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皇太極是不是由她一番話發動了對朝鮮的不宣而戰,蘇淺蘭卻忍住了沒敢去向他追問,就算他不會追究自己從哪里知道的朝鮮那麼多事,自己也還是不要感覺太好了,真以為他開戰是因為自己。
朝鮮這一戰,不知不覺打了兩個多月,期間皇太極再次把他擅理後勤,調度有序的優點發揮到極致,忙得腳不沾地,常常是蘇淺蘭還沒睡醒他已經走了,晚上睡下了,他才回來。
可就這樣,蘇淺蘭還是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關懷寵愛,不說晚上他必要回來在她身邊睡下,無數次在她朦朧中輕擁著她留下吻痕,就說白天,不管他怎樣的繁忙,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親自過問她的身子調理情況,讓蘇淺蘭想偷懶罷工不治都不行。
其實蘇淺蘭自己也不是很有空暇,雖然內宮四局已經初步運轉起來,可因為是新出爐的制度,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她一面要處理這些東西,同時還要兼著內務府三司的顧問,搞好四局和內務府的分工協作,其忙碌的程度,絲毫不亞于二十一世紀的公司老總。
更不要說隨著日子的流逝,懷孕的三位妾侍也都陸續到了快要生產的時候,身子又重,又離不開太醫的監護,光是每天听太醫報告她們的脈案和相應的調理情況,就要花掉蘇淺蘭好些時辰。
布木布泰卻在這時展現了她的才能,她謙虛好學,極其上進。
每天去看過哲哲之後,她最大的愛好便是跟在蘇淺蘭身旁,看她如何協調各個部門的工作,看她如何處事。遇到不明白的就問,還經常提出自己的見解,她的有些意見,還頗能讓蘇淺蘭眼前一亮。
這讓蘇淺蘭覺得,自己身邊好像多了個總經理助理之類的角色,布木布泰對她的恭敬和處事的聰慧,讓她很是喜歡這個妹妹,有時候就會忍不住把後世一些公司管理的先進理念給她說上幾道。
看著原來歷史上的孝莊皇後真誠的協助自己,給自己打下手,謙遜地事事向自己請教,蘇淺蘭恍惚有種做夢般的得意感。莫非自己在替代著歷史上那位哲哲皇後的位置?
想到這點,蘇淺蘭總是很感慨,原本歷史上的宸妃不過是貴妃,方方面面都要受到皇後的控制,她又不如布木布泰這樣,肯態度謙遜跟著皇後鞍前馬後地效勞,如何能不招人妒恨?
不過她邀請布木布泰來,可不是讓她來打工的,于是每次有機會她都會勸說布木布泰出宮游玩。這段時間多爾袞跟汗宮也走得很勤,正好作為向導「護送」布木布泰到處走動。
三月,又到了田莊為稻種催芽,預備春播的忙碌時分,蘇淺蘭便打發布木布泰替她去田莊就近監管放稻種的事。
那邊環境野趣天成,實在是個郊游射獵的好所在,多爾袞應該會很喜歡。至于布木布泰,她雖然嘴里不說,可也透出了幾分期待。于是找了個晴朗的日子,蘇淺蘭便看著她離開汗宮去了田莊。
送走布木布泰還沒兩天,傍晚時分,庶妃顏扎氏宮里的管事嬤嬤忽然飛也似的一頭扎進關雎宮,慌慌張張報告了她一個壞消息︰顏扎氏要生了預產期該是一個月後的她,產期足足提前了一個月。
蘇淺蘭聞言也是大驚,這年頭可不比後世,早產的嬰兒夭折率極高,問清顏扎氏狀況危急,蘇淺蘭二話不說,一面使人急報皇太極,一面召來御醫抬腳就直奔顏扎氏寢宮。
按制庶妃沒有屬于自己的宮殿,只能在貴、淑、賢、德四妃的宮殿里分到一間宮室,但此刻皇太極除了給過蘇淺蘭一個封號,就沒再封過任何人,四妃的名位等于空置。
因此蘇淺蘭便下恩旨,讓哲哲住了應分配于貴妃的宮殿,葉赫那拉氏住應屬于淑妃的宮殿,顏扎氏和那拉氏因為懷孕,就分別住了應屬于賢妃和德妃的宮殿。
當然那兩人自知身份,妃位的寢宮她們是不敢真住進去的,都不約而同選擇了附帶的、應屬于嬪居住的宮室。好在宮殿里除了她們上頭沒主子,她們也樂得享受一把獨佔一宮的滋味。
可是現在顏扎氏算嘗到宮里沒主妃的苦頭了,因為沒有主妃,相關的人手配制也就少很多,稍顯空蕩冷清的宮殿里,不小心摔倒了,也只有身邊跟著的丫頭嬤嬤們擁上來攙扶,想喊人都沒人听到。
等她在一干人七手八腳的幫助下終于回到自己的宮室,肚子已經痛到了極端,下面也流水來,竟是到了瀕臨生產的關頭。
蘇淺蘭領著太醫和接生嬤嬤趕到的時候,顏扎氏已痛得額冒冷汗,幾欲昏厥,看得周圍的人一個個神色緊張,面色刷白。
見到大妃,那些下人們無不嚇得戰戰兢兢,顏扎氏摔倒早產,她們可是有看護不周的罪過。
蘇淺蘭卻明白這不是追究罪責的時候,只是趁著太醫去診脈之機,嚴厲的吩咐她們做事,有條不紊地安排接生、燒水、備急救藥等事。她的異常冷靜不覺感染了在場的人,使得這些人也都慢慢鎮定下來。
其實蘇淺蘭內心也很緊張,她壓根兒沒經歷過這事,最多去看望過生孩子的同學同事,听她們吹吹生育經,再就是一些粗淺的醫療知識了……相信自己怎麼也應該比古人強一些。
太醫的神色很嚴峻,對著蘇淺蘭連廢話也不多說,只說了一句︰「奴才只能竭盡所能保住嬰兒性命,但結果如何,當看天意」
蘇淺蘭听他半個字也未提及顏扎氏,不由追問︰「那大人呢?大人有沒有事?能不能安然熬過這一茬?」
太醫似乎感到有點意外,愣了一下才答道︰「這個……奴才無法保證但不敢請問娘娘,若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娘娘要保誰?望娘娘明確指示,奴才也好按您的旨意去辦」
蘇淺蘭一滯,保誰?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後世倒是很明確,所有醫院都是把大人看得比孩子重要,可現在是什麼時代,顏扎氏又是什麼身份?她一個庶妃,怎麼比得上她肚里的孩子重要?
