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回來啊」虎子娘抹淚道。
虎子揚揚手道︰「我記得姐教我的東西了。」
藍喬點點頭,別過身,目光在周圍逡巡,微微失落,她想尋找的影子始終沒有出現。
虎子娘看著牛車上另外坐著的兩個青年,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道︰「孩子他爹,你去送送喬兒到鎮上,就順便買點虎子愛吃的東西。」
虎子爹「嗯」了聲,也一聲不吭跳上了牛車。
「喂喂,你上去干什麼啊」九斤嫂不由慌張道。
藍喬坐那兒也挺不自在,兩個男人似乎是沒見過的村人,眼珠子骨碌碌轉,不是很老實的感覺。現在虎子爹上來,頓時讓她安心很多。
「怎麼?一兩銀子,多搭個人不行啊?你這兒反正是有多余的地方。」藍喬理直氣壯道。
九斤嫂語塞,前面趕車的九斤爹一聲喝,「走咧」
牛車顛簸得很厲害,好在速度還不快,九斤爹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卻很愛吆喝,走了兩三步路就一聲「喲呵」,一鞭子抽過去,好似趕馬一般。
車上四個人,藍喬坐在車尾,靠近九斤爹的是那兩個年輕男人,九斤爹坐在藍喬旁邊,這個位置可以倒著身子來看周圍的風景——雖然委實沒有什麼好風光。
隨著顛簸,藍喬心思也一路起伏,蕭宇沒有跟著來,他,昨晚上一個人跑去了哪里呢?
山那邊可會有很多蛇蟲鼠蟻,他一個人會不會不安全?要是萬一……藍喬心里「呸呸呸」了幾句,覺得憑借著他的功夫,應該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另外他不過是皮外傷,隔了這兩日,又有良藥,也好了許多,應該是不用怕的了。
牛車一路 的響動,藍喬的骨頭都快要散了,這可比馬拉車還要累,好在牛兒的速度不快,否則鐵定吐了。
十幾里路半個時辰就到了,藍喬下了車,掃視了一眼,她要尋找集市,找到集市,租一輛去高容縣城的馬車,現在她手頭上只有五兩銀子,是沒有辦法買到一輛馬車的。
虎子爹帶著藍喬到了集市上,另外的兩個青年下了車就不見了影子,虎子爹看著藍喬去找人租車了,這才放心回去,九斤爹很快買了東西,也疑惑那兩人去了哪里,不過既然沒說要一起回來的,他也就懶得理會了,這兩人他是不大想搭理的,都是村里頭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人。
和虎子爹揮手告別,藍喬上了馬車,拉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堅持要三兩銀子,現在到縣城去的車都很少,價錢自然也高了,高風險高利潤並存。
藍喬一听要這麼多,不過是半日時間兩三個時辰馬車就可以到,這個價錢委實太高。但是藍喬別無他法,也只得同意。
上馬車的時候,藍喬無意間回頭看了眼,掃視到了先前那兩個一同搭車的青年男子,藍喬心里突然噗通噗通的跳,一種不詳的預感上來,「魏大叔,您快些兒行麼?」藍喬催促道。
趕馬車的魏大叔應了聲,道︰「姑娘,這兒人多,馬車可行不快。」
集市周圍算是小鎮最熱鬧的地方了,藍喬又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透過骯髒的布簾子,她見到了先前還躲躲藏藏的兩個小青年干脆大搖大擺出來,目光緊緊盯在她乘坐的這輛馬車上,藍喬心里一咯 ,只希望他們這個時候當著眾人不敢有什麼舉動。
馬車終于駛過了鬧區,人漸漸少了,速度也快了些,但是藍喬很快就發現,拉車的這一匹馬一定上了年紀,前面魏大叔的鞭子抽在它身上,但是速度始終是那樣,腿腳處還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藍喬心里懊悔自己不是伯樂,只覺得這馬兒似乎挺高大的,年齡什麼的哪里看得出。
魏大叔也挺愛惜這馬匹,鞭子也不重,這速度,一個人加速跑來,就可以趕上。
這真是讓人欲哭無淚的發現
藍喬回頭,果然看見那兩人已經加速追趕起來,藍喬高聲道︰「魏大叔,後面有兩人一直跟緊了不放,現在跑過來了,您能再快些麼?」手心已經沁出汗漬,落在這些人手里,那可就生不如死。
