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喜劇 第81章 悲涼欲念

作者 ︰ 春天枝

半個月後,安基文手臂上的傷基本好了。這天,他來到廠里準備上班,沒想到,勞資部門的領導把他叫到辦公室,對他說,因為他請假外出沒有按時返回廠里上班,無故曠工一個星期,嚴重違反廠規,被廠長解聘辭退了。

安基文心中很不服氣,和廠長爭辯起來。可是他一個普通員工,廠長拿刀把,你拿刀口,又怎能說得過廠長擺出來的那些白紙黑字的廠規廠紀呢。無奈,他只好到財務科領取半個月的工資。隨後,勞資部門交給他一張失業證明書以及廠方有關解除他本人勞動合同的文件,通知他到市勞動就業服務中心辦理失業登記手續。

他默默地思忖著︰怎麼辦啊,工作沒了,回去怎麼對老婆交待。老婆平時沒事就在菜市場批發一點蔬菜擺賣,掙點差價,每個月的收入少得可憐。現在他又失業了,總得快點找到新的工作崗位,不然一家子怎麼生活下去啊?

安基文拿定主意,不打算把自己失業的事情告訴妻子,不然她會為自己傷心,為自己痛苦。他決定將這件事瞞下去,如果哪天她知道了,她責怪自己了,到時候再解釋,大不了向她認過錯罷。

先前在皮鞋廠上班,雖然每天的工作時間經常超過8小時,甚至常常加班加點,但還是工廠里的工人,每個月都能夠領到基本工資,效益好的話還能夠領到一點獎金。盡管每月工資和獎金不多,但生活上有個固定的收入,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多多少少都能給自己和家人服下一粒定心丸。眼下,連收入低得可憐的飯碗也被砸爛了,想起來,象他這種在社會底層掙扎著過日子的工薪族弱勢群體,對突如其來的風風雨雨,只能逆來順受,暗自悲憐。

自從國有企業改制走向民營企業或者私營企業後,工人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早已一落千丈,普通員工的勞動義務和權利幾乎唯有依靠廠長們或者公司老板的施舍。他給你上班你就干活,他叫你下崗你就老老實實失業。一句話,員工的飯碗就捏在廠長或者公司老板的手里。國家制定的《勞動法》只是在政府部門裝潢門面,只能在事業單位里有時候能夠起個泡泡罷,對民營企業或者私有企業根本不管用。

縣官不如現管,工廠廠長或公司老板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員工的命運,他們對員工生死有操殺大權。弱勢群體對此無能為力,大多數人只能逆來順受,忍氣吞聲。難怪報紙、電視里經常報道某某打工仔因為失業、因為辛辛苦苦干活後拿不到工錢逼迫跳樓自殺。生活中一幕幕悲劇的發生,令人感慨唏噓,可是又有幾個老板因此而受到法律的追究呢?

窮不和富斗,民不與官斗,似乎已經形成了平民百姓的定勢心理。

安基文就是懷著這樣的心理看待皮鞋廠廠長對他的處罰,在他認為,自己違反廠規在先,其他理由都是顯得軟弱無力的。再說,廠長一句話要解聘誰就解聘誰,他不是先例,在他前面被廠解除勞動合同的員工他無法屈指數過來。

他歇了一會兒,站起來繼續東走走,西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臨時工。連續一個星期了,他每天早出晚歸,到處尋找職業,可是一家家都落空了。

馬露蓉至今還不知道丈夫已經失業了,每天晚上他回到家里,稍有空閑就問他白天又做完多少雙皮鞋。她听罷,總是拿起圓珠筆堅持在一個小本子上作記錄,以便月底統計他全月共制作了多少雙皮鞋,大概能夠領取多少工資和超產獎金。每當听到安基文告訴她當天超產的時候,她內心十分欣慰和興奮,臉龐上溢滿遏止不住的喜悅。

安基文看到妻子象家庭會計似的,很認真地記錄他每天謊編完成的生產任務,心里感到一陣陣哀傷。可是他又不敢告訴她真相,生怕妻子知道事實後為他的失業傷透心。他寧願把失業的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也不讓妻子分憂。

這天晚上,他勸妻子說︰「老婆,你別記了,記下也沒用。」

馬露蓉說︰「怎麼沒用呢?我每月記下你所做的工作定量,算一算你全月大概能夠領到多少工資和超產獎,以往計算的不離十,基本上還是很準確的,至少心中有數,能夠事先知道你每月收入多少。」

听她這話,安基文心里更傷感、更悲蒼了。可是他在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平平靜靜的樣子。他思忖道︰「明天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想法子找到一份臨時工了!不然,這個月沒收入了,到時候拿什麼向老婆交差啊?」

第二天,他隨身攜帶上身份證,和以往一樣準時出門,裝作去皮鞋廠上班的樣子。

他走到街道路旁一處廣告欄跟前,仔細看上面刊登的本市的廣告有沒有招工的信息。就在他失望的時候,忽然看到市郊區有一家水泥廠招聘搬運裝卸工的舊廣告,廣告紙張有些剝落了,已經貼出來好幾天了,看看招工截止日期,就在今天下午5點前結束。于是,他按照上面刊登的地址,立刻前往應聘。

安基文乘坐市內微型出租車來到水泥廠勞資科詢問,果然招工名額還沒夠。他又問一下每月工錢多少,勞動科長告訴他,每月底薪500元,另加廠部超產計件獎金,他沒有多想,當場答應願意應聘。