「沒到最後關頭豈可輕言放棄你給本宮使盡了全力,既要保孩子,更要保大人快去」蘇淺蘭只好聲色俱厲的命令。
顏扎氏的宮室很快被隔離起來,各種準備工作也都迅速完備,蘇淺蘭最後看了她一眼,握著她冰冷的手鼓勵了幾句,讓她放松心情,注意配合產婆,不要把力氣花費在喊叫上,這才退了出去。
她卻沒注意,顏扎氏盡管痛得臉色發白,眼神凌亂,望著她的目光卻充滿了敬意,還帶著幾分感動,蘇淺蘭的話她全都有听到。
想前任繼福晉烏拉那拉氏哪有她這般會關心丈夫別的女人死活,不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動手腳,她們這些妾侍都要燒高香了哪像現在,竟然可以不必為自己的性命擔憂掛慮?
到了外頭,耳听得顏扎氏還是克制不住的時而痛呼出聲,蘇淺蘭再鎮定,也終于坐不住,起身到庭院走動起來,不時的向來路張望。她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去了給皇太極送信,可怎麼他還沒到?
誰也沒料到,顏扎氏的情形如此不妙,她這一折騰,就從傍晚折騰到了黑夜降臨。
阿娜日趕著勸蘇淺蘭就在這宮中傳膳,先把晚飯吃了再說,可蘇淺蘭哪里有心情吃飯,最令她生氣火大的是,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皇太極這個做阿瑪的還沒有出現。
「來人給本宮再去請大汗,請他務必要早些趕來」蘇淺蘭忍著火氣,又叫一名內侍去給皇太極送口信。
豈有其理自己的孩子要出世了,也不趕緊來守著,還要忙他那些外事,少兩個時辰不理政務又怎樣,打朝鮮也不爭在這一時,況且那些事,哪里就必須要他親自去做?
蘇淺蘭恨恨的正月復誹著,剛派出去的內侍又折了回來,蘇淺蘭還沒來得及罵他,就一抬頭看見了皇太極。
叫她非但不曾消氣,反而更覺火大的是,皇太極的神態竟是不怎麼緊張,他大搖大擺而來,步子邁得不疾不徐,架子搭得十足。
「怎麼,還沒生得下來麼?」皇太極閑閑的問,見到蘇淺蘭神色不虞的扭過頭去不理,便轉而望向一旁候命的太醫。
話音方落,就听得一陣響亮的啼哭聲,孩子生出來了
蘇淺蘭一喜,直接沖到了產房門邊,過了片刻,產婆抱出一個襁褓嬰兒來,臉上喜滋滋地朝著蘇淺蘭福了福,大聲道賀︰「恭喜大汗、大妃賀喜大汗、大妃是位小阿哥」
「哦」蘇淺蘭笑開了臉,一面把孩子接了過來,還來不及看就一面忙著追問︰「大人呢?她還好麼?」
「庶妃娘娘昏厥……」那產婆一看蘇淺蘭臉色變化,連忙補充︰「想是力乏之故,只要好好調養,該是無虞的」
蘇淺蘭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新奇的瞧著懷里的小嬰兒。
這小嬰兒渾身發紅,皮膚有點皺,並且因為是早產,瘦小得跟剛生下來的小猴子似的,實在一點也不好看,看得她好生失望,可也心生憐憫之意,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外頭皇太極听得是個兒子,先叫人把小弓掛了出去,這才走進殿來,一面讓達春打賞各人,一面走到了蘇淺蘭身旁,關懷的道︰「行了孩子也生了,母子平安,你該坐下來用膳了吧?」
「你兒子,你抱」蘇淺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襁褓嬰兒塞到他懷里,一轉身便向殿外走去。
「蘭兒」皇太極無奈的喚了一聲,剛要說些什麼,忽然殿外遠遠的撲過來一名宮婢,見著蘇淺蘭的身影便驚惶大呼︰「大妃娘娘大事不好啦側妃娘娘她……她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