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朵本來已經回到了里間,可是她畢竟不能真的和孔溪睡到一起,而且,不時從薄木牆板後傳出的牛骨撞擊之聲,很快就在邢朵心中撞出了火花,于是只好厚著臉皮迂回到四角桌霍宇堂的身旁,只是,看著這一群,呃,是四個,看著這四個臉色均不怎麼靠譜的男人,今夜怕是也譜不出什麼碼長城協奏曲了,孟姜女回家抱老公,換秦始皇哭吧。
「你不回來我們如何開得了局,是吧,霍侯爺。」一邊嘴角勾起,成秋碧似有所指的將目光投向坐在他對面的霍宇堂。
霍宇堂沒有理會成秋碧的挖苦,適才听到邢朵的一聲詰問,他便已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這個女人的身上,她不是不願幫助自己嗎?
「難道孔大美人滿足不了你?」霍宇堂口氣中滿是發酵後的嗤嘲,只是稍霽的臉色和嘴邊抑制不住的弧度,說明了他此時的嘲諷並非發自真心。
邢朵倒是真的很想回答「是」,孔溪睡得比豬貝貝還香甜,那話兒根本就站不起來嘛,基本的功能都無法保證,更何談滿足捏。
「……他睡覺打呼嚕……」隨便找了個說得過去的借口,邢朵自一旁抻了把椅子放到霍宇堂身邊,打算跟他搭伙騙銀子……是贏銀子。
「沒想到孔溪還有著男人的本能!」哼笑著,霍宇堂擺明不相信邢朵的托辭,但也只是哼笑兩聲罷了,他沒有再做進一步的欺嘲。
……
模牌,換章,改停……
麻將即如人生,抓了一把ど九風,只要耐得住煎熬,你怎會知道下面會不會有個單張踫胡等著。
邢朵喜歡麻將,既是因為它們不僅愉悅了生活,同時還豐富了人生的另一種閱歷,這也是麻將能成為國粹的最主要因由吧。
「你的牌怎麼能這麼打!?」
靜謐的月光听著屋內嘩啦嘩啦節奏歡暢的搓麻將聲,竟產生了困意,白色玉盤剛剛合上雙眼,很不巧,某人就在這時不合時宜的發出氣惱的埋怨。
「不是你教的我要懂得暗停嗎?」霍宇堂也很氣惱,明明就是這個女人告訴自己暗地里不停的換章的。
「那你也不能什麼都換呀,總不能握著滿手閑牌吧?」
打牌好比找男人,換得太頻,眼光太挑,最後恐怕手里連閑牌都沒有了吶~~誒,貌似今天總是跑題。
「聖女大人,又不是輸你的錢,你何必如此呢。」牌桌上最大收利著成秋碧自是優哉游哉,端起手邊方代理閣主親奉的茶輕啜了一口,接著熟練地洗起了牌。
一定是!肯定是!絕對是!就憑成秋碧這洗牌時的一幅姨姥姥模樣,邢朵已經坐實了他就是和自己一路的,起碼是從一條路來到這世界的。
「誰說不是我的錢?」霍宇堂的錢就是她邢朵的!
誒……不要誤會,某人說過的,霍宇堂在某次滾完床單之後就說過他的錢財家產都歸邢朵所有的,雖然說者並沒當真,但听者就是喜歡把不真的事情當真。
成秋碧忽而一笑,精致的臉上是精致的笑容,使得一屋子的人呼吸都有一剎的滯澀,這就是美人的好處,男女通吃。
「你笑什麼?」
雖然邢朵也被成秋碧包裝得很是道貌岸然的春風一笑所打動,但她也是理性的,她知道,成秋碧這笑是對著她的,而且並無善意。
「我是在笑,聖女和霍侯爺的關系已經到了如此不分你我的地步了。」
「不分你我……」淺嘗了一下成秋碧的話,邢朵也裝模作樣地端起桌上方代理閣主同樣也給她奉上一份的茶水,茶湯對比白瓷的杯壁,呈現出如樹脂一般的滑潤,淺嘗一口,這可要比成秋碧的話甘甜得多。
「你知道朵兒不是那個意思。」霍宇堂臉色又見黑沉,牌桌上的氣氛瞬間降溫了不止十度。
分坐左右的周晟騫和方和同時端起手邊的茶盞,以掩飾這降溫帶給他們的不適。
「我也沒說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成秋碧淺笑輕吟。
邢朵眉角抖了抖,霍宇堂要是想和成秋碧打太極,很明顯不是對手,而且,此時最緊要的,是把成秋碧剝攬過去的銀子再攬剝回來。
「朵兒,你是不是累了?」
霍宇堂扶住邢朵搖晃的身體,聲音中很是擔心。邢朵有些奇怪,自己表現出累的樣子了麼,應該沒有,反倒是霍宇堂,他怎麼晃來晃去的,是不是他累了?嗯!一定是,所以他才會將包袱拋到自己身上來,畢竟人家是將軍嘛,不好意思承認自己體力不支也是有情可原的。
「你累的話你就去和孔溪睡,」邢朵不以為意地推了推霍宇堂,然後視線重又轉回牌桌上,「來,我們繼續!」還是把錢贏回來是正道。
「聖女,你似乎真的是累了。」
意外的,成秋碧也是這麼說,邢朵煩躁地看向他,難道他贏了銀子就想跑?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可是……
「成秋碧,你怎麼也晃來晃去的?」
是了,成秋碧在邢朵面前不停的晃,而且不一時刻的影像重合到一起,晃得人眼花繚亂,瞥眼上下兩家的方和和周晟騫,他們的身影也是晃晃悠悠的,這!
