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可真是個鳥語花香的好時節,百花爭奇斗艷的綻放。本書轉載拾陸Κxs文學網蜜蜂們攜兒帶母嗡嗡的搬運花粉,白花花的昌溪雪梨樹開得煞是壯觀,那花瓣紛紛飄落在田間的泥巴路上,如同冬日里沒有化盡的雪。
伏龍山如同罩上了一個綠套子,聳立在石門村的北面。山上的道觀樓台恰似藏在松林之間一般,若隱若現的琉璃瓦勾角越發的讓人覺得神秘。整個石門村上上下下,好比鋪了一張阿拉伯人編織的彩色大地毯。雪白的是梨花,金黃色的是油菜花,粉紅的桃花,綠油油的小麥苗,就連那路邊破石頭縫里的一株野草,也要擠出三瓣指甲般大小的花來點綴一下。
美景天成,上帝的恩惠,鄉下人卻似有眼無珠。終日里穿梭在田坎地頭,只顧及尋些蟲子稗草找樂,還恨不得這花兒早日的凋謝過去,好結出些碗大的果子來賣錢。想想城里人卻沒有這樣的福氣,一天天的奔波在林立的「鋼筋水泥森林」里,買一株盆栽的花草放在陽台上,便如同祖宗般的侍侯!哪里知道這「大牢獄」之外還有那麼一些讓人瞠目結舌的景致。
愷撒的歸愷撒,上帝的歸上帝。規則就是這樣,你樂意就交換,不樂意就別伸長脖子張望。上帝搓捏的這些‘兩腳泥巴’啊,卻總不知足!自己手里拿著黃澄澄的金子,還要去捉模別人手頭白花花的銀子,人家吆喝他交換他又裝悶葫蘆。這意思再簡單不過,無非是尋思想做個「黃白彩錠」來捧在懷里才睡的安穩。
萬古的人心就是這樣,這一家子「巴蛇吞象」的故事才剛笑完,兩父子立馬又打起南山老虎的主意來,盤算這年頭虎皮可是值錢的貨。
ど嬸在柑桔地頭種萵筍,母親陪她在閑扯。ど叔一邊給柑桔樹施肥一邊听我擺談,他喜歡听城里人的事情,我現在無聊得很,也樂意陪他說說話。程思泯打來電話,說他們在海南曬日光浴,皮膚都黑了好多,我讓他多曬曬,免得一輩子都得當小白臉。他又問及我病情,我給他說了我回鄉下療養的事情,他听了很興奮,說有時間一定過來瞧瞧,也過過田園生活的日子……大城市里生長的人,這小子實在是可憐,有次同我閑聊竟然吃驚花生是長在土里的,他一直以為是高高的掛在樹上長!
山間手機信號差,斷斷續續的如同在交代遺言,于是我們說了一會就掛了。剛接完程王子的電話,三叔便打了過來,說他家的雞掉到池塘里淹死了,三嬸喊我和母親過去吃泡辣子炒雞。于是我和母親便同往他們家走去,一兩里來的路,母親在路上踫到人就閑聊,我們竟然走了半個來小時。
三叔還沒有回來,三嬸和她的小女兒在屋前的壩子里用滾水燙雞、拔毛。一只大水牛拴在磨盤邊嚼著青草,一邊吃一邊拿大眼珠子瞪我們。三嬸見我們來了,便大聲「秀兒、秀兒」的喊。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答,她便罵什麼這個死人只顧貓在屋頭看電視,什麼都听不到了。又喊了兩聲,于是從屋里出來個抱孩子的年輕女子,端來凳子招呼我們坐。
母親問三嬸︰「三弟還沒有回來啊,我大姑呢?」
「還沒呢?媽去ど妹家了,都五天了,說的昨天回來結果沒有回來,就看等回來了不。」三嬸回答道。
我母親所說的大姑就是三叔的母親,我祖父的妹妹,一個很慈祥的老太太,我喊她為大姑婆。母親接過秀兒手里的孩子,拖著聲調說些重復的言語逗著嬰兒。這抱孩子的女子叫秀兒,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三叔的大女兒,已經結婚了,比我還小兩歲。那和三嬸一同拔雞毛的女子是他們的小女兒,叫蘭兒,還在讀高中。那女女圭女圭害羞得要命,喊了一聲大姨、哥哥後便如同見到了人販子,埋著頭只顧拔雞毛。
三叔回來的時候,我們在院子里閑聊。只見他肩膀上挎著一個帆布包,一手提了一瓶白酒,另一只手提了一些香蠟紙錢。三嬸接過三叔手上的東西,說什麼明天是十五,買了點紙錢祭祭神。說完後又喊蘭兒去燒火做飯,我們和秀兒在院子里逗她的孩子玩。
那雞拔毛洗淨後,三叔和三嬸兩口子背著背簍在門前的菜地里割青菜喂豬。三嬸本來就矮胖,加之人過中年發了福,體形更是變樣。我見她背著背簍行走在田坎上,如同兩個午餐罐頭擺放在一起,心里正在偷笑的時候,從遠處走來一個中年男子和他們打起了招呼︰
「三哥啊,原來是你們兩口子嗦!我從坡那邊走來一直就在納悶,這個季節,我說怎麼有兩個老南瓜結到你家菜地里了……哈哈……」來人和三叔三嬸開著玩笑,意思是笑他們兩口子又矮又黃,站在地里如同放了兩只老南瓜一般。
三嬸也不示弱,張開嘴罵道︰「這個短命的哦,你到岩下去偷人沒有偷到哇?拿你老嫂子取笑,當心回去我那弟媳喊你跪搓衣板,膝蓋跪腫了再別來喊你三哥要藥酒抹……」
三叔給來人遞煙,母親起來也和他打招呼,跟著他們笑。我本來不好意思笑,但見到秀兒撲哧的笑了起來,也忍不著跟著笑出聲來。我認得此人,是村頭老井邊的大富叔,這個人剛趕集回來,是個牲口販子,專門做買賣豬牛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