魏大叔听了這麼一說,也回頭看了下,手中的鞭子用力了,馬兒跑得又快了些,藍喬松口氣,想著大概就會擺月兌了吧才回頭看去,突然「呀」的一聲驚叫起來,那兩人的速度也快了,竟然只隔著兩三米的距離了。
「魏大叔,他們快趕上了」藍喬急得團團轉。
魏大叔卻沒有出聲,馬車正行在轉彎處,他不能分心,轉彎處速度又不可以太快。藍喬只透過簾子縫隙盯著後面越跑越快的兩人,就要趕上了,就要趕上了,藍喬握了銀針在手,心里想如果真是要對她不利,等會兒絕對不會乖乖就範。
不過是兩個小混混,上一次在山頂,她還弄瞎了一個漠國人的眼楮,這兩人可差勁多了。這樣一想,藍喬的心也定了定,再加上魏大叔也定然不會束手就擒吧他怎麼著也有一點戰力,等他們過來,她就出其不意傷了兩人,魏大叔趁著這個機會趕了馬車就快些走,她就不信這兩人體力這麼好。
那兩人的手都快要伸到藍喬馬車的後座,這段距離的跑步,他們的氣息有些急,但是神情卻很是興奮,看著他們猙獰的笑容,藍喬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轉彎,那兩人見勢不妙,一人一個縱身跳躍,往藍喬的馬車上撲來,藍喬捂著嘴,差點驚叫出聲,馬車陡然轉過了另一條道路,這路上的人少些了,道路也寬敞,馬兒的速度又快了,藍喬回頭再看,咦,那兩人竟然沒有跟上來。
有些不敢置信,又回過頭,再看了看,過了盞茶功夫都不見人,藍喬松口氣,安全了。繼之而來,她就開始懷疑自己疑神疑鬼,這兩人壓根兒就沒想著對自己不利吧不過那伸出的手、yin邪的笑容是怎麼回事?
藍喬想了幾下想不明白,既然危機解除,那就繼續前行了。
身後藍喬看不見的某處,兩人正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其中一個人口吐鮮血,捂著一只手臂瑟瑟發抖,胸口處鮮血淋灕,地上橫陳著一只——手
一個高大少年冷哼一聲,道︰「今次饒你們一命,若有下次,就取了你們狗命」
魏大叔表情很嚴肅,心里卻很奇怪,最近去縣城的車夫少,一路上也不平靜,所謂富貴險中求,他昨日就拉了一趟,中途還遇到了小混混,車上的客人被洗劫了,客人給他的錢也被搶了,算起來是白做了一趟。
但是今日卻很奇怪,一路平靜,一個打劫的都沒有,只有在剛出鎮上的時候被兩個小混混跟蹤,不過也許還是客人自己多疑了,因為那兩人根本就沒跟上來。
總而言之,今日他無驚無險賺到了三兩銀子,這個月家里的開支都有了著落。
馬車到了高容縣,藍喬付了銀子下了車。
這才發現城門外遠遠的駐扎著軍隊,周圍的閑雜人等都被清掃一空,人們不願意和官家打交道,都避得遠遠的。城門左邊已經戒嚴,馬車只把藍喬放在距離城門五百米外,讓她自個兒走過去。
終于到了目的地,藍喬舒了口氣,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藍遠志等人,尹書如果沒事的話,應該早就到了縣城,畢竟他們還在農家耽誤了兩三日時間。尹書和鷹大的功夫在瑞華國中都算得上是頂尖了,沒了藍喬的負累,他們應該是很容易逃月兌。想到了這里,不由加快了腳步。
只不見蕭宇……不知他什麼時候才回來……
藍喬把後面這個念頭壓了下來,大步走向城門口。
「站住」城門口一個士兵高聲道,「你要干什麼去?」
藍喬已經發現這里戒備森嚴,進進出出都要經過嚴密的排查,怕奸細混進來,也怕通敵賣國的跑出去,把消息外漏。
「……還請這位大哥通融……通融通融,我家小兒真是病了,讓我帶他進城看看……」
「滾」一士兵橫眉怒目道。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我兒的病一定要尋城中雲大夫才行」
「呸要看病,四處皆可看,何必要進城,一定是有什麼不軌,說不定就是漠國人的奸細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還有那個什麼雲大夫,即刻去稟報將軍,也一並抓了」
「慢著,讓我看看。」藍喬皺皺眉頭,雖然這樣的盤查有理,不讓人進去也有理,但是這樣說人家是奸細就不行了吧要是萬一人家真是病得很嚴重了怎麼辦?
