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天注怒天才
獅駝嶺名為嶺,實際上相當平坦,整體看去,形似一個巨大的土墩。
這兒是西北大區的預選賽主場地,因為元嬰修士無需預選,築基修士又不是主要挑選目標,從這里走出的修士,實際上主宰著西北大區在整個精英賽的最終成績,是絕對的核心。
宋家的「賭場」就在這里。
預選賽是最近才決定的事情,賭場只能臨時構建,顯得比較粗糙。然而宋家就是宋家,雖因時間充忙不及雕琢,功能卻很齊備,不負大家族的聲名。
主體部分是一處大堂,可容納千人,其內擺放著桌椅之物供修士們小憩。若有需要,還可向周圍的的侍女討些茶水解乏,全部免費提供,很具人性化。
正面中央是一條青玉長桌,竟延伸出十數米之地。雖然不是什麼特殊寶物,然而如此巨大的天然玉石,通體幾無雜色,著實令人震撼,彰顯出宋氏千年世家的風範。
長桌兩側,兩面巨大的影壁高懸,其上以滾動的方式出現人名、賠率、投注總額等等數字。有點像股票大廳的電子顯示儀,卻更加貼近。長桌之後,三名容顏俏麗的少女微笑守候,修為都不算高,僅在築基中期上下。她們是接受投注的接待人員,只要在宋家專門準備的玉簡中選擇項目,繳納靈石後由其確認,即為有效投注。
每一枚投注玉簡,都有宋氏專人負責烙印,有防偽的意思。投注的修士若能投中,兌取靈石賭資也需要驗證,做不來假的。
此外,大廳後面建有一些密室雅間,一來宋家需要有監場之人,另外若有大額投注,多數不願在大庭廣眾交易。屆時修士可以選擇進入雅間。那里有專用的貴賓通道,保證不會被人發現。
總之,此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就算你想以寶物充當賭資,也有專門人員負責鑒定,且極為公道。有宋家數千年聲譽做保障,沒有人擔心信用的問題。
然而此時此刻,宋家的聲譽正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
「怎麼樣,到底接不接?不接的話咱掉頭走人。」
唐青在數十人的拱護下侃侃而談,臉上帶著不耐,卻極為罕見地沒說一個髒字。
「咱們小胳膊細腿,沖著宋家的名望而來。生意成不成總得給個說法,把大伙晾在這里算什麼。」
在他面前,兩枚閃亮的戒指靜靜地躺在玉石上,仿佛兩座大山壓在人們心頭,吸引了無數貪婪的目光。
兩千萬靈石!
經過宋家的驗證,確實是兩千萬靈石!就這樣擺在眾人眼前。
大廳中本就有不少人,更有眾多好事之徒跟隨唐青而來。此時這麼一鬧,外面涌進來的人絡繹不絕,到現在,整個人山人海,宛如打折的菜市場。
貪婪歸貪婪,卻沒有敢打歪主意。不說唐青這一方,宋家幾名鎮場子的修士全體出動,齊齊盯死那兩枚戒指。仿佛盯著果模的娛記,恨不得拿著放大鏡,爬上去研究一番才好。
不能打主意,各類意婬就從心頭涌起。尤其是那些剛剛目睹了炎龍候囂張英姿的人,更是唯恐天下不亂,再來一場好戲。
「是啊,到底接不接?怎麼了,宋家也有吃不起的時候!」
「嘿嘿,一旦這位侯爺奪了頭名,好幾億靈石!就算是宋家,也是大出血啊!」
「那又怎麼樣,宋家不是富可敵國嗎?賺了幾千年,就不能虧一回!」
「說得不錯,據說宋家除了當年蝠王參賽那一次,從來就沒有虧過,該出點血了!」
「那次虧了什麼,當年的賠率是六十賠一,他們能虧什麼!」
「就是就是,修士一賠十七,煉體一賠八。炎龍候如果奪了雙料頭名,宋家要賠兩億五千萬靈石。我的神啊!那是一座靈山!」
