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姐不想入宮?」
「是啊你說,好好兒的在宮外當個小姐多好,也沒多少人管束,想做個什麼自由自在的,別提多開心」
「我听說這些大家族規矩也不小,難道東平侯府規矩松些?」
「那倒也不是,是咱家小姐,唉怎麼說呢?咱家小姐跟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
「嗯,不一樣咱小姐打小並不在東平侯府長大,唉……不說這些了,頭痛。」依晴揉揉自己的腦袋,狀似很苦惱,「反正咱家小姐不像普通閨閣里的那些千金小姐,她是天上高飛的大雁,不是籠子里的金絲雀。」
夏夢雪見她煩惱,心下不忍,伸過手攬住她,「咱不想這些了,看今晚的月亮真美」
兩人肩並肩一起望著那皎潔的明月,這會兒天上有了一絲薄薄的雲,在那薄得似輕紗般的雲層後,月亮愈發顯得柔美神秘,淡淡的清輝灑下,像給兩人批上聖潔的衣裳。
不遠處歡聲雷動,喝彩聲連連,打斷了默默賞月的兩人,她們對視一眼,看不到台前,卻听到有人斷斷續續地提及琵琶、美人等話語,依晴笑了,「定是那位範小姐在表演了,她生得真美,就是跟這龍華皇宮里的娘娘相比也不會差多少吧?」
夏夢雪深有同感,「可不是?好多娘娘生得還不如她呢」
「哎呀」依晴突然大叫一聲站起來,抖了抖身上衣服,焦急地說道︰「我不能再玩兒了,再隔一個節目就輪到小姐上台彈琴,我得到她身邊去侍候。雪兒,我先走了,你也要好好準備,我可期待著你的飛天舞呢」她還沒說完,就像只蝴蝶一般飛快地沖出涼亭。
許是剛才的表演太過于轟動,把大多數人都給吸引過去了,小亭子這邊只有夏夢雪一個人坐在那兒怔怔地望著明月出神。
月圓人靜,這是她第一次離開泰安獨自在外過中秋節,也是第一次沒有母親陪伴的中秋節。面對著同樣的那一輪明亮皎潔,思鄉之情涌上心頭,母親已經不在,在這繁華熱鬧的皇宮,經常是置身于人群中覺得孤獨,在歡聲笑語中品味悲傷。
長長地嘆息一聲,夏夢雪心里百味雜陳。
「前面演得正熱鬧,你躲在這里嘆什麼氣?」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夏夢雪回頭,龍亦然正一臉征詢的看著她,他的眉頭輕輕皺起,顯然很不開心。
夏夢雪強笑一下,「沒什麼,就是看到月亮,想起家人而已。太子殿下怎麼也不看戲?」
「戲?這宮里天天有戲可看,有時候比台上演得還好,不在乎這一場兩場。倒是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平日里都鬧哄哄地,我想清靜一會兒。」夏夢雪也懶得向他行禮,舒服地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仰望著明月。
龍亦然猶豫了一下,坐到她身邊,也仰頭望著那一輪明亮。
「你為什麼要寫呈情書?」
「什麼?」
「你為什麼要寫呈情書?」
「因為心里想,我從小就喜歡跳舞,以前是沒有機會跳,現在有機會了,就干脆跳個夠。我覺得,不管是什麼,即使是喜、怒、哀、樂,都能通過舞蹈來表現出來,當你大汗淋灕地跳一場舞下來,什麼煩惱都發泄完了。也不用費心去想那麼多,多好還有,我想站在萬眾矚目的高台上,用自己的身、心去跳一支舞,用我的舞去感染每一個人,為他們帶來快樂。」夏夢雪望著那輪明月,眼神微眯,眼里帶著一絲向往和迷離。
夏夢雪不知道她這一刻有多美,她一臉神往,帶著近乎迷醉的表情,精靈般的大眼楮此刻微微眯著,里面似乎藏著一個迷離的夢,她沒有看龍亦然一眼,就一直仰望著那輪明月,明月的清輝落在她身上,就似乎為她罩上了一層神秘聖潔的華衣……
龍亦然痴痴地望著面前的佳人,似乎被震憾了,為她的美,也為她的話。
本來,他是想來興師問罪的,問她為什麼要遞上呈情書?為什麼就不肯接受自己?
可是,當他看到她坐在亭子里,是那麼孤單無助,是那麼哀傷淒涼,再多的怒,再多的怨也發不出來。
她那麼喜愛跳舞,為何不成全她呢?
原來,他還擔心她拒絕他是因為她心里喜歡的另有其人,現在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原本還忐忑的心一下子飛揚起來,心情也一下子轉好。
心情一好,原本覺得嘈雜不堪的樂曲聲現在變得動听,原來怎麼看著怎麼普通的月亮在他眼里也變得明媚動人……
「既然喜歡,那你就堅持吧我,我等你七年,不過是七年,七年很快就會過去,我一定會努力,做出一番成績來,然後迎娶你做我的太子妃」想了想,龍亦然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信誓旦旦地說道。
夏夢雪一愣,詫異地回頭,她沒說什麼啊怎麼就扯上太子妃了?她並沒有叫他等她啊?
