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跑出老宅時才發現天已經暗黑了,外面的空氣有些陰冷,我一口氣跑到了三叔家。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拾陸K文學網老太太正在門口張望,見我氣喘喘的跑了回來,問我到哪里去了。說在門口看了半天也沒有見我回來,正說奇怪了不防一下子又跑了回來。又喊我以後不要跑的太快,說容易摔倒。
我應付著她的言語,同她進屋去了。正在吃晚飯,程王子就打過來電話。我連忙放下碗,跑到門外面接電話,我現在的心態,已經恢復,連忙不好意思的對他說我今天不小心掉到一個沼氣池了,差點就死了……他說沒有那麼嚴重,听情況看來是沒有多嚴重的,估計是我自己膽小不敢往外爬。我自知理虧,一時語塞,只得任他奚落。
吃完晚飯,我陪著老太太看電視,她老人家看了一會就斜靠在椅子上迷糊起來,我也感覺很困,于是喊醒老太太說我要去睡覺了。大家關了電視,各自回屋歇息。外面的春蟲唧唧的叫個不停,田里的蛤蟆青蛙更是可惡,一晚上沒完沒了的鼓著腮幫子。
盡管這樣,這一晚上睡得卻是出奇的香,早上起來雖然看到手背的傷口在流黃水,但心情很好,也沒有怎麼的在意。我這潰爛的傷口,老太太卻是著急得不得了,每天都要念叨好幾遍,說要是嚴重了,怎麼給我父母交代!又說等三叔回來了一定讓他帶我去伏龍前山的白龍觀,請那姚老道看看才好。
老太太嘴里的姚老道,是伏龍前山白龍觀的一個老道士。我小的時候是見過他的,也不知道他今天多少歲了,反正我們小的時間見他就是白胡子白須的。石門村背面高聳的伏龍山主要分為前山和後山,前山分為三個峰,右邊的兩個比較小,沒有建築,上面亂石林立,雜草叢生。左邊的一個山峰聳入雲端,上面古木參天,奇花異草各不相同。還有一處道觀,只听說大約建于元朝,具體修建于何年,恐怕連上面的道士也說不清。
山下來的香客只知道磕頭,更不會關心這道觀的生辰八字。現在看來,上面的建築規模不大,三個主殿供著神仙,還有一些偏房住著幾個道士。听說以前規模還是不小的,光道士就有七八十號人,後來解放了日子好過了,一些守不住的道士還了俗,下山結婚生子去了。再後來紅衛兵鬧騰起來,上山把房子燒了一些,又把些道士全弄下山站樁批斗。這幫道士虛了,逃的逃跑老的老死。現在這前山道觀就剩下十幾個人來。名義上是出家人,實則不過是為國家守財產的保管員,每月拿點國家的俸祿,你愛念經就念兩句,不愛念就當在上面養老。
伏龍後山躲在這前山左邊主峰的後面,山峰要低矮狹窄些,山路更是崎嶇難行。盡管上面有一座上清宮,也有三間主殿一些偏房,但去的人少,平時除了幾個道姑呆在上面外,燒香的人怕腳疼,沒多少去。香火少供奉自然也少,這道姑過的日子要比前山的道士清貧,幸而听說他們是一個派別的,後山的好象還能管束前山的人,于是前山的福喜貢品自然要分些給後山。這年頭國家政策好,政府時不時的也要劃撥一些錢財犒勞宗教人士。
這姚老道和我祖父一樣也是個采藥治病的人,不過他采的藥和我祖父不大一樣,他主要采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草根樹皮,而我的祖父主要是些治療小兒病癥。記得小的時候,我總是見他來鎮上祖父的藥攤子閑談,終年是藍長衫打扮,頭頂挽了一個髻,上面橫插了一支簪子。有時候還戴了一個方型的帽子,祖父說叫什麼「莊子巾」的,腳上是自己做的藏青色雲鞋。一個布袋子挎在肩上,手不離一根月牙鏟,這東西一來可以做為拐杖拄路,二來上山采藥時可以防防身,嚇唬嚇唬野獸。要不然冷不丁的遇到凶猛的野獸,這老骨頭也經不住它啃。
我祖父每次上山的時候,就是手不離一柄鐵鋤頭,用了幾十年,既可以挖藥,也可以防身。這連綿不斷的伏龍山脈,听說解放前還有老虎豹子熊瞎子什麼的出現。解放後人口暴增,山下讒嘴巴也多了起來,老是想吃點野味。于是上山打獵的人也多了起來,人多勢眾又有槍,這大的野獸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恐怕都要絕種了。
听三叔他們說,現在這山上,別說什麼豹子野豬,就是獐子豺狗也難得見到,有時候見到一只,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它便是如同見到瘟神一樣的狂奔。兔子野雞倒是不少,常把些麥子吃得不象樣。這老道可能是年齡大了腿腳不方便,听說現在很少下山,終日在山里打坐修行,要想求他醫治,恐怕只得自己上去。
下午三叔一回來,老太太果然就在他耳根邊嘮叨,說我這手都潰爛了,他也不管管,哪天嚴重了,看怎麼和我父母交代。三叔剛落腳,還沒有歇息,于是連忙喊我過去讓他看看手。他給我號了一會脈,然後鎖住眉頭說什麼「脈象是平穩的,並沒有什麼濕熱相火、外毒侵入的癥狀。」
