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這一哭,當真是嚎得淒慘,大有撕心裂肺,準備哭個天昏地暗的架式。
在經過起初的驚嚇後,蘇希立刻反應過來給房間上了一個隔音結界,這才沒惹得樓下的那位聞聲上來。
小丫頭在一邊哭得傷心,蘇希卻不知所措,覺得去安慰不是,不去安慰也不是。最後也只得干瞪眼,看著她一直哭。大約半個鐘頭不到,林青青大概是哭累了,也發泄夠了,再加上身心俱疲的關系又一次睡著,蘇希只得起身把這縮成一團小家伙再次安置好,重新蓋好被子。
看著她稚女敕的臉上帶著的難受悲傷,以及那濕濡的睫毛和眼角,蘇希不由嘆氣。知道她不是真的沒心沒肺,也就該再次修正對待的態度了。
豈今為止,蘇希對于林青青的感觀就沒好過,更別提喜歡什麼的了。可眼下這個可以說是討人厭的孩子就生活在你身邊,無時不刻地就在你眼皮底下竄來竄去,順帶還有一份上頭給的「守護令」。也因此,只要她別鬧得太過分,她也只能忍下來。
開始還好,可日子久了她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這讓原本就不是太樂意的蘇希漸漸失了耐性。可以說,林青青會發展到眼下這一步,完全是可以預見的,甚至是自找的。該說她對神仙們太自信,還是對自己太自信,認為蘇希這個「保鏢」絕對會一直守著她,絕不會甩手而去甚至傷害她?
事實證明她大錯特錯,也因此吃盡了苦頭,情緒崩潰的同時心防也變得脆弱。以前哪怕蘇希對她耳提面命甚至各種恐嚇,小丫頭未必听得進去了。而如今精神脆弱的她,只是听了蘇希的兩句威脅就能哭得無比淒慘。
蘇希能感覺得出來,她這一次,是真的在哭,真的很傷心地在哭。也許,這一次一覺醒來,她會變吧。
霉運在林青青選擇留下四魂之玉後,似乎就一直在跟著她,哪怕是月兌離戰國時代,依舊如此。
深夜里,小丫頭發燒了,在大懼大悲之下,精神的崩潰也誘發了身體的不適。蘇希原本以為可以用法術治好,只是沒料到這由內心產生的裂痕引起的感冒並不是那麼容易治好的。無奈之下,只得定下性來細心照料。
為此她特地又一次向學校請了假,專門看護。雖然交由母親也不是不可以,但總覺得自己留下來以防萬一更加妥當些。何況……她這次的生病,和她八歲那年去北京的時候頗為相似啊,全都是因為精神波動太大才引發的發燒感冒,只是小丫頭的身體素質比她不如,病得更重一點。
「媽媽……」燒的迷糊的林青青無意識地叫著,「媽媽……好渴哦,想喝水……」
很快,清涼的水便潤過她的唇,順著冒火的口腔滑入喉嚨內,蘇希給她喂完水,順帶又撤去了她額上的冷毛巾,細心地給她擦過臉又換上一片新的。這期間,她看到總是昏睡的小丫頭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目光似乎掃了她一眼又立刻閉上,眼角處不知何時又涌出了淚水。
生病期間,果然無論身心都很脆弱啊。默默為她拭去眼淚,蘇希輕嘆一口氣︰「看不出來,你原來這麼愛哭呢。」
沒人回答,只有小丫頭淺淺的呼吸攪動著空氣。身後的門突然被輕輕打開,蘇希若有所覺轉過頭去,不意外地看到母親美津子的到來。
「阿曦,你去睡吧。」怕吵到病人,母親低聲道,「你都照顧她一天一夜了,今天晚上就由看護吧。」
「沒事的,媽媽。我精神足著呢,您去睡吧。」蘇希笑著拒絕,回頭再次看向女童蒼白的臉,「青青這次會這樣,我總有責任。今晚還是我來好了,到白天的時候您再來吧。」
「那……你自己也要注意,困了的話就去睡,別把自己也弄垮了。」拗不過女兒,做母親的只得悻悻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囑咐一番。
蘇希笑著點頭,一一應下。
生病是一件很難受的事,特別是生病之後還沒人照顧更加難受。林青青就曾經有過這樣一次經歷,她甚至還拖著這樣一副病態跑去考試,結果考砸一門沒能成為第一名,成績出來後她被父母罵了。
那時候的心情她是不會忘記的,到死都不會忘記的。
平時溫柔待她的媽媽因為自己沒考好丟了她的臉面對自己那樣責備,絲毫不顧自己到當時還沒好全的身體狀況,只是一個勁的數落。
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明明那麼努力,那麼拼命去做了,得來的卻只有失望的斥責和惱怒。
他們果然是不愛自己的吧,否則怎麼會這樣對她?