「我不在乎宋家虧不虧錢,如果唐……炎龍候真能奪得頭名,西北大區長臉才是正經。」
「是啊是啊!老子力挺炎龍王,是爺們兒。就沖這股豪氣,咱也壓他奪頭名!」
「……真壓嗎?」
「當然是真的,你敢瞧不起老子!」
「不敢,那你壓多少?」
「……壓一萬!」
「干嗎不壓多點?」
「這個……先看看吧,看看預賽再說。」
「那時候賠率早降了。」
「咳咳……降就降吧,精英會雙料頭名……」
「呵呵,既然是這樣,一會兒我也壓一萬。力挺炎龍王為西北爭光!」
「我壓十萬!」
「我也來!」
「還有我!還有我!」……
大廳里越來越熱鬧,幾名俏麗女孩面色慘白,除了開始時發出一聲尖叫,她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在她們身邊,一幫「金算盤」表情呆滯,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唐青側面,一名矮矮胖胖如同掌櫃模樣的中年修士不停地抹著汗,抹一把出兩把,怎麼都抹不完。
「侯爺,此處嘈雜,可否請您入內說話?」
胖掌櫃頭發都快要急白了,心里將安排自己來這兒坐鎮的人罵翻了天。不是麼,四大區預選,原本就數西北大區最沒油水。現在可好,橫空出世一位金主,注碼大得讓人心慌。這個簍子如果塌掉,他會成為所有宋氏族人唾棄的對象。
兩千萬的投注,就算是六大宗門掌教也不能拿不出這樣的手筆吧!看唐青的模樣,仿佛那就是點零花錢,這不是要命嗎!
壓冷門?宋家從來都不怕。越冷越好,越冷越吸引人氣。
可問題是,對唐青的估計顯然出了極其嚴重的錯漏,萬一他真的拿下了頭名,這樣的賠付,宋家也要抖三抖!
消息已經送出去,現在還沒有回復。誰能想到,那邊的事情了結,唐青沒有半分耽擱,直接抱著雙兒趕場。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賠率還沒來得及調整,人家已經上門。
現在人已經到了,你總不能說︰「我現在休市,等會兒賠率調整好再玩……」
那不是自己掌嘴嗎!
可憐胖掌櫃身為元嬰前輩,且是宋家老牌金算盤,如今不得不對一名晚輩低三下四扮可憐。說有錢能夠砸死人,實為至理名言。
「不用了,投點小注玩玩,整這麼麻煩干嗎。」
唐青將雙兒換到左手,抬起右手拍拍胖子的肩頭,隨意說道︰「宋掌櫃是前輩,俺膽兒小,這里人多更安全。該咋地咋地,您給個話就成。」
他根本不知道胖子叫啥名,似乎做過介紹,唐青懶得听。反正姓宋,身形和掌櫃的也對號,不會叫錯。
說起來,唐青來這兒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還的確是為了賺錢。建軍的耗費,遠遠超出唐青的估計。三千多萬的身家,還掃平兩大家族,楞是入不敷出。
別的不說,單單讓所有修士以靈石養氣這一項,就讓唐青整天肉疼。沒辦法,手下的人太少,為了加快軍工生產的進度,恢復時間必須壓縮。光是提煉材料的那些修士,消耗的靈石就是天文數字。此外加上各類陣法消耗,以及福利薪水等等等等,兩千萬靈石,已經是唐青如今的全部可挪用資金。
寶物材料雖然不少,可他自己還打主意多弄點,哪能拿出來拍賣。適才鬧事的時候別人議論什麼賠率賠率,唐爺立馬上了心。
隨意找個人問明道路,唐青帶著全部人馬跑來一看,一賠十七!煉體稍底點,一賠八!
這樣的數字,令狼牙戰士們義憤填膺,五毒等人呵呵冷笑。唐青卻如同中了**彩一般興高采烈,嘴里一個勁念叨著宋家真好,簡直是財神爺轉世福神降臨,這不是拿靈石朝唐爺頭上砸嗎!
