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就在眼前,一路少人,眾人都躲在屋中,穿過蕭條的街道,遠望見柵欄一圈兒圍住一片房屋帳篷。左邊房屋,右邊帳篷,柵欄外圍每隔十米站著一個士兵,手中拿著大刀警戒,神情凜然。
柵欄外圍一邊是空闊的田野,另一邊是密密叢林。這片瘟疫區就好似個被隔絕的孤島,孤零零矗立。
「發生了疫情之後,大帥即刻命令圍了一圈柵欄,所有的病人都集中里間,盡量減少疫情擴展。」蕭宇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情景。好在藍建楚和尹星沉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即刻做出了這番舉動。
藍喬邊听邊點頭,就見到前面柵欄外站著幾個婦人,墊著腳尖昂著頭往里面張望,士兵惡狠狠地趕了,其中一個婦人又繞過另一邊去看。猛然間高聲喊起來,揚高了手臂往柵欄靠過去。
柵欄里面有個男人似乎認識那女人,也沖著她跑過去。兩人隔著柵欄互相叫著什麼。
士兵看得不耐煩了,把那女人狠狠的往外拖走。婦人跪在地上不願意走,一路上留下長長的痕跡。
藍喬奇道︰「為什麼不讓那婦人進去?」
蕭宇道︰「大帥擔心傳染,所以里面的病人不許人探望。另外要是人人都來,里面的位置就不足夠了。」
藍喬不語,沉默了片刻,拉下了簾子。
下了車,眾人在粗糙的橫木做成的大門前一站,即刻就有人從里面出來,站定了對著藍建楚高聲道︰「報告大帥,今日病人增多四百三十二人,死亡三百四十八人。」
這才半日時間,就已經這麼多人染病和死亡,前景堪憂。
「士兵呢?」
「今日有一百三十九個將士染病,六十五人死亡。」
大家都沉默下來,寧大人透過柵欄細看了下里面情形,不由驚道︰「這里的蚊蠅只怕還有不少,我們大家進去還是要小心謹慎。」
藍喬看著藍建楚誠懇道︰「大帥,副帥,你們還是別進去了。這些事情本是我們大夫職責,倘若你們也感染,城中就無人能指揮。只望現在能馬上下令,好好清理此處,死者尸體即刻火化。」
尹星沉看了眼沉默中不知喜怒的藍建楚,道︰「大帥,郡主此言有理,這里我進去看看就行,今日之內必定把這里清理干淨。」
藍建楚听了卻抬起頭直視藍喬道︰「哼,小小蚊蟲,我怕了不成?」率先大步邁進。
本來大家都以為這病人之間會傳播,所以一時間人心惶惶,但是藍喬等人已經說明了是通過血液傳染,那樣只要處理好了蚊蟲老鼠,這次的疫情還是可以很快得到控制,縱然還有些懷疑真假,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了些期待。
這片疫區位置很大,可以容納上萬人。房屋中住著的可能是開始入住的病人,等到老病人死去,又有了新的病人進去。右邊的帳篷連著帳篷,行行帳篷間只有兩米寬的道路可走。
藍喬經過的地方都是哀哀聲不斷,病人痛苦的喊叫、抽搐,有人冷得受不了,抱著身子全身發抖,什麼能蓋的都往身上壓。有人發熱,撕扯著自己的衣衫,只恨不得全身光溜溜一片。有人幾次三番發熱發冷之後,精神萎靡,臉頰腫脹,斜靠著帳篷,迷茫而絕望望著天空,見到了藍喬等人動也不動,形如僵尸。有人痛得不行,爬出帳篷,看見了藍建楚等人,伸出手來,微弱申吟道「救救我」,片刻後手猛然垂下,沒了聲息。
不斷有士兵進入帳篷或者房屋,拖出一具具的尸體,這些尸體集中在了柵欄另一側,然後統一拖到柵欄外的平原處埋葬,听說那里有個萬人大坑。
就連這些士兵本身,大都是得了瘧疾之人,可能拖著拖著,他就倒在地上顫抖如寒風中的落葉。
有婦人抱著小孩,淒楚地叫著「狗子」,不過瞬間就被一士兵搶了過去,婦人倒地抓著士兵的腿腳不放,一路被拖著老遠。
一路過去,這樣病死的小孩兒竟然佔了數十,觸目驚心。瘧疾本來就是小孩兒最容易感染。死亡率也最高。
入口處見到的老鼠並不多,但是不過走了十幾步,就見到無數在帳篷道路間竄來竄去的肥碩鼠,從田野間過來,有些跑入了帳篷,見到藍喬等人走動,也不害怕,或者靜立不動,有的甚至直起身子,兩爪抓撓示威一般。
