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日的練習,蕭峰「吐血」越來越順,最終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千萬要小心,千萬莫帶出一絲一毫得不忿。皇帝……伴君如伴虎,千萬小心……」深知他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雨嫣一遍遍地囑咐著。
蕭峰拉過焦慮的小娘子,抱進懷里,輕輕拍撫他的後背。「放心……如今還能同嫣兒相伴,此生無憾,至于其他的……不必掛懷。為夫一定會平安歸來,為嫣兒、文宇,平安歸來。」
雨嫣抬起頭,才張開嘴,想再講話時……
「爺,馬車已經備好了。」程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知道了。」雨嫣轉身偷偷抹了抹眼角,思良片刻,又拿袖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小小的藥丸。「先把它吃了。」
蕭峰毫不遲疑地將藥丸吞下,它極苦的味道,讓他皺了下眉。「是什麼?」
「吞下才問?是不是晚了些?」雨嫣撲哧笑了,「讓人眼暈、腳下無根的妙藥」
「嗯?」蕭峰一怔,才想再問清楚一點,卻感覺眼冒金星,還一陣陣的發黑。「嫣兒,這是……」他緊抓住嫣兒,才不至于倒下。
「藥起作用了……」雨嫣滿意地笑了,「怕演得不象,瞞不過皇帝的眼楮。如今這樣,再不會有人懷疑了。夫君受苦了,等回來睡一夜,就沒事了。」
強忍住想到嘔吐得眩暈,蕭峰擠出一抹難看的微笑。「用得妙,省了許多……許多麻煩……」
雨嫣扶著面色青白的蕭峰走出房間,程喜心下一驚。昨看爺的氣色還好,如今為何又變成這般模樣?顧不得多想,他緊忙上前扶住蕭峰。
「小心照顧好侯爺,宴會一散,馬上回府。」心有不安,雨嫣還不忘囑咐程喜。
「姨娘放心,小的會將爺平安得帶回來。」程喜小心得將蕭峰扶出去,暗自月復誹皇帝太難侍候,侯爺病成這副模樣,還得出席壽辰,實在是強人所難。
且不講雨嫣如何坐臥不安得在府內等侯,單講蕭峰被扶上馬車,馬車一動,他就覺得天旋地轉。緊閉上眼楮,靠坐在一旁,甚至不敢講話,生怕肚子里的膽汁會噴薄欲出。
搖搖晃晃,總算到了宮門口,在宮外迎接的劉海被蕭峰虛弱、難看的面色嚇了一跳。看著被小廝扶下馬車的蕭峰,不敢相信這就是叱 邊城,守衛大燕的鎮南侯。怎麼病成這般模樣?
「侯爺……」劉海上前施禮,「皇上特讓奴才恭迎侯爺。」
蕭峰勉強地睜開眼楮,虛弱地笑了笑。「多謝皇上掛念……有勞劉總管……」
到了宮門,程喜不能再進去,可見蕭峰這般模樣,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劉海轉身招來一小太監。「今晚要服侍好侯爺,若有半點差池,唯你是問。」
「是……」小太監上前扶蕭峰入了宮門,程喜不放心地守在宮門口,一直到看不見蕭峰的影子。
蕭峰雖無官職,但蕭家世代忠良,聲譽極佳,蕭峰本人戰功赫赫。見他身體虛弱,不少文臣武將紛紛上前慰問,大家均被他異常虛弱的模樣嚇倒。
就連蕭峰的妹婿何漢明,也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病態。「兄長,為何會病得……」
與各位同僚點了點頭,強忍越發強烈的眩暈,他臉色蒼白地笑道︰「無事,只是些小病,不礙的。」
何漢明原想再說幾句,但看到蕭峰身邊的太監,又把話給咽下,只說了句。「宴會結束,漢明送兄長回府。」
蕭峰淡淡一笑,卻再不敢點頭。「好……」被太監扶著落坐,便閉上眼楮,盡量保持身體不動。雨嫣下的藥,藥效極強。只要他一動,哪怕是輕微的頷首,他都感覺天地顛倒。
休憩片刻,他臉色有些好轉,又傳來劉海的聲音。「皇上、皇後駕到」顧不得其他,蕭峰又睜開眼楮,由小太監扶著重親跪下,叩拜皇帝。
群臣祝皇帝萬壽無疆,三呼萬歲,又是一通折磨,待蕭峰重親站起身,早有準備的黃弈還是被蕭峰的面色驚愕不已。難道真得病了?只是這病來得有些蹊蹺,還要再試一試。
黃弈笑容滿面地舉起酒杯,「借這美酒,祝大燕江山永固、國泰民安干」
听聞那句江山永固,蕭峰心中滿是不屑,嘲諷的笑意還未倒達臉上,該死的眩暈再一次幫他打了掩護。他接過太監遞過的酒杯,略微一怔,還是同眾人干了杯中酒,趁旁人不注意之時,將藏在指間的藥丸吞了下去。咽下口中的酒和藥丸,默數五下,咬破含在齒間的血包。