結果,唐青本來還抱著別的幾條目的,如今全部扔到一邊。無論如何,先把這票生意做成再說。
「前輩?有你這樣對待前輩的嗎!」胖子快哭了,臉上的汗更多,伶俐如鸚鵡的口舌仿佛打了結,楞是扯不出一句塞搪話。
周圍哄笑聲四起,反倒是炎龍來的粗漢格外老實。這是唐大官人刻意叮囑的,投注完成之前,誰都不準鬧事。
為了利益,別說臉面,性命都可以不要。
大家族怎麼了?大家族在乎大錢!
如此龐大的數目,足以讓宋家放開顏面。萬一生出事情被人家找到借口,干脆撕破臉皮耍賴,以至于砸了唐爺的金罐子,未免得不償失。
他們不鬧,有人鬧!
「是啊是啊,侯爺說得對。就是在這兒才合適,人多才有見證嘛!」
「沒錯!到了後面,沒準兒發生點啥事。宋家……厲害啊!」
「趕緊接趕緊接,接了侯爺的注,咱們接著來!」
「說得對,趕緊接。不接的話,宋家干脆搬走算了,開什麼盤啊!」……
人群之中,宋妍菲的神色復雜,斜靠在帥仁身上沉默不語。小帥罕見沒有搞怪,輕輕挽著宋大小姐的玉手,時而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雙兒畢竟年紀小,別人不會和她多說,還弄不明白唐青為什麼會演這麼一出。不過傳承于宋家的血脈,讓她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發財機會。干成的話,自己擺一百年的攤,也賺不來這麼多靈石。
所謂女生外向,在雙兒身上得到完美體現。論理說宋家是她本親,可是如今的雙兒,已然是坐實了炎龍第一千金的位置,早已不當自己姓宋。
別人不敢吭聲,雙兒不在乎,眼看對面的胖子只顧擦汗就是不接茬,心里不由得焦急起來。做生意的人都明白,有錢賺的事情,趕緊敲定才是正經,遲則生變,放之四海皆準。
心里這麼想著,小丫頭眼珠一轉,脆生生地為唐哥哥幫腔︰「胖大叔,您是不是不敢接啊?不敢接的話,換個敢接的來啊!」
以雙兒天真無邪的模樣,加上她的身份年紀,做個托兒再合適不過。話雖然不中听,可也是實情。去掉她姓宋的關系,算不上失禮。
誰也不能拿一個孩子生事找茬。唐青帶的這些人里面,只有雙兒說話,才不會帶來任何問題。
不會帶來問題,卻偏偏帶來了問題。
「大膽!」
怒喝聲響起,廳外一名彪形壯漢,在幾名修士的環繞下,眾星捧月般昂然走入。
壯漢身上有宋氏標徽,衣著卻與其他人不同。全身粗布麻衣的短裝打扮,更像一名山中獵人。然而其臉上的精悍之氣,卻遠非周圍群修所能比。走在人群中,恍如一座移動的鐵塔,震撼當場。
迎面雙兒錯愕的目光,壯漢戳指喝罵︰「小丫頭,虧你還是宋氏族人,竟然如此不知廉恥……」
「廉你麻辣隔壁!」
宛如驚雷當堂炸響,本就因壯漢到來而顯得漸漸安靜的大廳,一片死寂。
話音未落,一道流光從唐青手里飛出,轉眼間化著獵風鼓鼓的戰旗,插在壯漢身前。
戰旗長兩丈,上有一條咆哮的金龍,四爪舞動仿佛躍出旗面。兩只巨大的龍眼俯瞰著壯漢,如視螻蟻。
回身將雙兒交到杏兒手里,唐青冰冷的眼神掃過一干人等,最後落在比雙兒更加愕然呆愣的壯漢身上。
「接下唐爺的注,接下唐爺的旗。不然的話,滾回去!」……
如許多好事者期望的那樣,炎龍候再次惹出事端,比剛才更大的事端。
令人驚喜的是,唐青要出手了。
龍旗為戰旗,是帝國為參賽之人特意準備的戰旗。
修士之間的恩怨眾多,而且錯綜復雜。這樣的聚會,許多平日里踫不到或者無法尋覓的修士都會露面,肯定有人不顧一切想要解決仇怨。
戰旗就是為了這種情況準備。
投出戰旗,即為決斗性質的挑戰,一對一,公平合理。
唯一與競技相區別的是,手段不受限制,與精英會最終的挑戰賽規矩相同,啥本事都可以用。
當然,通常發生亮旗挑戰的情形,都是有著生死血仇,不死不休死也不休的那種,而且肯定是同階修士。如果一名元嬰修士朝結丹期扔旗,不但起不到復仇的效果,反倒會被人恥笑,自討沒趣。
