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說完看也不看嫣紅一眼,徑直往外面行去。
何小姑急忙跟上,有些膽怯喚道︰「小姐。」
藍喬心中氣惱她們,也不理會,只一路往前。
何小姑心知理虧,只默默跟在身後,鷹三石冷冷看了看嫣紅,然後一語不發跟上了藍喬。
嫣紅掙扎站起,狼狽地往外面走去。
宋府中有好些丫鬟圍在外面看熱鬧,看到藍喬走過,都急忙退後,靜靜不語只看著藍喬。
宋夫人听聞事情,有個自稱可州刺史的丫鬟直闖入藍喬院落之後,就急忙過去看看,正見到藍喬出門,一眾丫鬟婆子眼神都有些閃爍。
宋夫人也不先去追究她們听了些什麼,只厲聲道︰「今日的事情,誰要是說了出去,我就扒了她的皮」
眾人齊齊說不敢。
藍喬感激看一眼宋夫人道︰「姑母,喬兒有急事要出門,這里還有勞姑母了。」
宋夫人點點頭,身邊已經有丫鬟上前,把剛才的事情陳述了一遍。
宋夫人听完,冷冷一笑,道︰「可州刺史的丫鬟?這樣就可以狗仗人勢了麼?哼,別說她早就已經被可州刺史送與個官職都無的區區進士,就算是送與二品官員做了丫頭,也不過是個奴才,竟然跑到堂堂朝廷命官家中撒野。還真是不把我瑞華國的制度放在眼里。」
宋夫人冷笑一聲,看著才出門,見著人人都瞪著自己看的架勢有些兒怯場的嫣紅,道︰「你目無朝廷命官,以下犯上,本來就該把自己送還主人處杖責三十。念及你家主人如今有要事在身,我今日就替他來教訓教訓。何嬤嬤,按照宋府規矩,以下犯上,該杖責多少。」
何嬤嬤也冷冷看看有些兒憤憤然的嫣紅道︰「按照宋府規矩,該杖責二十。」
宋夫人道︰「那就拖下去打」
即刻就來了幾個大力的婆子去抓嫣紅,嫣紅怒道︰「你們敢?曹大人知道不會放過你們,我家公子很快就和禮部尚書結了親,你們這樣做,就是藐視肇大人……」
宋夫人冷笑道︰「給我堵了她的嘴。」
一團布條就狠狠地往嫣紅嘴里塞去,嫣紅掙扎不停,最終還是被按倒在地,「啪」一聲,板子重重地打在她的臀部,這些看人臉色的婆子們哪里會不知道宋夫人的想法,還不極盡所能討宋夫人開心。但是念及這丫鬟的來頭也不小,這些人也是人精一堆,哪里真敢太過用力,萬一打死了人,到時候宋夫人要是把她們往衙門里一送,自己月兌不了干系,那不是得不償失。所以這板子倒是實打實的落在嫣紅身上,卻也注意了分寸,只讓她受些皮肉之苦,不至于傷了內里。
宋夫人听那板子的聲音,自然就明白這些人心里打著什麼主意,不過她本意也不是想把人打死,教訓一頓即可,也就裝作沒听見沒看見。只不過與曹大人的梁子倒是結了下來。
宋夫人微微有些兒擔心,但是轉念一想藍喬藍宇的身世,心中又稍稍放了下來。更何況這丫鬟跑進宋府,大搖大擺的打了人,更是不把宋府放在眼中,自然非得給她個教訓不可,要不然傳了出去,還真當宋府是好拿捏的軟柿子了。
等二十板子下來,嫣紅已經爬不起來,只趴在地上喘粗氣。
宋夫人微微笑道︰「嫣紅姑娘,今日里還真是得罪了。我這就讓人送姑娘回去,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可罔顧了禮法。要知道自從太祖皇帝開國以來,最重禮儀教化,今日的事情要是傳到了曹大人的耳中,只怕曹大人也會給你個蔑視朝廷命官的罪名。」
嫣紅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以往曹大人也曾說過宋府的情況,她一直以為宋夫人好拿捏,知道此時宋大人不在府中,所以才敢如此囂張大膽。哪里知道這宋夫人仿似換了個人似得,吩咐起來眉頭也不曾皺一下,仿佛這命令不是她下達的。更重要的是,宋夫人把責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還給她按了個不小的罪名,這時候也才察覺,她確實是莽撞了。
「多謝夫人。」嫣紅待要有骨氣的說不用你送,但是臀部在短暫的麻木之後,開始了一陣陣火辣辣的痛。她連爬起來的勁兒都沒有了。
藍喬不知道嫣紅的慘狀,心卻很是急切,李老夫人不知道情況如何,她本來身體虛弱,器官功能有衰竭的跡象,配合人參,還需要她以後的針灸才有可能好轉,可是如今氣急攻心,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只怕真的很危險。
藍喬心中默默地思考,今日本來是應該給李老夫人針灸的,但是卻因為李子俊的事情讓她暫時沒有辦法面對,所以她想著過些日子再去,反正針灸也只是配合治療罷了。
自然如果能不去面對才是最好的,但是李老夫人對她一向不錯,她和李子俊有緣無份那是一回事,可是李老夫人對她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一碼事歸一碼事,藍喬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小姐,到了」何小姑輕輕道。