「咳咳……」蕭峰突然開始咳嗽,聲音听得旁人揪心裂肺。他掏出袖中的帕子,緊緊捂住嘴,試著把聲音壓到最低,他劇烈搖晃得身體讓人擔心。
小太監緊忙拍撫他的後背,搖晃身體引起得眩暈,最終令他眼前一黑,倒在小太監身上。他手中的帕子也飄落到地上,正當中大片的腥紅,讓眾人震驚不止。
原本打算再探虛實的黃弈也慌了心神,「快傳太醫——」
大殿之內歌舞升平,黃弈的心思卻不在此。他此刻更關心被扶到偏殿的蕭峰,他的病情究竟如何,若他真有個萬一,大燕的江山……
後果如何,黃弈不敢想。一杯接一杯地飲著酒,心急如焚得等待偏殿的消息。不知過了多久,劉海才氣喘吁吁得趕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群臣都很焦急,可又不敢表現任何好奇,只能裝作深醉歌舞之中,偷偷地觀察皇上的表情。
生于帝王之家,最擅長喜形不于色。黃弈故作欣慰地點頭,微笑著舉起酒杯。「鎮南侯只是飲酒傷胃,並無大礙,已然回府靜養。來,舉杯祝鎮南侯身體康健,早日康復干」
「干——」大殿里傳來洪亮的聲音,震得大殿微微輕顫。
一方面感謝蕭峰平安歸來,一方面為他蒼白泛青的面色心痛。雨嫣淚眼迷蒙地守在他床邊,若不是為她,他還可榮華一生,如今……
床上暈睡得蕭峰幽幽轉醒,雨嫣擦去眼角的淚花,扶他坐起身,端起早已備好得蜂蜜水讓他服下。暖融融的水下肚,他頓時覺得頭腦清醒,方才得惡心、眩暈的感覺完全消息了。
他晃了晃還有些沉的頭,坐起身,抬頭正好看到雨嫣泛紅的眼楮。「全好了……嫣兒的藥還真靈,不然今晚非露餡。擔心了吧?」他伸來雙臂,將雨嫣抱在懷里。
依在他懷里,雨嫣身體不停地輕顫,心底泛出的寒氣慢慢被他的體溫驅散。「原本不必受這苦的……都怪……」
「噓……別說要怪就怪蕭峰無能,娘子受得委屈,卻……」猶如心中永遠不能拔除的毒刺,想到雨嫣受得委屈,蕭峰就會心如刀攪。每晚他都會親吻雨嫣的胸口,那傷疤如今只留下淺淺得白印,可想到最初得樣子,他就會心痛。
爵位?戰功通通都是狗屁不如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要她為他處處算計,他心中有愧。可更多得是對她的愛惜、敬佩,得嬌妻如斯,他心滿意足。
「說好不再講的」雨嫣抬頭打斷他自責,「說好從些恩愛到白頭,不分彼此的」
「好,不講不過為夫餓了……」蕭峰曖昧地笑著,又貼上來,才要低頭吻住雨嫣,他的肚子卻突然雷鳴般響起。
「呵呵……」雨嫣掩嘴偷笑,「還真是餓了正好讓廚房擺飯,一同用晚飯。」
知道雨嫣也餓著,趕忙吩咐廚房備飯。了了一樁心事的二人,吃得格外香甜。
黃弈陰沉著臉,跪在他眼前的太醫渾身輕顫,他冷冷地瞥了眼太醫,問道︰「如真是回天乏力?再無其他醫治的辦法?」
「已是酒毒傷五髒,郁積于肝,脈向極其虛弱,稍不慎就會肝損人亡……」太醫戰戰兢兢的把自己的脈象一一道明,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還能……還能多活久?」黃弈問出最關心的話。
「長不過一年,短……短不足三月。」太醫差不多將身體趴在了地上,生怕被皇帝遷怒砍了頭。
黃弈無奈地擺了擺手,劉海上前示意太醫退出去。跌爬著起身,沒過兩步,身後又傳來皇帝冰冷的聲音。「鎮南侯是只偶得微恙,將養幾日就會大好,是不是?」
「嗯?」太醫一怔,直到迎上皇帝冷厲的目光,他才恍然大悟。「皇上所言極是,鎮南侯吉人自有天象,過幾日就好了。」
若外面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小心你的腦袋」黃弈這才略帶疲憊地閉上眼楮。
太醫逃出御書房,全身的衣裳早已濕透。好險回去得早做安排,早點打發家人遠走,不知哪日就會被遷連丟了腦袋。伴君如伴虎,找個機會辭官回鄉,做個民間的坐堂醫更安穩些。
劉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聲在邊上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早點歇息吧」
黃弈睜開眼楮,盯著桌上的蠟燭,久久才喃喃道︰「酒毒入五髒?是嫣兒走後……飲酒傷身?他這算是深情不壽,還是天妒英才?若到了那邊兒……嫣兒,會不會怪朕……」
劉海聞言一震,乖乖地閉上嘴,關上耳朵,全當什麼也沒听到。這問題可不是他能問、能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