壯漢明顯假嬰境,唐青結丹中期,這樣的挑戰,讓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的地步。
宋瓖工攜風雷之勢出場,嚴詞呵斥雙兒的背叛。在他看來,自己不但佔著勢,還佔著理,真可以說是義正詞嚴。
以他的身份修為加上地位,呵斥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再合理不過。尤其是這個小丫頭,還是族中定性為籌碼之物,本應為家族的興旺奉獻一切,方不負名字里那個「宋」字。沒想到與上官家的聯姻沒成,外界還因此傳出一些對家族不利的流言。
流言千萬種,意思大致差不多,無非是宋家賣女求榮,為了抱上官家的大腿如何如何等等。
宋家需要抱大腿嗎?宋瓖工顯然不這麼認為。就算是需要,他也不認為上官家族有這個資格,然而這並不表示,他會因此認為宋妍菲姐妹值得同情。
在他看來,既然已經成為眾所周知的事實,那姐妹二人就應該順順當當的嫁入上官家,而不是如現在這樣寄人籬下,嚴重危害了宋家的顏面。
身為宋家難得一見的修行天才,宋瓖工本不應計較這些小事。然而宋家子弟天生與別人不同,他們注定要與世俗打交道。血脈里固有的經營頭腦,為他們巨額帶來財富的同時,更帶來了其它一些東西。
一句話說就是,宋家沒有苦修士,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本在積極備戰的宋瓖工,听身邊人說起西北大區發生了大事,似乎和那名攪亂了兩家聯姻的唐青有關。本來還不怎麼在意,然而隨後他又听聞,唐青跑到宋家的場子鬧事,頓時變得怒不可遏。
與那些謹小慎微的族中長輩不同,宋瓖工少年成名,對自己的要求極其嚴格。修行之路多磨礪,他還刻意學習那些苦修之士,在搏殺與枯坐中磨練心志。長遠看,他是被宋家賦予重望,希望能突破那個詛咒般枷鎖之人。
現在的他,遠遠談不上那個程度。然而的的確確,宋瓖工較之其它宋氏族人,多了狠辣與決然,也更加驕傲。
眼下的情形,讓宋瓖工有些反應不過來。
「難道說,自己還罵錯了不成!這兩名背族之女,難道不應該老老實實听從自己的教誨,從此幡然悔悟,重歸家族的榮光,為家族的榮耀盡力嗎?」
「為什麼,她們一副憤恨的模樣?而且,沒有半點懼意!」
「還有,那個叫唐青的人,那個走了狗屎運被授予炎龍候稱號的家伙,他怎麼敢這樣!」
「他竟敢打斷我的話!他竟然比我還囂張,比我更霸道!」
學習苦修士,表示他不是真的苦修之士。宋瓖工被家族寄予厚望,讓他比別人得到的更多,卻也失去了一些很難留意的東西。
比如,商人天生的謹慎!
再比如,為了不干擾他的修行,對唐青的事情,他所知甚少。
還比如,太多太多的順從與恭維,推崇與敬畏,讓他對自己的認識,略微有些偏移。
所以,宋瓖工震怒而且迷惑,半響沒有反應。
周圍的人和他一樣,神情呆滯無語,沒不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發生。
關鍵是太快!
良久,宋瓖工才醒過神來,心頭涌起無邊的羞怒,冷然喝道︰「我知道你是唐青,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傻逼!連驢都不如的傻逼!」
唐青看都懶得看他,譏諷道︰「接不接,不解滾蛋!」
「好,好,好!」
宋瓖工再也無法維持平靜,表情猙獰扭曲。蒲扇般的手掌揮起,兩枚戒指與一桿龍旗,通通被他收入囊中。
賭注已受,戰約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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