老太太說︰「你要好好的給他瞧瞧,別把戲了。要不然明天帶他上山去請姚老道看看,這老道醫術好,以前你小的時候腳上長了核桃大一個瘡,就是他老人家治療好的……」老太太自顧自的在那里嘮叨,三叔嗯嗯的應著,仔細的給我看著這手背的傷口,老太太說完後就出門割豬草去了。
三叔把我喊到他的密室,說要用內丹為我驅驅熱毒,我先是不答應,說吃點消炎藥就好了,後來在他的一再強求下,也就答應了。我知道他這樣做會消耗他的丹寶,我听三叔說過,煉內丹的人最是珍惜自己的丹寶,不到萬不得以,是決計不會使出來為別人治療的。
進了密室後,三叔讓我平坐在地上的蒲團上,喊我閉上眼楮養神,什麼也不要想。我見他盤腿坐在我對面的一個蒲團上,雙手放在胸前,閉上了眼楮,于是我也閉上了眼楮。我們中間放了一把小凳子,過了一會,他讓我把潰膿的那只手放在凳子上。
我感覺手背上開始熱了起來,慢慢的竟然有灼痛的感覺。我連忙睜開眼楮一看,只見三叔緊鎖著眉頭,左手食指和中指搭在我的手背上,我听得他呼吸聲很重,猜想他可能是在運功。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我感覺自己的一條手臂都熱乎乎的。三叔移開手指後,便坐在那里閉上眼楮打坐。我手臂的熱慢慢消失了,恢復到了正常的體溫。三叔用丹氣為我洗毒後,又找來一些黃色的粉末抹在我的傷口上,我們在室內呆了一個多小時才出去。我並沒有告訴三叔昨天下午我去老屋的事情,一來害怕他不相信我所說的笑話我膽小,二來也害怕他說我私自就去了地下室。
晚上剛要睡著,程王子又打來電話,開著玩笑,說天黑了,問我害怕不害怕。我嘿嘿的笑著,並不回應他。我突然的想問問他知不知道婷婷的事情,我想知道她現在過的怎麼樣了,是不是結婚了。可話到嘴邊都吞回去了,還是算了吧!我也不要去惹她,大家各管各的,何必再找些事情出來。
程思泯問我現在身體怎麼樣了,又問我還要過多久才回去。我告訴他我還要在這邊呆一段時間,不是別的,我覺得累了,想在這邊放松放松!他說也好,等要回去的時候就告訴他,如果我願意,工作的事情他來處理,不用我擔心。盡管是一句口頭的承諾,我還是很感動,這兩年大學擴招,學生畢業基本就是失業。這個社會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才!現在的工作很不好找,他雖然是公司老板的兒子,但現在公司畢竟還不是他在掌控,他要兌現承諾,還不是要去求別人。最後他要了我縣城家里的電話,說等過一段時間天熱公司不忙了,就過來看我,順便也來過過田園生活。
我又睡了個懶覺,起來的時候三叔都出去了。老太太說他去永興鄉幫人看地基去了,下午順道去車站接三嬸,原來三嬸早上打來電話,說下午要回來,買了一些東西,讓三叔去接她。吃完午飯,老太太在院子里給牛切草,她家的這頭水牛下了一個小崽子,剛分娩的母牛身體虛弱,要吃點好的,所以老太太把青草切細後拌上飼料喂它。這頭剛出生的小牛由于腳桿還不扎實,走起路來東外西倒,模樣非常可愛。
半下午的時候三嬸果然回來了,三叔幫他提了兩個包裹,她自己也提了一個,背上還背著她的外孫,秀兒的兒子。這樣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她這趟進城又買了什麼好東西。她一回來,連忙拿出一大包的水果讓我吃,說是我母親買的,讓她帶過來讓我吃。我洗了兩個大隻果,給了老太太一個。她老人家滿口的假牙,沒辦法張口就開啃,只得用刀子切細放到嘴里嚼。
看到她這樣,我想這人身上最重要器官就是眼楮和嘴巴了,要是這兩樣都不管用了,可真是生不如死!好看的看不到,好吃的也吃不到,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晚上母親打來電話,先是聊了一下我的病情,母親在那頭听到我現在頭痛沒有發作了,很是高興,說她本來想和三嬸一起過來的,但我父親單位上最近缺人手,把他又聘請回去上班去了。家里總得要個人經由,這一來母親便走不開了,喊我安心在這邊療養,說等一有空就過來陪我。
三嬸回來後,時間都要過的快些,家里多了兩個人,笑聲也增加了不少。她和老太太的關系很好,不象大多家庭婆媳那樣處得很尷尬。主要是二人的脾氣都好,老太太又是通情達理的人。三叔這兩天都在外面忙活,早晨很早就出去了,有時候晚上很晚才會回來。我手背上的傷口,經三叔治療後本來是愈合了的,但昨天晚上又開始癢痛起來,早上一看,黃色的液體照樣的流了出來。我現在還不好意思告訴三叔,怕他難堪,醫生都這樣,最忌諱別人說他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