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我赴宴的可不是長公主,而是莎琳娜!」蘇淺蘭撅了撅嘴,當下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都告訴了烏克善,皺著眉問︰「阿剌!這個宴會,我可不可以不去?」
「別胡鬧!我們都知道是莎琳娜借公主的名義請你赴宴,可是這請柬上用的全是公主的口氣,這麼一來,就是對你的恩賜,怎麼可以推托不去!」烏克善先瞪了蘇淺蘭一眼訓道︰「你也不小了,再過一年就該嫁人了,怎的做事還如此欠考慮!」
蘇淺蘭不服氣的翻了個白眼︰「阿剌你又不是不知道莎琳娜對我的敵意,可我怎麼听你的口氣,好像巴不得我去送死似的?」
「這話說得奇怪!就算莎琳娜再怎麼對你有敵意,長公主府那是什麼地方!能由得她害你麼?怎能說是去送死呢?」烏克善奇怪的望著這個妹妹︰「你究竟在想什麼啊?」
「阿剌你沒听明白嗎?莎琳娜不許我帶侍衛進府!而且連蘇秦也說了,莎琳娜背靠長公主,勢力滔天,她們如果真要害我,絕不會顧慮我的郡主身份!」蘇淺蘭還是心有疑慮。
烏克善不由皺起了眉頭︰「長公主府禁止來訪的人帶侍衛進去,這是本來就有的規定,並不能證明什麼,何況長公主不是還賞賜了好些東西給你嗎?」。
「阿剌!」蘇淺蘭忽然覺得這個哥哥並不是非常精明的人物,甚至還有點過于仁厚和迂腐,忙反駁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莎琳娜使的懈敵之計?」
旁邊的範文采听到蘇淺蘭這句話,目中亮光一閃,贊賞的向這個女學生望去,能活學活用漢人的知識,說出「懈敵之計」四字,這個女學生果然聰慧!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莎琳娜干的?是她在冒用長公主的名義行事?」烏克善不信的搖頭道︰「你太想當然了!長公主是何等人物,她不會因為寵信莎琳娜,就如此不分輕重,任由莎琳娜盜用她的名義。」
「那也不能排除長公主是在替莎琳娜撐腰,給她安排這些事!」蘇淺蘭立即辯駁。
烏克善無奈的道︰「你偏要那麼想,我也沒辦法了!但是我卻可以肯定一件事,你到了長公主府,絕不會受什麼皮肉苦,更不會被殺!她們,頂多在言語上羞辱你一番罷了!」
蘇淺蘭沉默下來,仔細想想,烏克善說的,好像也有道理。蘇秦的擔心,不過源自于莎琳娜的反常舉動而已,卻是也猜不出對方用意何在的,如果對方僅僅是言語上的羞辱,那她可不會怕了莎琳娜和什麼長公主!
「好了!」烏克善站起身來說道︰「你就好好準備準備,明日準時赴宴吧!別任性得罪了長公主,替咱們科爾沁招禍!」
「阿剌!」蘇淺蘭不甘地喚了一聲。
烏克善憐愛中卻帶著兄長之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會給你多配幾名侍衛,以保證你的安全,你凡事也要多忍著點,不能再肆意妄為了!」說罷跟範文采告了個罪,大踏步離開了白柱亭。
一直背手旁觀的範文采在石幾上敲了敲,令蘇淺蘭回過神來,「格格!昨日的功課,可都做好了?琴譜都看懂了嗎?」。
「是!都懂了!」蘇淺蘭忙把琴譜遞上去,又忍不住多嘴問道︰「先生!您也覺得玉兒該去赴宴嗎?玉兒該怎麼做才好呢?」
範文采淡淡說道︰「既然格格動問,那,我就送格格兩句話吧!記住︰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夫唯不爭,故無尤?」蘇淺蘭細細咀嚼著這話,心中恍然頓有所悟。
次日酉時,也就是現在的晚上六點左右,蘇淺蘭帶著阿娜日和烏克善配給的六名侍衛,準時出了大門。南緒自己也帶了兩名手下,早已守候在外面,看見蘇淺蘭出來,上前來打了個招呼,便一聲令下,帶著數名侍衛分別護住蘇淺蘭車子,排開隊伍,望長公主府而去。
「格格!」坐在蘇淺蘭身邊的阿娜日一臉緊張︰「我們不會有事的吧?」
「你擔心什麼啊!要有事,那也是我有事,跟你沒干系!」蘇淺蘭白了她一眼。
「我……我還是好害怕!」阿娜日捂著自己的胸口,一副怯樣。
「放心!看你家格格,什麼時候怕過!大不了被逼得緊了,我們就告罪離席,有南緒保護著撤!她們肯定攔不住我們!」蘇淺蘭望望車窗外面的南緒,覺出蘇秦的先見之明來了。原以為南緒的作用是保護自己性命,現在看來,還是這個斷後的作用更加靠譜一些。
能成為將來名留史冊的太後,蘇秦,果然不是平庸之輩!
