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刑場陰深,恐怖,彌漫著一股血腥氣。暗夜,就像隱著的巨獸,隨時打算擇人而噬。
半赤著上身的執刑大漢,腰系著血色的腰帶,手拿著過人頭的巨大屠刀,獰笑著揮舞著屠刀向她脖子砍來,看到巨大的屠刀山一樣壓下來,夏夢雪心沉到谷底,知道再難以回天,暗叫一聲︰「我命休矣!」眼楮大睜著看著那屠刀,近了,再近了,不!我不服啊!啊——
「醒醒!醒醒!快醒醒!」夏夢雪睜開雙眼,一張陌生而清秀的小臉映入眼簾,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窗外清晨的微光射進來,刺得眼楮一眯,這是哪里?淡紫色的紗帳,淡紫色的床幔,床前不遠處梳妝台上大大的銅鏡,不遠處朱紅色的櫥櫃箱籠……
「雪兒姑娘,你是做惡夢了吧?」那年輕的小宮女見她一臉迷惘,笑道︰「奴婢以前也經常做惡夢,初進錦繡宮時,見到宮里杖斃過犯事的宮人,夜里總是被嚇醒,後來時間長了,想想只要好好當差,小心謹慎,心里不做虧心事,沒必要怕那許多。」
夏夢雪弱弱地問︰「真的麼?錦繡宮里還杖斃過人?」
好像自己真的做了虧心事啊,那小屁孩兒一樣的太子被自己用石子給砸下圍牆了,不跑難道等著被抓?一旦被抓住了輕點兒是受罰,重了丟掉小命啊!再嚴重都可能連累家人。現在想想,她當時怎麼那麼大膽呢?在這宮里,隨便走出一個人,都可能不簡單,這該死的性子,平日里看似軟弱,怎麼就一點兒不能受激呢?
不容她自怨自艾,那小宮女接口道︰「可不?奴婢進宮兩年了,這兩年里,就光錦繡宮里就杖斃過兩次犯事的宮女太監了。」
夏夢雪越發心虛,「都杖斃的些什麼人?所犯何事?」
「要說皇後娘娘啊,平日里倒也並不是特別嚴厲,只要不犯錯兒,也不會無故責罰下人。但是,只要涉及到太子,娘娘可是一點兒都不輕饒,兩次犯事兒都是和太子有關,一次是宮女奉茶時不小心把水給灑到太子身上了,一次是照顧太子的小太監偷懶被娘娘發現了。」
「呃……」夏夢雪背心滲出冷汗,全都跟太子有關,她好像不小心得罪的就是太子啊!而且得罪得還不輕。
只是偷個懶,奉茶時灑了茶水就杖斃,那她這個傷了太子的,會不會株連九族啊?越想越怕,臉色不由得變得青紫。
「姑娘,雪兒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尚藥局的醫女來請脈?」那小宮女擔憂的問道。
夏夢雪回過神,「無礙,只是夢里受了驚,心有余悸。對了,姑娘怎麼稱呼?」
那小宮女趕緊擺手,「奴婢春桃,是個粗使宮女,一直在紫晴姑娘手下听差,當不得姑娘二字。」
夏夢雪知道這宮里規矩繁多,也不再去追究稱謂,「春桃,這紫晴姑娘在錦繡宮里主管什麼?」
「紫晴姑娘有一手好櫥藝,負責管理尚膳局方面的事務,她可是錦繡宮的紅人。前些日子不知為什麼事兒惹得娘娘不痛快,說要把她遣往他處,沒想到真的給送到其它宮里去了。」那春桃一臉惋惜,「可惜了紫晴姑娘,娘娘當初可是答應給她指門好親事的呢!」
「哦?」夏夢雪輕哦一聲,若有所思。
「雪兒姑娘,時辰不早了,您還是快起來吧,呆會兒還得去紫娟姑娘那里領牌子,晚了是要受罰的。」
「嗯?領什麼牌子?」夏夢雪听得稀里糊涂。
「就是您的腰牌,只有憑這腰牌才能自由出入錦繡宮,您原來沒有腰牌嗎?」。
「沒有,從來沒有人給我腰牌。」夏夢雪大奇。
春桃想了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說︰「可能姑娘進宮不久,還沒有發放腰牌吧。您先梳洗吧。」
「嗯。」夏夢雪趕緊起身,春紅拿過來一套淡紫色宮裝,並出門去為她打了一盆水,簡單地梳洗一番。夏夢雪看著身上淡紫色的宮裝,估計這就是錦繡宮上等宮女的服裝,與春紅身上淡綠相對,一看就能分出等級差異。
梳洗完,天已經漸漸明亮,不敢多耽擱,夏夢雪在春紅的指點下往紫娟的住處走去。錦繡宮的宮女已經大多都起身,到處都能看到匆匆來往的宮女太監,與夏夢嬌那偏殿相比,這里顯得更加忙碌熱鬧。
快步來到紫娟的房前,紫娟已經站在回廊分派著幾個太監宮女的差使,昨日天已經黑了,夏夢雪沒有看真切,今日一見,才發現那紫娟雖然相貌普通,但猶如大家小姐一般,只站在那兒就有一股高貴儒雅的氣質,令她身邊的宮女太監相形見拙。
紫娟分派好差使,才回過頭沖夏夢雪點點頭,略揮了揮手,當先往一個方向走去,示意夏夢雪跟著她走,紫娟帶著她來到正房,皇後娘娘顯然也是剛剛起床,今日初九,還沒到各宮妃嬪來請安的日子,她也不多做打扮,頭上只是松松挽了個朝仙髻,插上百鳥朝鳳釵,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只在邊角處用藏青色滾邊,鵝黃色的絲線在衣角繡出點點新蕊,清新淡雅卻不失莊重。
晨起的許皇後這一刻倒有了些小兒女情態,她正手拿著眉筆對著銅鏡細細描著眉,一道新月般的眉毛描好,嘴角微翹,在鏡中細細端詳,侍候梳洗的宮女靜靜候在一邊,見紫娟二人到來,伸出食指擱在嘴唇,示意禁聲勿擾。
紫娟與夏夢雪也如那宮女一般小心地候在一旁,大氣也不出一下。
良久,許皇後回過頭掃了一眼,放下眉筆,仍舊對著銅鏡打量著妝是否妥貼。
「本宮听紫娟說,你還識得些字?」夏夢雪滿以為她會繼續裝扮下去,卻听她緩緩地開口。
夏夢雪冷不丁被這突然一問嚇了一大跳,趕緊行了一禮︰「奴婢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回娘娘話,奴婢在泰安時,跟著大小姐略識得些。」
那皇後募地回頭,目光犀利地望向她,嘴角一彎,「看來夏修儀還頗有才情,連身邊侍候的丫頭也能識得不少字,哪天得請你家修儀過來探討探討,也省得本宮寂寞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