龍亦然說完這番話,似乎也覺得頗為難為情,臉上直發燙,還好是夜晚,也看不出是不是臉紅了。面對夏夢雪探詢的目光,他的目光躲閃,不等她開口,就叫道︰「壞了,我出來得太久,萬一父皇找我可就不太好了。你也不要一個人老呆在這里,夜里涼。」
望著龍亦然飛奔而去的身影,那麼慌張和倉皇,好像做了什麼壞事怕被人抓住一般,夏夢雪不由抿嘴而笑,剛剛那盈溢在身上的憂傷也一掃而光。
遠處傳來陣陣琴聲,琴聲婉轉悠揚,居然是《秋思》,夏夢雪幾乎每晚都能听到的《秋思》,只是,今日的《秋思》彈得頗為中正,雖然沒有任何錯處,但也沒有出彩之處。
夏夢雪很詫異,她已經知道那每晚彈琴的就是蘇欣墨,可是,今天台上彈琴的依然是她,她卻還沒有每天晚上彈得好。
她每晚彈到《秋思》,聲音高亢,雖然有著纏綿思念的絮語,卻並不佔主導,更多的是不服,是抗拒,想要抗爭,同時,還帶著點兒清高孤傲,有點兒曲高和寡的意思。
可是,今天晚上的《秋思》卻沒有任何感情,帶著一絲絲疏離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夏夢雪不僅詫異,還有些擔心,皇宮里很多人都懂樂理,相信不僅她能听出來其中的意思,台下的其它人也能听出來。現在,她也相信了依晴所說的話了,蘇欣墨根本就不想呆在這皇宮里,或許有什麼苦衷逼得她不得不來,所以,她只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果然,一首曲子下來,喝彩聲跟範紫靨表演時相差不是一丁點兒大,听著寥寥的喝彩聲,夏夢雪嘆了口氣,看來,就是身處侯門的小姐也身不由己啊
再過不久就要輪到夏夢雪她們表演了,沒時間再替蘇欣墨擔心,她趕緊去換衣準備,有了上次雪緞斷裂的事件,表演道具不親自檢查一下還真不放心。
當她把一切收拾妥當,才松了一口氣,坐下來歇會兒。紅姑看她有些緊張,額頭也有些汗,把自己的帕子塞到她手里,笑道︰「看把你緊張的,以後要上的大場面多著呢可別告訴我,你被昨天的事兒那麼一嚇,就不敢再上台了啊」
夏夢雪接過帕子擦了擦汗,也不說話,只是沖紅姑傻笑了一下,她的臉上紅撲撲的,這樣一笑嬌憨得很。
一直在旁邊打著下手的雪芹笑道︰「听雪妹子莫怕,你就當台下的人不存在就是了,我去給你倒杯茶,喝了提神。」
說完,就轉身朝外走去,也不知是沒有听到夏夢雪說不要,還是故意裝作沒听到。
夏夢雪無奈地聳聳肩,听見旁邊一位舞伎班的姐妹調笑道︰「听雪妹子就是好福氣,我們也是忙了半天,雪芹姐姐可沒說給我們倒茶。」
「哪里?你听錯了,她是給我們大家倒茶去了,不會只給我一個人的。」
夏夢雪偷偷瞄了眼紅姑,見她也是一臉意味莫名地望著自己,不由臉上一紅,心里暗暗罵道︰這雪芹明明對自己恨之入骨,卻偏偏還要裝著跟自己要好的樣子,還對我好呢?她倒來的茶,我哪里敢喝啊?
不一會兒功夫,雪芹果然端了一個大托盤,里面裝了十數杯茶,杯子里茶香怡人,輕煙裊裊。
她最先來到紅姑面前,說道︰「姑姑也累了,請喝一杯茶。」
紅姑從托盤里拿過一杯,湊在鼻子面前使勁一聞,笑道︰「雪芹的泡茶功夫越來越見長,這普通的毛峰卻讓你泡得香氣四溢了。」
說完,她抬起頭朝舞伎班的那些宮女叫道︰「丫頭們,都累了吧,還不快來喝杯茶解解渴?」
說完,她又隨手從托盤里拿了一杯茶,遞到夏夢雪面前,說道︰「听雪,也別辜負了雪芹的一番好意。」
這會子功夫,舞伎班的眾姐妹們正好也都渴了,她們一窩蜂地撲上來端水喝,轉眼間就把一托盤茶給瓜分光了。
夏夢雪也伸手去接紅姑遞來的那杯茶,當她的手剛剛踫到那杯子時,紅姑的手一松,茶杯「砰」地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