給蘇淺蘭這樣一說,阿娜日鎮定了好多。過得片刻,居然有心留意起蘇淺蘭的梳裝打扮來了︰「格格!您真的就這樣去赴宴?會不會,素了點?」
蘇淺蘭看看自己身上酒紅色的裙子,這已經是玉兒所有紅衣服中顏色最不顯眼的了,若不是要去長公主府赴宴,不能穿太素的服飾,她才不想穿這身紅色!她最喜歡的,還是淺系的顏色,比如淺藍、淺綠、淺紫、淺粉、淺黃什麼的,可玉兒卻偏偏沒有淺色的衣服!
「誰讓你們做幾件新衣裳那麼慢!」蘇淺蘭橫了阿娜日一眼。
「不是啊!」阿娜日忙道︰「我是說格格您的首飾……」
「首飾?」蘇淺蘭渾不在意的看看自己身上佩戴的幾樣飾物,信口胡謅道︰「我呀!我是怕首飾多了身體重,萬一要跑,跑不動就糟了!」
「啊?那我……」阿娜日一呆,慌忙檢視自己,學著主子,擼了好幾件首飾下來,把一邊的蘇淺蘭笑得肚子直抽。
從喧囂繁雜的外城進入內城,周遭的空氣也仿佛停止了流動,時間流速突然緩慢下來,一種貴族氣息自路邊建築精美的磚瓦上彌散而出。
長公主府,位于內城東北角,緊臨王宮,一道白色的宮牆,將公主府的建築密密圍在其中,只有仿漢的滴水椽、仿藏傳佛教的塔尖和典型的翰兒朵帳頂,可以從宮牆外看到。
公主府的總管早已守候多時,驗看過蘇淺蘭遞來的印信,便恭恭敬敬的將蘇淺蘭迎了進去,阿娜日自然在後面緊緊跟著,南緒則暗中留意著府內路徑和建築。
總管把蘇淺蘭帶到設宴的偏殿,就看見莎琳娜一身華服手持哈達站在椽前,也不知是得了訊息迎出來的,還是早就等在那兒。
「妹妹真是信人,真的來了!」莎琳娜勉強朝蘇淺蘭擠出笑臉,按禮儀親自把哈達獻上,口里道了聲︰「請!」這才引客入席。
殿中早已排開宴席,莎琳娜也不廢話,將蘇淺蘭讓入席中,拍手喚來一群宮娥,便開始揭盅布菜,斟酒擺箸。
蘇淺蘭發現,主位上是空著的,但席間一樣擺滿了酒菜,而莎琳娜卻是坐在主位下面,剛好在自己對面。難道,長公主真的要親自過來?蘇淺蘭稀罕的想著,不明白為何這位長公主對自己這麼感興趣,也不明白她是不是真要調解自己和莎琳娜之間的恩怨。
「日前不小心讓妹妹落馬,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先在此自罰三碗!以為賠罪!」莎琳娜端起自己面前的銀碗,朝蘇淺蘭略略一舉,仰頭便干,連續三碗下肚,竟是面不改色。
蘇淺蘭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心下卻暗暗咋舌。乖乖!這可是蒙古最烈的酒,不要說那麼大一碗了,就是小小一杯,恐怕自己也得立刻倒下,酒量上面,莎琳娜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令人欽佩!
「格格好酒量!」蘇淺蘭七分客套三分服氣的贊了一句。她跟莎琳娜沒有共同語言,未免感覺氣悶,不由轉動目光悄悄望向門外,暗忖著為什麼沒看見長公主的人影。
蒙古民族,最是好客,哪怕是敵人,只要坐到一處喝酒,過去的恩怨便絕口不提,因此莎琳娜盡管肚子里對蘇淺蘭悶著一包火,面上卻也保持得客客氣氣的,放下酒碗,就拿起銀刀去割方木盤子里的羊尾。
嘴里說道︰「其實這宴會長公主本是要親自招待妹妹的,可惜大汗不在都城,長公主身負監國之責,事務繁忙,趕不及過來,因此,囑我代為賠罪,還望妹妹原諒!」
「長公主厚愛,玉兒受之有愧!其實長公主有何吩咐,遣人告知一聲便是,玉兒莫有不從,如此盛宴款待,玉兒惶恐尚且不及,豈敢怨怪!」蘇淺蘭抱定宗旨跟莎琳娜虛應客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言行間倒也冷靜淡定,毫不露怯。
「妹妹請!」莎琳娜按照習俗,將銀刀遞給蘇淺蘭。
蘇淺蘭吸了口氣,努力回憶著腦子里殘留著的,關于飲食上的各種細節,盡量自然地也在羊尾巴上割下一條肥肉來慢慢吃掉。
這樣,才算完成了餐前的準備,接下來,就可以自由取食了。看著滿席的這肉那肉、女乃酪炒米什麼的,蘇淺蘭膩得直反胃,深深懷念起前世的中華美食來。
剛穿來的時候,吃這些民族風味的東西還覺得特別新鮮,可是現在,她只想好好地吃一頓家常白米飯,莎琳娜的陰謀、長公主的用意什麼的,都沒了心思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