隨後,勞動科長帶他到廠長辦公室,將他介紹給廠長。廠長正在看生產報表,連頭也沒有抬,就冷冰冰地問一句︰

「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安基文。」

「安基文?」廠長听回答罷,連忙抬起頭來看看,略思一下,好象想起什麼,連聲說,「噢,你就是安基文?記得上個月《鵝城早報》報道過有個叫安基文勇救妻子的事跡,上面的相片好象就是你,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孿生兄弟吧。」

安基文點點頭︰「嗯,報道的就是我。」

「報道說,你當時為了救你老婆,被小偷持刀扎傷了手臂,現在傷勢痊愈了嗎?」廠長有點擔心地提問。

安基文沒想到他的事情經報紙報道後,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時間,這家水泥廠的廠長還記得那麼清楚,尤其是還記得他的名字,他很感動,也有些憂慮。他以為廠長怕他手臂受傷了,干不了重活。于是,他解開襯衣,褪出衣袖把手臂露出來,說︰「廠長,你看,傷口愈合了,干重體力活沒事的!」

廠長看了看他的手臂上的疤痕,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一塊一塊的,十分健壯結實,輕輕拍打幾下,滿意地說︰「好好好!明天你就開始來上班吧!」

「謝謝廠長,我一定會好好干活的!」安基文表決心似的。

廠長又補充一句︰「哦,忘了告訴你,凡是我廠新來的員工,實行三個月時間的試用期,合格的話再簽勞動合同。」

安基文爽快地說︰「沒關系,只要有活干就行了。」

第二天,安基文準時到水泥廠上班了。在水泥廠做搬運裝卸工,干的全是體力活,相對來說,比在皮鞋廠車間上班辛苦好幾倍。每天的工作任務十分繁重,或是搬運石灰石到回轉窯口前堆放,或是從水泥熟料碾磨車間搬運水泥成品袋到庫房儲存。

這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外地來了一位采購商,急需20噸水泥。因為要連夜趕路,廠長叫搬運工先裝滿車,然後才允許下班。沒法子,全班10名搬運工從庫房背起每包50公斤重的水泥,平均每人來來回回40趟。待到裝滿車的時候,一個個累得腰酸背痛。

安基文第一天干這樣的重活,真的有點吃不消,他累得腰肢幾乎伸不直起來。他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加上剛剛傷勢還沒徹底復原的手臂,更是一陣陣隱隱約約的疼痛。他忍著疼痛,拖著鉛一般沉重的雙腿緩緩回到家後,連話也懶得說,就倒在床鋪上躺了半個小時還不想起來。

馬露蓉見他胸口不停地起伏,見他一身髒兮兮的,關切地問他︰「阿文,你今天怎麼啦?」

安基文深深呼吸一口氣,費勁地說︰「倒杯開水來,我口渴得要命!」

馬露蓉倒開水給他。安基文三口兩口嘰哩咕嚕就喝盡了。

「阿文,你餓壞了吧?先吃飯填填肚子吧。」馬露蓉給他盛飯。

「你幫我收拾好衣服,我先洗盆澡,今天太累了!」

「看你累得說話都沒力氣了,我來幫你洗澡吧。」

「嗯。」安基文軟綿綿地應一聲。

在浴室里,馬露蓉也同時月兌下了自己的衣裳褲子,和安基文一塊洗澡。看到丈夫的肩膀上壓得紅腫一塊,關切地問道︰「阿文,今天你干什麼活呀,怎麼肩膀都紅腫了?」

安基文連忙解釋道︰「哦,廠里傍晚拉回一大批皮革,還有制鞋機器,方才和大伙手拉肩抬,所以……」

馬露蓉相信了他的話,輕輕地擦洗他的肩胛,生怕弄疼了他。她一邊洗,一邊問︰「還疼嗎?」

「沒關系,過兩天就消腫了。很長時間不干這樣的重活了,一時吃不消。」

「往後干活要多注意點安全,別出事,哦!」馬露蓉一再叮囑他。

說這話時,馬露蓉不由想起自己的前夫。她的前夫就是在工廠上班處理機電設備故障時,因為機器漏電,他男人不幸觸電而去世。前夫的悲劇,在這個女人的心中今生今世都是揮之不去的陰影!

安基文站在浴室里,感覺雙腿太累了,于是叫妻子拿一張凳子來讓他坐下。馬露蓉搬來凳子,細心地幫他洗澡。她輕輕地揉搓他的時候,心底突然燃起了。好長一段日子了,兩人沒有在浴室里一邊洗澡一邊。她情不自禁地說︰「阿文,我們吧。」

安基文沒精打采,冷淡地說︰「算了,我今天提不起精神做事,我想先睡一會兒。」話剛說完,他竟然馬上閉合眼楮,差點栽倒在地板上。

馬露蓉見狀,關閉熱水器,急忙幫他擦干身體肌膚的水漬,連短褲叉也沒有給他穿上,就半扶半拖著安基文回臥室床鋪躺下。作為妻子,第一次看到男人今天這樣疲憊不堪的樣子,她好心疼,她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要干那麼繁重的體力活,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本來,她好想再次感受一下在浴室里和男人站著的樂趣,可是看到丈夫累得象死豬一般睡在床上,她內心的欲念很快熄滅了,不由感到一陣陣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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