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這廂回到府中,心情不錯,藍宇今日卻不曾習武,只在內室看書,見到藍喬回來,笑問道︰「姐今日去了何處?怎不曾帶著我一起?」
藍喬輕咳一聲道︰「去京中轉了轉。」
藍宇笑道︰「姐還真是好興致。京中可有什麼好玩的?我都想去看看叻」
藍喬微微別開眼道︰「姐是去看何處開個小兒醫館比較好,可不是去玩兒。唔,看到個熟人,隨便聊了幾句。」藍喬輕描淡寫掠過,看著藍宇寫的東西,轉換話題笑道,「你這字兒可有了進步哦有了些筆力,‘掛雲帆兮濟滄海,乘長風兮破萬里浪’,這‘濟滄海’幾個字竟然力透紙背,有種飛揚張揚之感。」
回頭看看藍宇模樣,見他臉色不大好,不由一捏他臉頰道︰「怎麼呢?」
藍宇別過臉,只看著窗外道︰「倒是有點事情。我心中想著,雖然還有四五日就是藍家主的壽辰,但三月後就是爹爹娘親的死祭。他們一定會高興看到我們被藍府承認,所以,我想……這認親的事就緩一緩,到了那一日我們再來告慰爹娘亡靈。」
藍喬一愣,提起爹娘的事情,本來喜悅的心頓時就沉了下來。
想到爹娘兩人不被藍府接納,一夜之間自己痛失雙親的情形,沉痛又浮上了心頭。
對,為什麼要讓他們這麼快如意,印象中爹爹是一個溫和謙恭有禮的人,他怎麼會無端端說要和家族斷絕關系呢?一定是他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才讓他逼不得已如此。既然這樣,難道這些人一找來,她和藍宇兩人就該乖乖就範麼?讓他們如此得意麼?
藍宇這個主意好,就在爹娘忌日那天,兩人雙雙入家譜,那個時候自己既可以告慰爹娘在天之靈,又可以給藍家眾人一記耳光。
藍喬想明白了,贊許地點頭道︰「就按照你所說的,我們先給藍遠志送個口信,告知我們的想法,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當日就堅決不去。」
說完了想到這可不是他們能做主的,又加了一句道︰「就算是綁著,我們也不會乖乖就範,到時候弄砸了壽宴,可不要怪罪我們」
藍宇點點頭,抬起頭來笑道︰「我就讓鷹邇送信去。」
兩人商議好了事情,藍喬就往宋夫人院落而去。
藍宇看著藍喬身影,突然咬咬牙道,「不曾想還小瞧了這人」
藍喬順著回廊去宋夫人處,院落之間有回廊連接,只要過了垂花門轉過外院就可以通往宋夫人的宅院。
正要轉過垂花門,就听到門邊有個**的聲音道︰「見過蝶兒姑娘。」
藍喬陡然就停了腳步,身後何小姑機靈得很,悄然止住腳步,靜悄悄了立在她身後不言不語。
「嗯,你是入雲吧」蝶兒溫柔笑道。
藍喬細細思索了下,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丫頭的形象,應該是跟著過來的門房的女兒,怯怯的,好似小貓一般。
沒想到才半日時間,這蝶兒就連個小丫鬟的名字都弄明白了。不動聲色,卻會辦事,如果去除了她的目的,這肯定是個好幫手。
入雲有些怯懦,輕輕道︰「見過蝶兒姑娘。」入雲不過是宋夫人處三等丫鬟,自然不是蝶兒一等丫鬟可比。
蝶兒笑道︰「哪里用這麼客氣,自家姐妹的,第一次見面沒什麼好東西。我看妹妹頭上連個首飾都沒有。正巧,今日里夫人賞了我一套頭面首飾,這釵倒是沒了用處,放著也是放著,就權當作給妹妹的見面禮了。」
听起來是衣袂抖動的聲音,然後就听到入雲受寵若驚的聲音道︰「這,這怎麼使得,蝶兒姐姐,這,可是銀的……」
藍喬的嘴角默然一勾,錢果然是個好東西,片刻間就已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稱姐道妹。
蝶兒笑道︰「哪里那麼多客套的,都說了自家姐妹,這麼計較做甚?」
入雲有些哽咽道︰「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蝶兒姐姐。蝶兒姐姐,你,你可真好」
蝶兒笑道︰「以後還要妹妹多多照顧才是,我這初來乍到什麼也不知道,要是萬一犯了什麼忌諱,說不定哪天就被夫人打了出去」
入雲急忙道︰「蝶兒姐姐不要這麼說,夫人很好的,姐姐也是好人,夫人不會這麼對姐姐的。」
蝶兒笑道︰「我說個萬一,你給我說說夫人的事兒可好,也免得我有什麼不清楚的,真要出了錯,就是個死了。」
入雲道︰「嗯,姐姐,要知道些什麼,我一定如實告知。」