「你又是何人?」另一個喝道。
藍喬笑了笑,上前亮明身份,手里已經拿出了皇後賜的玉簪子,道︰「益輝郡主這是皇後賞賜的玉簪,你把它拿去給副帥或者藍郎將看看,一問便知。」
另一個站得遠些的,貌似頭領的人,听到了「益輝郡主」幾個字,趕緊走過來,打量了眼藍喬,見她態度不卑不亢,神情清淡,和畫像有幾分相似,也許真是益輝郡主,這幾日已經專門派人出去尋找益輝郡主和寧王,這他還是知道的,現在藍喬回來了,他去稟告就是大功一件,不敢怠慢道︰「郡主稍等,我即刻派人過去稟告。」
那人接了玉簪,雖然不認得是不是皇後賞賜,不過雕工細致,確非凡品,只趕緊對左右道︰「好好伺候,我即刻就回返。」說罷,上了馬,飛快往縣衙而去。
藍喬再看那抱著小孩兒的男人,笑道︰「給我看看吧」
那男人戒備看著藍喬道︰「你就是那個益輝郡主?」
藍喬看著他模樣,不由奇怪道︰「正是,你听說過我?」
那男人怒道︰「就是用了你的藥,我兒才病得更重」
藍喬莫名道︰「我何時給你兒子看過病?」
那男人悲憤道︰「你收的那個徒弟,叫做什麼楊輔仁的,信誓旦旦說能治好,騙了我們五兩銀子,結果……」
藍喬感覺有一種很久不見叫做怒火的東西竄了上來,身後腳步聲響,她回頭看了眼大步奔過來的城衛,人前是一個藍色袍子青年,一臉欣喜。
「喬兒,你回來了」青年奔上來,一把就抱住了她。
「大哥」藍喬松了口氣,不過轉眼怒氣沖沖道,「大哥,速速捉拿一個叫做楊輔仁的庸醫,他打著我的名號四處招搖撞騙」騙了九斤嫂的銀子,藍喬心里已經有些惱恨,此時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想到他只怕還不止做過這兩單,心里就恨得牙癢癢
「各位鄉親父老,這個叫做楊輔仁的庸醫打著我的旗號四處招搖撞騙,如果有鄉親父老知道他的情況的,如能透露正確的消息,賞銀五十兩如能抓了活人過來的,賞銀百兩」
頓時城內城外的百姓都嘩然。
這樣的賞金讓人如何不心動。
「被楊輔仁騙了的百姓,可以親自尋我來治療。還希望鄉親們以後一定要記得,不要親信什麼秘方秘藥之類」藍喬話音剛落,即刻就有人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楊輔仁在哪里」
眾人齊齊看向那人,目光中有些羨慕嫉妒。
藍喬沖著藍遠志點點頭,道︰「大哥,這兒就先交給你了我先帶著這個小孩兒去看看。」
藍遠志點點頭,藍喬讓那悲憤的男人跟了上來,快速尋了個最近的藥店。
一直到現在,那男人懷中的小兒都不曾有什麼動靜,藍喬也不由擔心,到藥店,細細一看,這小兒兩三歲模樣,已經目光呆滯,轉動不靈,呵欠良多。
藍喬心中叫了聲「糟糕」。
目光呆滯,按照中醫的說法就是肝熱已經入到了眼中,牽動了筋脈,所以使得這筋脈緊鎖,不能夠轉動了。既然熱都到了眼中,那麼自然就會到了其他部位,這樣的情況是已經很危險了。這麼小的小孩兒,肝髒有了問題,又被庸醫誤了,現在還不知道行不行。
藍喬只道了聲︰「盡人事,听天命。」
那男人已經淚流滿面,嗚咽不已。
藍喬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開了大黃丸,用水洗過的大黃、川弓、干草、黑牽牛等物制成,然後給小孩兒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