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卯時,紅俏就準時張開眼楮,迅速穿戴好後衣裙之後,傳來兩聲清脆的敲門聲。
「少夫人,您可起身了?」
「進來吧!」紅俏提高聲音說道。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梳著丫鬟雙髻,年約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輕快的走了進來,圓圓的臉盤上漾著甜甜的笑容︰「少夫人,奴婢先給您打水洗臉!」說著麻利的把小木盆給端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換了干淨的水快步走了進來。
紅俏微微一笑,隨手把頭發收攏用布條一扎,漱口洗臉後紅俏吩咐道︰「福兒,我們先去園子里看看,一會兒再去準備早膳。」
「是的,少夫人。」
紅俏說的園子是她和福兒一手開闢出來的菜園,種了些時令的蔬果,估模著這幾日就能嘗到了。
自從蘇昱從軍之後,紅俏就和婆婆蘇李氏,以及翠姑,福兒母女在某些人的安排下,住在這小院中,獨自過活,不過這倒遂了紅俏的心意,住在這兒可算是肅靜了不少。
小院並不大,菜園離紅俏的房間也就幾步道,主僕兩人在菜園中又是一陣忙活,其實她們倆幾乎是天天都在管理這園子,實在是沒有多少的活計可干,只是兩人都喜歡每天來園子里撥弄一番。
已然臨近夏季,這個時辰天邊已經開始泛白。
看著自個兒家主子借著這點光亮,熟練的查看蔬果葉子上有無蟲子,福兒忍不住一陣心疼,憤憤不平的說道︰「少夫人,您……她們真是太過分了,您好歹也是少夫人啊!」
紅俏聞言直起身子,看著福兒那張氣紅的小臉,忍不住輕笑出聲︰「那又如何?」
福兒語塞,紅俏便幾低下頭繼續手頭上的活計。
其實紅俏也知道,福兒是為了自己好才說這話,只是誠如她自己所說的,那又如何呢?
成親第二天,紅俏等拜見了公婆和幾位姨娘才知道,原來自己嫁的,居然是如此顯赫人家!
她此刻在的朝代是天元王朝,而蘇昱正是宿州首富蘇家的二子,也是嫡子,只不過從她們對待自己的言行上來看,這個嫡子怕是最為不受寵的。
事實證明紅俏的猜測非常的正確。
拜見了公婆和姨娘之後,紅俏還未從夫家的夸張的家世中回過神來,蘇昱突然告訴紅俏,自己必須要去北方邊關的軍營中鍛煉一年。
紅俏並不知道蘇昱怎麼會在新婚第二天就要去軍營之中,只得強顏歡笑,忍住心中的恐懼,笑著目送這個才認識的夫君離去。
爾後紅俏才在對福兒旁敲側擊之後慢慢的了解到了這個家族到底是怎麼回事。用紅俏的一句話總結就是,為老不尊,兄弟眾多,小妾當道,大房麼,自然靠邊站,很不幸,她正是大房的兒媳婦兒。
在這之後,她們這一房連個擔當的男子都沒有,自然就被當道的小妾隨意的找了幾個借口就發配到這個偏僻的小院子里來了,懦弱的婆婆一個字都不敢反駁,紅俏自然也只能當個悶葫蘆,老實的跟著來了這里。
不過,紅俏直起腰來,看著自己手指上的一滴露水,微微一笑,即使不能榮華富貴,即使不能錦衣玉食,但是有著安穩平靜的生活,這就讓她非常的滿足了。
一抬頭見福兒還是帶著一絲絲的不滿,看來還在為她抱不平,紅俏無奈只得寬慰幾句︰「福兒,你覺得我們現在的日子過的可舒服?」
福兒側著腦袋想了想,堅定的點頭︰「舒服,雖然不能像從前那樣好吃好喝,可現在夫人和娘都不用擔心有人會……」福兒說到這兒,猛然收回未盡的話語。
對福兒的這一點,紅俏還是很滿意的,即使她們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但是很多話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福兒,即使我們現在的日子過的有些緊,但是這種簡單的生活不是更有滋味一些麼?何況……」紅俏笑著指著自己正在撥弄的瓜果,「很快我們就能嘗到我們親手種下的瓜果了,這種生活你在以前可曾想象的到?」
被紅俏的笑聲感染,福兒也終是放下負面情緒,跟著紅俏笑了起來。
「紅俏,福兒,何事讓你們倆笑的如此開心啊?」隨著一道溫和帶笑的問話傳來,一個美婦人在一個中年婦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正是紅俏的婆婆蘇李氏,以及福兒的娘親翠姑。
「婆婆,可是媳婦吵著婆婆了?怎在這個時辰就起了?」紅俏有些自責的迎了上去。
「紅俏,你多心了,今兒醒的早,所以就早些起了。」蘇李氏寬慰道。
「婆婆,那您先進屋歇著,紅俏現在就去給您準備早膳。」
「不急!」一把拉住有些急匆匆要走的紅俏,蘇李氏笑的很是溫和,「紅俏,時辰尚早我也不餓。對了,這些瓜果何時可以采摘了?」蘇李氏岔開話題。
紅俏的臉色第一次有了些許的興奮之色︰「回婆婆,媳婦估計明後日許是能收一些了。」
蘇李氏卻是沒有像紅俏的那般興奮,只是深深的看了紅俏一眼,最後所有的話化為一聲輕嘆︰「紅俏,辛苦你了!」
「婆婆,媳婦惶恐!」紅俏連忙小心翼翼的回道。
蘇李氏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在翠姑的攙扶下又慢慢的走回屋子里。
看著蘇李氏的背影,紅俏臉上的笑容雖然不變,心中卻是暗暗嘆了口氣。
婆婆蘇李氏性格懦弱,凡事不敢與人相爭,雖然是蘇家正妻,地位甚至都比不上一個小妾。紅俏有時候一直在懷疑,以她的性格怎能安全的活了下來,居然還能把自己的孩子養大。
不過這些紅俏都不甚在意,最要緊的是她們婆媳主僕四人過的很是舒心,這就夠了!