蝶兒狀似有些奇怪道︰「我以往在梁大人府中,除了夫人,總有好幾個姨娘。到府中拜訪夫人也是如此,只是到了我們夫人這兒,卻發現並無一個姨娘。听人說府中原本也是有姨娘的,卻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卻是有些奇怪……」
入雲聲音有些打顫,卻一拉蝶兒道︰「蝶兒姐姐,以後不可在別人面前提及這些,我告訴你……」
之後一陣低低絮語。
何小姑冷冷一笑,藍喬看了她一眼,何小姑會意,輕咳一聲道︰「小姐,你說夫人這讓我們去會有何事?」
藍喬搖搖頭道︰「去了就知道,哪里那麼多廢話」
絮語聲即刻止息,藍喬轉出門外,不期然看到了兩人,入雲好似小兔子一般低著頭,漲紅臉,感受到了藍喬打量的目光,手不安地攪動衣角。
還是蝶兒醒目,對著藍喬輕輕福了福身道︰「見過佷小姐。」
入雲急忙慌慌張張隨著蝶兒福身行禮。
藍喬淡淡道︰「嗯,去做事吧。」
入雲急忙謝了就要跑開,跑了兩步,卻停了下來,回頭悄悄看了看蝶兒,蝶兒對著她點點頭,她才一溜煙兒不見。
「蝶兒,你不在院中伺候姑母,到了這兒作甚?」藍喬掛了個微笑道。
蝶兒低頭恭敬回答︰「佷小姐,夫人著我去廚房看看還有多久可以用膳。」
藍喬點點頭道︰「那你就去吧。」
蝶兒低頭往旁邊退開,等藍喬離開了才向著入雲相反的方向而去。
何小姑望了望兩人,最終卻對著入雲的方向「呸」了聲,「這個吃里扒外的平日里見她不出聲,卻不曾想這麼點東西就收買了。」
藍喬道︰「你和她相熟麼?」
何小姑搖搖頭道︰「以往都是一個院子,他爹和我爹都是以往宋府的門房,不過如今他們跟了過來,我爹娘卻留在可州。」
藍喬一看何小姑有些惆悵的表情,笑道︰「想家了麼?」
何小姑點點頭,卻道︰「跟著小姐,自然是最好的,只希望他們在家中平安就好。兩個弟弟伴著,他們不會寂寞。」
在家中可以自由自在,只要守著園子,到這里哪里這麼自在?
「她平日里可是連個……」
何小姑繼續說,卻突然住了嘴,頗有些尷尬地吐吐舌頭,見到藍喬看著她笑,不由有些臉紅道,「小姐也知道,我們下面這些人平日里說話就是這樣口無遮攔。那入雲從來不多言,和誰都合不來,膽小怕事,她爹娘也不喜歡她,說這性子不知道隨了誰。小小年紀,孤僻得很。」
藍喬笑了笑,目光卻又看向那個瘦小的影子,四年前吳岩城中兩個孤單的身影又浮現眼前,一根銀釵,十五枚銅錢,孰輕孰重?
藍喬突然之間明白了入雲的心思,自己有資格去評價她麼,只淡淡道︰「知恩圖報是好,只是卻要分清是非。趁著這段日子,你和入雲多接觸接觸,不要讓她被人利用犯了錯。幫了她,既幫了我姑母,也可全了你們同在一個院中的情誼。」
何小姑會意點點頭,道︰「我以後會多和她說說話。」
兩人繼續往上房行去。
宋夫人正歪著身子看書,見到藍喬笑道︰「喬兒,下午見你急匆匆出門,可是逛了京城?」
藍喬點點頭,在宋夫人床邊的軟塌上坐下,道︰「我倒是有心在這京中開個小兒醫館,可不能辜負了師傅的期望。」
宋夫人不言,看著藍喬半晌,才搖搖頭道︰「喬兒,如今你已經十四,今**跟著我去看了看各家小姐,這才是女子們該做的事情。」
藍喬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志。」
宋夫人語塞,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表面看著溫和,其實倔強,認準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可你也大了……」
藍喬看著她焦灼的神情,不由心中一暖,低垂了頭,半晌後下定決心般道︰「姑母,姑母,我……」
宋夫人少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端坐了身子,奇道︰「怎麼?」
「姑母,若是,若是有人來提親,您就,您就應了吧」藍喬吞吞吐吐說完,覺得臉有些燒。
宋夫人張大了嘴,半晌才覺得這個姿勢不雅,急忙捂住,左右看了看,高聲道︰「青梅,關了門,在外面守著。」
青梅應了聲,輕輕合上房門,退了出去。
宋夫人這才一拉藍喬急道︰「你這傻孩子,你是不是在行醫的時候認識了什麼人,所以有了什麼承諾?」
藍喬有些不好意思,別開臉來輕輕點點頭。
「你,你,你這傻孩子。」宋夫人怒道,「這私相授受的事情,也是做得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