」

胭脂掩唇偷笑,轉過去看看門外的動靜。魏宓容趁她不注意,把蘇意的雙腳擱在了火盆沿上,炭火映著花盆底,亮油油一片。

而魏宓容和蘇意,無聲無息地暗自交流著。在蘇意看不到的角度,魏宓容給蘇意塞了一個荷包,那里頭是銀票,三十兩,還有一封家書,是給胭脂的。胭脂喜滋滋地接過,給了魏宓容一個鮮亮的笑意。

她們呆了半個時辰有余,忽而外頭傳來一陣喧嘩。兩人連忙斂了神色各站一邊,隨即門便被推開了,進來的都是太監,領頭的那個她們都認識——跟著高無庸的徒弟吳書來。

蘇意像瘋了一般尖叫起來,從椅子上跌落下去,往屋子里頭躲。吳書來知道魏宓容和胭脂,客客氣氣和她們打了招呼,望向里頭的蘇意時就沒那麼客氣了。他一揮手,冷冰冰地︰「皇上有旨,把蘇常在押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啊,這一章寫的超級緊張,連手都抖了!我太沒用了捂臉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的想法也並不是一定妥當,如果下面有姑娘沒看懂,不要大意地問吧~~不過,這一章看熱鬧應該也挺歡的,大概

至少大家看看這一章的內容提要,應該知道鬼出在什麼地方了吧?具體以後解釋了,看誰猜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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