「喲,二少夫人,您這是在作何?」紅俏見菜園里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整理,暗暗嘆息後剛想起身去準備早膳,一道明顯帶著諷刺的聲音傳了過來。
紅俏一轉頭,一個長相頗為俏麗,卻帶著一絲刻薄相的丫頭快步走了過來。
「福兒,她……」紅俏只覺得好生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這是哪房的丫鬟,只得低聲的問福兒。
福兒一看到來人,臉都嚇的有些發白了,顫巍巍的回答道︰「少,少夫人,這是二太太房中當差的大丫鬟,梅兒。」
二姨娘?紅俏快速的在腦中把蘇家的長輩們的長相都回想了遍,終是想起二姨娘蘇秦氏的模樣和為人。
「你來可有何事?」紅俏對這梅兒並不喜,只是礙于二姨娘蘇秦氏的地位,她只能略微帶著笑意的問道。
梅兒眼帶不屑的上下打量了紅俏一眼,在她沾著晨露和濕土的裙擺和鞋子上停頓了下,然後才有些不客氣的說道︰「二少夫人,您可真勤勞,我們蘇家能有您這樣的少夫人,可算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只可惜啊,我們蘇家不是小家小戶,不然您吶,必然能夠成為蘇家的頂梁柱。」
這話中帶著幾位明顯的嘲諷,福兒雖然心中極為懼怕梅兒,此刻也禁不住一陣憤怒。
紅俏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臉上仍是漾著柔柔的笑意︰「梅兒,你此番來這,可是二姨娘有事兒吩咐?」
梅兒這才像是想起正事︰「我家太太讓你去一趟。」語氣中卻是絲毫敬意都不曾有。
梅兒臉上有些不耐︰「少女乃女乃,梅兒只是一個下人,又怎敢過問主子的事兒?」
紅俏雖然心中不是個味兒,但是梅兒這麼說倒也沒有錯,她陪著笑,從園子里走了出來︰「梅兒,那就等我換換衣裳,免得失了禮。」
梅兒用鼻孔冷哼一聲︰「二少女乃女乃,我家太太可是等著您吶!」言下之意卻是,難道你的一個少女乃女乃還要夫人等著你嗎?
紅俏有些為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些許污漬,她總不能如此就去見二姨娘吧?
「二少女乃女乃,您到底去不去?您要是不想去,那梅兒就去回了二太太,免得她候著您!」梅兒的話有些刻薄,紅俏卻無法對她擺起任何的臉色。
她不僅惹不起,更是不想惹!
無奈之下,紅俏只得用隨身帶著的手絹兒,輕輕的拭了手,又輕輕的跺了跺腳,讓鞋子上沾上的濕泥落下一些,這才笑道︰「梅兒,我們走吧!」
福兒見狀不禁有些急了,紅俏卻只是示意她什麼都別說,輕聲吩咐了她幾句,不外是讓她先別告訴蘇李氏,她一會兒就回來。
福兒雖然擔心不已,卻也不敢多多問,只得點點頭,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擔憂。
梅兒再次不屑的冷哼,轉身就走,看起來她反倒成了主子一般。
紅俏也不想過多的計較,此刻她心中已是煩亂非常。
快速的想去關于蘇秦氏的一切。
二太太蘇秦氏是蘇老爺娶的第一個側室,也是第一個進了蘇家大門的女人,只是她終究只是個側室,而且出身煙花之地,所以待蘇李氏入了門之後,蘇李氏倒是成了正房夫人,而蘇秦氏只能屈居為二夫人。
可即使是這樣,二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卻幾乎是無人能及的。
原因就是,蘇家是由二夫人在打理,而不是身為正妻的蘇李氏!
蘇秦氏御夫有道,即使青春不再,蘇老爺對她亦是拋棄在一旁,可在管理家族方面,對她卻是極為信賴。
掌握著家族中所有人的用度,這讓二夫人在府中的勢力如日滔天,唯一能夠與之對抗的,只有四夫人,她也在共同管理著蘇家。
二太太蘇秦氏共育有一子一女,長子蘇瑞,末女蘇馨兒。
蘇瑞雖不是嫡子,卻也是蘇家長子,按著長幼有序,合著他也有繼承家族的可能。
這麼一來,大太太這一房就成了蘇秦氏的眼中釘,肉中刺。
想到這兒,紅俏心中暗嘆一聲。
唉!誰讓大夫人這一房,大太太懦弱倒也罷了,自己那個身為嫡子的丈夫居然也是個無能之輩,這樣的一房,誰不想欺負一番?
今日二太太的召見,顯然是來刁難自己了。
蘇家的宅子很大,一路之上,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雕花護欄,景色看似處處相同,卻又處處不同,紅俏直繞的眼花,走的雙腳不禁有些酸麻,她今日起的早,根本沒想著用早膳,直走的她的肚子都開始有些抽疼了,梅兒這才不客氣的說了句︰「二少夫人,到了。」這才是到蘇秦氏居住的香瑰苑。
說著,竟也不管紅俏,自己率先走進了屋。
紅俏忍不住苦笑一聲,卻又很快將苦笑化為淺淡的柔笑,也跨入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