「又哭了嗎?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愛哭鬼哩。」隨著那聲嘆息響起,毛巾溫軟的觸感也按在了她的眼角,明明是抱怨,可听起來完全沒有這種意思,「總是胡思亂想的話,身體會一直好不了的喲,安心睡吧,我會陪著的。」
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掉。為什麼這個人還會對她這麼好?明明之前自己給她添了這麼多麻煩,她也很討厭自己,最後還害自己變成這樣。可為什麼現在還是這麼溫柔地看護自己。討厭的話,就算不用讓自己消失,放到看不見的地方不就好了嗎?干嘛還要這麼照顧自己,真是搞不懂她。
如果,如果……媽媽能有一半她這麼好該多好。
那樣子,她也就不會……
「還是睡不著?」那聲音又一次響起,直到她哭得暈過去之前還依然很討厭的,現在反而覺得很安心,「小小年紀,心思倒是裝了不少……」依然是抱怨的語調,此刻卻有些許妥協的意味。
很快,一首她從未听過的輕柔曲調自耳邊傳來,沒有歌詞,從頭到尾都只是那人隨意哼出來的,卻慢慢讓她放松了心神,安穩的睡意襲來,她緩緩沉入夢鄉。
醒過來的話,就向表姐道歉吧。
她應該,會原諒自己吧?
如果能原諒她就好了。
…………
……
「我不同意。」餐桌上,蘇希鐵青著臉色拒絕,「學園祭那天我很忙的,哪有空帶她。」
「阿曦……」美津子表情苦笑,「難得青青病好了,你們學校又在舉辦學園祭,你帶去逛逛又不會怎樣。」連她都搞不清怎麼回事,這對之前還很和睦(裝出來的)的表姐妹,也就是去了趟寺廟被困了幾天回來後,關系就不再要好了。
似乎也不能說不要好,阿曦這個做表姐的越來越不耐煩青青,可是這個小佷女正相反,越來越粘她,儼然就要發展成跟屁蟲的境地。
「不行,沒空。」女兒回得斬釘截鐵,大有拒人以千里之外之感。
前科結束還沒幾天呢,她要是真的立刻又領她出去,自己才是腦殘了。
林青青端著飯碗默默吃菜,少有的低眉順目,蘇希忽然覺得有些不習慣。換成以前這丫頭在自己拒絕後就算沒當場罵出來,怎麼也會以眼神殺死自己的,突然一下子這麼老實她還真沒適應過來啊。
「算了啦,姨媽,我不去了。」小丫頭如此輕易的退卻讓蘇希感到意外的同時又有些不妙,「表姐在那個學校里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實在顧不上我才這樣說的,我會乖乖呆在家里的。」
「青青……」正為難著的美津子一臉感動,覺得這孩子太懂事了。
「但是……」她張口的一個轉折讓蘇希立刻警惕起來,果然還有後招啊,「下個星期我們聖夜學園和另外一個學校也合辦了一個校園祭哦,我想讓表姐帶我去那個學校看看。」小丫頭舉著筷子說得輕松愉快。
蘇希忽然松了口氣,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才是她認識到的林青青嘛,不看帥哥會死星人一枚。
「什麼學校?」她先模模底。
「是星奏學院哦。」那丫頭的眼楮又在閃閃發亮,「里頭分為普通科和音樂科,出了很多音樂家的那個學校。」
「那個學校啊,有點印象……」怎麼也算是混過幾年音樂界的人多少听說過一些,听起來似乎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但還是忍不住看她一眼,「有特別的東西在嗎?」潛台詞算是很明顯了。
「除了那口鐘,沒什麼太值得在意的東西。」音樂妖精莉莉那種沒有殺傷力的小怪,在見慣BOSS的林青青眼中實在不值一提。
蘇希察顏觀色,發現對方不是特別興奮,遂也放下心來——小丫頭要是非常興奮和激動,她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阿曦,你看……」
「知道了媽媽,我會陪她去的。」也跟當媽的想說什麼,蘇希立刻表態,已經拒絕過一次的她知道不能再拒第二次,否則會有不良後果。
進藤美津子果然滿意點頭,不再說話。
吃完晚餐,又是一番洗漱,回了房間里預示著又一天的結束。端著一杯熱茶,蘇希坐在床邊放松地呼了口氣,旁邊立刻貼上一個小小的身子,郁悶轉頭,果然就發現一張討好狀的稚氣小臉。
自從林青青這丫頭病好了之後,一下子老實了許多,可也粘人了不少,就連睡覺也盡想著跟自己睡在一頭,有好幾次都把小瓊的「床位」給佔了,惹得那只小白貓抓狂不已。
算了,只要她不惹事別的也就隨她去吧,抿了口茶,對于林青青惹禍本領心有余悸的蘇希這般暗想。聞著杯中茶香,情緒完全放松下來後她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話又說回來,打從小丫頭空降過來她就一直處于忙碌狀態,都有很久不去華原大陸那邊的世界去看看了,今晚就過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