藍喬震驚看著這些老鼠,細看它們來源,竟然都是一邊田野處,剛才听說那里有一個埋尸體的大坑。
「大帥,還請速速下令。」藍喬嚴肅道。
藍建楚等人停住了腳步,藍建楚看了看尹星沉,兩人的目中都是震驚,這個地方他們一直沒有親自進來。哪知道今日一看,竟然這般模樣,藍建楚點點頭,尹星沉站開來,氣沉丹田,高聲道︰「此次瘟疫就是由老鼠蚊蠅帶來,大家只要消滅了這些害人之物,就不會再生病。」
藍建楚威嚴的聲音響起來︰「傳令下去,所有人等,即刻滅鼠。」
他們盡管不明白藍喬所說到底有沒有道理,但是見到如今這情況,也不禁有些相信,如果是這樣的原因,那就意味著真的可以控制,如若不然,他們死守著這真中,最終必然變成一座死城。
將兵最先反應過來,即刻開始了行動。一會兒的功夫,每個帳篷中也傳來了打老鼠的聲音。
這里一行動,老鼠們也很警覺,多數都往野外跑去。
藍建楚冷冷望了眼田野方向,對身後的一將兵低語幾句,那將兵面露為難之色,想說什麼,見藍建楚神情堅定,也不再多言,即刻轉身離開,片刻後,馬蹄噠噠響起,上百人往田野奔去,一會兒功夫,一陣濃郁的燒焦肉皮的味道從田野間飄過來。
濃煙從田野處升起,看方向正是先前所指的能埋葬萬人的大坑。
所有的人臉色霎時變了,帳篷中已經有人明了過來,奔向柵欄邊,嚎叫,這些都是有病之人,他們預計自己的未來就是被燒成灰燼,死後不能貼近土地,軀體不完整,靈魂得不到超生。此時有了瘋狂之態,看著藍建楚等人的目光中都多了絲肆無忌憚。
有些人奔過來,臉部猙獰,叫道︰「速速滅了火,速速滅了火」士兵即刻過來阻攔,當戰爭中傷亡人數太多時候,也會火化。另外服從與執行命令是天職,所以他們倒沒有這般激動。
混亂中,藍建楚等人很快要被包圍起來。
尹書和蕭宇等人不斷撩倒一些人,但是卻不敢讓露在外面的部分接觸這些人,更不敢讓他們傷到。
眼見場面混亂,快要支撐不住之時。一隊士兵沖進來,又包圍住了這些病民。正是先前去燒尸體的人員。
藍喬見狀,實在忍不住了,高聲喊道︰「你們鬧什麼鬧,燒了尸體,你們就有救了你們的親人就有救了」
聲音只有離得近的人才听到,不過這也無妨,听到有救,有人已經狐疑而驚喜道︰「有救?我們還能有救麼?」
這聲音慢慢傳播開去,場面漸漸靜了許多。
寧大夫已經高聲道︰「有救,你們現在還有救朝廷已經派了我們五十多個大夫前來幫助你們。還有許多的大夫隨後就到。」
「這瘟疫完全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滅了這些害蟲就行。你想想你們親人的身體被這些害蟲翻動撕咬,你們忍心麼?被老鼠吃進了肚中,靈魂更加不能安息。這些害蟲傳播著瘟疫,讓你們還沒有得病的親人也染了瘟疫,最終十室九空,一族一族的滅去,你們甘心麼?」
嗆鼻的刺激性的味道從田野邊傳過來,讓藍喬都有些想吐。忍著嘔吐的沖動,藍喬大聲勸導。古人重視傳承,她抓住了這點來說。
蕭宇正撩倒了一個男人,跳到藍喬身邊,對著那些人怒喝道︰「北州瘟疫,眾多大臣主張屠城,益輝郡主力勸皇上,親自來到北州,都是為了挽救我們的性命,挽救全城百姓軍隊。你們如今這般舉動,對得住益輝郡主麼?對得住專程到此的御醫院院判寧大人麼?對得住這些自發自願來幫助你們的大夫們麼?」蕭宇用了真氣,大力吼出,聲音傳出老遠,不僅柵欄內,連柵欄外得知了尸體被燒毀趕過來的民眾都听得一清二楚。
眾人漸漸平靜下來,沖撞停止。
「益輝郡主麼?寧大夫麼?他們來救我們?」有人喃喃道。他們不知道益輝郡主是什麼人,藍喬的名聲並沒有傳播得這樣遠。
「益輝郡主?我知道,她就是杏林堂的大夫,我在京中曾經听過,是當今六皇子的姐姐。」有人知道底細明了過來。
「我們還有救,有救朝廷沒有放棄我們」有人喜極而泣。瘟疫的時候,朝廷都是能放棄就放棄,只祈求不要擴散,如今朝廷還專門派人前來。
「皇上萬歲,萬歲」有個老人老淚縱橫,跪在地上對天叩頭。
一時間倒地無數,山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