「你們怎麼……我……」
沒有地震,亦沒有狂風,所以不可能目前的每個人都坐不穩得晃過來悠過去,晃來晃去的,只有自己,是啊,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眼中,才會每個人都在不自覺的晃動,自己怎麼會毫無察覺地表現出這種狀況?
「朵兒!」霍宇堂接住邢朵搖搖欲墜的身體,眼中的驚慌如破閘而出的山洪,怎麼控制也掩埋不下去。
邢朵眼中很是茫然,自己明明還很清明,為什麼眼中的人影都是模糊的,下意識,她伸手想要觸及離她最近的人。
「霍宇堂?」努力想要對準焦距的眸瞳,卻怎麼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霍宇堂,霍宇堂見此,急切地抓住邢朵的手扣到自己的臉頰上,刀刻般的臉頰如同他的人一樣,稜角分明線條明晰。
「朵小姐……」
不查,鄰座的方和欲言又止,聲音雖小但此時听覺能力上升千個百分點的邢朵卻听得再清楚不過,循聲側頭,沒有焦距的眼神意外地清明了一刻,只這一刻,讓邢朵看到了方和眼中的一抹異樣,糅合著多種不明情緒的異樣。
漸漸的,雙目垂攏,這感覺,不陌生,可是,這不是中毒所致,絕對不是,因為……
右腕上涼滑的觸感異常凸顯,是吶,百毒不侵。
「朵兒!」破空的一聲嘶喊,亦如從前在滿落薄葉的樹林里,血染的天際彌漫著不知是何物的思緒。
「她、她不會有事的……」望著睡容沉靜的邢朵,方和訥訥而語,轉瞬,自己也隨之倒地。
「你!」
「看來我們是遭了有心人的算計了。」成秋碧結束霍宇堂一字未完的話語,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周晟騫的身上。
「你看我作甚!算計你的又不是我!」周晟騫惱怒,對于成秋碧,他是忌憚的,而且是相當忌憚,即使他曾經貴為太子。
听了周晟騫話語中隱含的解釋,成秋碧沒有絲毫動作上的轉變,目光仍放射著柔和可也鋒利的刀刃,將周晟騫的忍耐即將刮剝的一干二淨。
「我是在看你能挺多久才倒下。」收回目光,成秋碧端起茶杯又輕啜了一口茶,玉脂瓊漿,似是回味地一聲嘆然︰「看來我們今天誰都逃不過此人的算計了。」
墨眼微闔,精致的人兒連昏倒的一瞬都是如此的無暇精美,只嘴角掛著的微笑自嘲預示了他的不甘。
周晟騫相繼倒下,霍宇堂還沒顧得上弄明白邢朵為何昏倒,一屋子的人就只剩下他一個清醒著的,只是……
目光漸進渙散,面前的一切都從真實走向虛幻,最終化作泡影,意識完好,神思明朗,無奈,一切也抵制不了那雙漸閉的鷹眸。
經過幾天飆淚的生活,貓真的是快暈過去了,不到一月,就有兩位親戚相繼離開,生命是如此脆弱,我們又何為與不快糾纏,合著小朵朵一同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