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蘇淺蘭等四貝勒吃好喝好命丫頭撤去殘席,親手端上熱茶給他漱口的時候,才在一旁不疾不徐的報告。
四貝勒瞄了她一眼,看她神色平靜得沒有絲毫喜意,也就沒往心里去,只是隨意的「哦」了一句︰「什麼好消息?」
「那拉濟雅——有了」蘇淺蘭輕哼一聲,說出了答案。
「有了什麼……」四貝勒一下會過意來,差點噴了,水到鼻腔又反咽下肚,一時嗆得連連咳嗽,神情狼狽。
蘇淺蘭甩了他一個白眼,撇撇嘴,悻悻然轉身走回內室,嘴里小聲嘀咕︰「這是好消息,對吧?真好真強大」
四貝勒緩過氣來,一臉尷尬,擺手揮退屋中所有婢女,跟入寢室,見到蘇淺蘭自顧自的落坐妝台,開始摘去飾物,放下如墨青絲,擺出一副預備入浴的架勢,不由模了模鼻子,努力想著說辭。
蘇淺蘭瞧著鏡中四貝勒眼珠亂轉的困窘模樣,又看到自己臉上分明寫出了不甘和醋意,不由動作一滯,緩緩收起有些失控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又恢復了以往的淡定,和聲道︰「爺,不管您如何看待那拉濟雅,她肚子里畢竟懷著您的骨肉,我是不會虧待她的,該做的我會做,該注意的我也會注意,總要讓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
一瞬間,四貝勒竟有點怔愣,府里妾侍有孕,大福晉本來就該操辦好一應事宜,蘇淺蘭這麼說並沒有錯,但不知怎麼回事,他卻感到內心不期然生起幾分疚意,就像他哪里對不住蘇淺蘭了似的。
「蘭兒……」四貝勒忽道︰「等那孩子落地,不如就抱到你身邊養著吧畢竟,你才是這府里所有孩子們的嫡母」
「你」蘇淺蘭猛地回過頭來,惱火的瞪了他一眼。
「這、這又是怎麼了?」四貝勒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別人生的孩子,我可不稀罕」蘇淺蘭想起這時代的社會習俗,多得是正室借妾室的肚子養兒子,然後收歸己有,連親娘的面也不想讓孩子去見,孩子還得管自己親娘叫姨娘的臭規矩,便來氣。
「爺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別的女人,算什麼呀況且也沒听說誰家的孩子是養不熟的……」四貝勒攤著手說到半路,才想起蘇淺蘭已經不是第一次反對將孩子帶在自己的屋里。
早幾個月前,他就曾經提議把正在逐漸斷女乃的小女兒馬喀塔連同大女兒敖漢都從庶福晉葉赫那拉氏那兒轉移到她的院子里來,蘇淺蘭當時就強烈反對過,說自己沒經驗,說葉赫那拉氏帶得挺好。
「對了馬喀塔也罷了敖漢可是嫡女,嫡女養在妾侍身邊,終究不合適你若是怕沒經驗,那便等敖漢過了七歲吧等她過了七歲,怎麼也得接過來」四貝勒心中想著,隨即提了出來。
蘇淺蘭梳子一頓,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原來四貝勒對嫡庶之別這麼在意?都是女兒,敖漢跟馬喀塔就這麼不同?
「爺,葉赫那拉是您的表妹吧?」蘇淺蘭忽問。
「算是」四貝勒點點頭︰「他是海西女真葉赫部金台石貝勒的養女,早先許過人家,後來才跟了爺。」
「葉赫那拉好歹也為爺生下了馬喀塔,並且敖漢格格也被她照顧得挺好」蘇淺蘭輕輕說了一句︰「不如爺就抬她做個側福晉?這樣,敖漢跟著她也就不委屈了」
說來說去,蘇淺蘭就一個意思,讓她養孩子,她不干四貝勒只覺胸中堵得難受,情緒瞬間一落千丈,唇邊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意興闌珊地道︰「好吧都依你,等父汗回來,爺就給她請封側福晉。」
蘇淺蘭眼波盈盈的瞥了他一眼,仿佛瞧出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正常來說,孩子都是親娘的心頭肉,唯有親娘才會是最關愛他的一個,別人無法替代。同理,每個孩子心中,親娘也是別人無法取代的存在若是強行把孩子從他的親娘身邊帶走,勢必要在這孩子心頭烙下不可磨滅的痕印。我,不願意做這樣殘忍的事」
據說清朝有個可恨的規矩,皇子不能養在生母的身邊,必須換到另一個妃子的身邊去教,以免寵溺出差錯。蘇淺蘭曾經很喜歡看清穿題材中九龍奪嫡時期的故事,但她就是看不慣這種臭規矩。
四貝勒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望住了她。
蘇淺蘭站起身來,含笑走到斜倚床頭的四貝勒面前,攬住他的脖頸對他甜甜一笑︰「蘭兒可還年輕得緊,您這麼急著把孩子放到蘭兒身邊來,莫非是不相信蘭兒也能替您生孩兒麼?」
一直以來,蘇淺蘭總是頗為被動的承受他輕憐蜜愛,從未有過這般魅惑主動的時刻,原本清純雅麗的眼眉間忽然現出絲絲入骨的嫵媚,暈著淡淡羞紅的凝玉雙頰,燻人欲醉。
四貝勒心跳驟然加快,呼吸也粗重起來,上回要她是什麼時候?竟好像久遠得想不起來了
「蘭兒……這可是你說的要替爺生個兒子」四貝勒咽喉發干,聲音暗啞起來︰「不如咱們現在就試試?」
「咭」蘇淺蘭憋不住笑,身子一退,輕巧的閃開他的魔爪,俏皮無辜地眨了眨眼︰「蘭兒說的,卻不是現在」
「阿娜日備香湯我要入浴」蘇淺蘭一面高聲吩咐,一面轉身就走了出去,故意看也不看一眼床上的四貝勒。
「小壞蛋」四貝勒氣紅了臉,手忙腳亂的趕緊滅火,嘴里不覺咬牙切齒的低喃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吃完了藥,到時候……到時候不把你折騰個夠本,爺的名兒倒著寫」
不知不覺又到八月,蘇淺蘭的藥還是沒斷,四貝勒卻又開始忙碌起來,這個月又是到他輪值把持朝政,空暇時間的減少,使得他又一次將國家大事放在首位,從蘇淺蘭身上移開了許多注意力。
蘇淺蘭沒有閑心去想什麼「悔教夫婿覓封侯」,她的注意力也不在府里頭,而是遠在清河。听說努爾哈赤的情形很不妙,溫泉療養非但沒能遏制並治愈他的疾病,反而使他的病情愈來愈壞。
于是就在盛京上下一片猜測聲中,努爾哈赤終于決定返回京都,並且傳下詔令,宣大妃阿巴亥、四貝勒福晉哈日珠拉前往清河迎駕。
消息傳來,朝野怔愣。蘇淺蘭也愕了半晌,不明白為何自己也給攪了進去,直到四貝勒提示,才隱約猜到,或許是自己身上的「天命」預言,奇特命格引起了篤信風水命運之說的努爾哈赤重視。
不管怎麼樣,汗旨既下,她卻是沒有反抗的余地,只得拋下剛剛安頓好的孕婦那拉濟雅,交托好府里的事務,便在四貝勒的悉心安排下跟阿巴亥一起,登上了前往清河溫泉的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