藍喬回過神來,急忙下車。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太陽落山,霞光也散去。李宅的門是半掩著的,里面有些兒寂靜,不過房間中卻有燈光,隱隱見到里面的人影映照在窗戶上。
應該沒事吧藍喬緊張的心慢慢放下來。
也許大夫已經看好了吧藍喬想,窗上有三個影子,還有一個肯定就是大夫了。
如果是這樣,她就悄悄看一眼李老夫人的情況就走吧
藍喬靜靜靠近李老夫人的房間,站定在了門口,正要悄然去瞧瞧,門口就已經出來一個人。
布衣中年人,身後背著個藥箱,邊走邊搖頭。
不認識。
藍喬看著他搖頭,不由心中一驚。
正想跟上去問問,李子俊已經奔出來,對著那大夫道︰「大夫,求求你再細細看看。」
藍喬心中更是驚了又驚,李子俊神情悲戚,四年了,李子俊從來沒有說過求任何一個人。
那大夫回過頭憤憤道︰「你這人真是蠻不講理,里面的病人本來就已經病入膏肓,勉強用人參吊著命。今日再氣急攻心,早就藥食無醫。現在你不靜靜听听她有什麼遺言,還有空來和我糾纏。」
李子俊仿佛晴天霹靂,身體無力退後兩步,就要倒在地面,藍喬驚呼一聲。
李子俊無神的眼回頭看見了藍喬,神色中說不清是什麼味道。
憤恨、痛苦、絕望、無助,什麼都有。
藍喬情不自禁捂住了嘴,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李子俊,就算昨日他絕情關上了大門,他都是冷靜自持。就在這一刻之前,她才決定要完全的忘記李子俊,可此時見到他那模樣,還是不由讓她一陣陣心痛。
兩目的對視,那是死一般的寂靜,有種蒼涼從這房間中溢出,仿佛要覆蓋所有積極的情緒。
「喬兒……麼?」有微弱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藍喬驚醒,才發現自己的淚水不知什麼時候奔涌出來,沿著臉頰蜿蜒成了兩條河流。
「是,是我」藍喬抹去了眼淚,躲開了李子俊的目光,往房間中跑去。
李老夫人半躺在床上,看著她微笑,只是目光卻沒有焦距。
藍喬在床前停下,愣了下,伸出手來,在她面前晃悠了幾下。李老夫人仍舊微笑,眼皮也沒有眨一下,藍喬陡然捂住嘴,強行忍住了哭聲。
輕輕靠在李老夫人身前,藍喬抓住了她的手。
「伯母,是我」藍喬沒有理會一旁的奼紫不善的目光,輕輕道。
李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喬兒,苦了你了,是我們對不起你。」
藍喬強忍著淚水道︰「不是,你們沒有對不起我什麼。」想到李老夫人病情突然惡化與自己月兌不了干系,不由帶著哭音道,「是我,是我不對……」
李老夫人微微笑道︰「喬兒,我一直想讓你做我們李家的媳婦,不知道你可願意?」
藍喬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李老夫人卻陡然喚道︰「子俊。」
李子俊背過身急忙用袖子擦了把臉,回過頭來也是掛著笑臉,以藍喬從未曾听過的聲音柔聲安慰道︰「娘,您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
李老夫人喘口氣道︰「我說完要說的,就會休息的了。子俊,可不能辜負了喬兒啊我們李家都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李子俊微笑道︰「娘,我知道,我答應你,我明日就會去向師妹提親,只要您好起來。」
李老夫人笑道︰「傻孩兒,喬兒是個好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
李子俊輕輕點頭。
藍喬想要說什麼,看到李老夫人的模樣,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喬兒,你可不要生氣,子俊是一時迷了心竅,都怪我這個老婆子……」李老夫人的話漸漸斷斷續續起來。
藍喬知道方才她口齒清晰那是回光返照的現象,如今已經油盡燈枯,想到認識的人,還是自己一直喜歡的李老夫人就要離開自己,任她作為醫者,已經見過不少的生離死別,此時此刻也不由心中淒涼,眼淚再也忍不住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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