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是結束」低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芸仙等人聞聲向外看去,卻見原本熱鬧的街道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冷冷清清,窗口邊懸停著一名身著姜黃服飾的男子,其容貌與雙胞兄弟一模一樣
「不可能」袁天溫難以置信地盯著窗口的魔族,「紫雷陣內,兩人分明化為飛煙,你們也看到的」他驚疑地向眾人求證,完全不敢相信雙眼所見。芸仙等人不由自主地點頭。
窗口男子修長的手指在空中一揮,又有幾名魔族升到半空,與酒樓內的眾人兩相對峙。「讓你們死個明白,我是三胞兄弟的老大——鉞」冰冷的聲音從紅唇間迸出,魔族眼神中滿是恨意,「這是提前收取的一點利息,現在我要討回本錢,讓你們生不如死」
他揚手之間,染血的包裹被扔了進來,狐姬赤色長甲揮過,血淋淋的人頭露了出來。于澤見到之後,突然面色大變,哀慟痛哭,老鎮長扭曲的表情泄露了他臨終前的痛苦,圓睜的眼楮中有著說不出的驚恐。
芸仙眼尖地看到街道旁一排鼓囊囊的麻袋,麻袋下滲出黑紅的血跡,一股冷意從脊背竄了上來。她面色蒼白地對上鉞的眼神,伸手撕裂虛空,手執長劍直接往鉞的脖頸上砍去,而鉞的身形卻在突然之間變得模糊不清。「我們三兄弟一母同胞,心神相通,他們的所見,即為我的所得,你們的小手段,還是省省吧」
鉞說話之間,其他魔族也紛紛圍了上來,一名周身上下微泛紅光的魔族手上往前輕輕一推,烈焰紛飛之下,酒樓霎那之間化為灰燼,他得意地吹滅指尖的一簇火苗,沖著芸仙挑釁一笑。綿延不絕的街市上,屋連屋,市接市,能夠單單燒掉一棟酒樓,周邊建築卻絲毫無損,證明了這名魔族對火絕對的掌控力。
「哼還真是有備而來」拉著弟弟躍出酒樓的芸仙冷哼道,「可惜,在絕對的力量之前,再多的準備亦是無用的掙扎」
她眉頭高挑,率先沖了上去,揚聲道︰「我們速戰速決,離開這里」
芸仙與在場其他人的心思不謀而合,人族與妖族如同虎狼之師一般殺向魔族,各施絕技,存心在鬧出更大的動靜之前月兌身離開。然而即便魔族天性冷漠,甚少摻和別人的事情,人族修仙者與妖族的氣息過于特別,還是引來了眾多的魔族圍觀。
幽州被隔絕數千年,人族與妖族早已成為絕跡,如今突然冒出幾個,頓時引起了圍觀魔族的搶奪之心,豢養寵物的喜好令眾多魔族加入戰局,一時之間,在場諸人壓力頓生。
「璨兒」芸仙眼角余光掃到雲璨被一名高大的魔族抬起下巴,頓時心中焦急,她幻出漫天劍影,虛晃一招,急速返身,手中長劍帶著透體寒意直直刺向斜後方。只差一步即要搶到雲璨的魔族被逼得橫移數尺,不甘心地再度襲來,芸仙扯起弟弟的胳膊破空之下,直接回到初到幽州時的空地,她將弟弟安置好後,迅即返回戰場,卻發現肖長風與狐姬二人已經不見蹤影,而顧晉暉與袁天溫仍然苦力支撐,于澤抱著父親的頭顱跪坐在地,一動不動,滿面愴然。
原來妖族二人早已心生退意,芸仙的破空如同信號一般,兩名妖族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逃竄,顧晉暉等人頓時陷入極為狼狽的苦戰之中,芸仙加快速度,連連閃身破空,拖住剩余三人,強行破空回到雲璨身邊。
剛剛還斗得熱鬧的魔族,頓時失去了對手,甚至有魔族還維持著出手的姿勢,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空落落的酒樓廢墟之上,霎時間陷入了奇異的靜默……
芸仙坐在樹旁,重重喘息,自行破空與帶著別人一道破空,所需的靈力之差有著天壤之別,芸仙幾乎耗盡了全身靈力,才勉強打開虛空之門,她臉色蒼白,全身綿軟,身有力竭之感,半天方緩過神來。
顧晉暉與袁天溫處理好傷口,默默地站在于澤身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芸仙喚出靈芊和沐雨到周邊警戒,重重嘆了一口氣,蹲在了于澤的對面。「于澤,人死不能復生,還望節哀我知道不應打擾你,但是此地絕非安全之所,我們還需早做打算……」
于澤木然地抱著父親的頭顱,一語不發,芸仙心中一軟,頓了頓之後說道︰「你是不是要回去安頓一下……」
「不可以回去,魔族肯定會守在那里,等我們自投羅網,哪怕去魔族內城,也比鎮上要安全得多」袁天溫出言阻止道。
顧晉暉點了點頭,肯定袁天溫所言。芸仙心知小鎮如今凶險異常,然而她心中對于澤總是有一份揮不去的虧欠之心,芸仙一臉坦誠地看著于澤說道︰「如你需要回去安頓,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芸仙,不要去,太危險了」顧晉暉心急道。他雖知知芸仙身負異能,相對來說比較為安全,然而魔族的凶殘強大,世人皆知,他實在不願意芸仙陪著于澤回去冒險。
于澤對面前的爭論充耳不聞,他只是茫然地望著前方,動也不動,仿佛沉入了另一個世界。月上樹梢,就在芸仙等人以為于澤要坐到地老天荒時,他突然站起身來,往密林中走去。
「于澤,你要干嘛?」芸仙不放心地站起身來,打算跟入密林,顧晉暉伸手拉住了她,以眼神示意,不要跟過去。
芸仙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重新坐回原地,靠在雲璨的身邊。
自從姐弟倆重逢以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能夠安安靜靜地靠在一起,芸仙將弟弟的額前碎發撥到一邊,想從璨兒的臉上看到父母的影子。半晌之後,芸仙便放棄地搖了搖頭,「我們倆都不是很像呢」
「什麼?」袁天溫整理好手中的同心玉,塞到眾人手中。
「我們姐弟兩的長相,與父母不是特別相像,有些可惜」芸仙把玩著同心玉,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是我奇門內部用來通訊的同心玉,煉制頗為不易,只要在一塊玉上寫字,其他玉上也會顯示,如今我們身處幽州,一人帶上一塊,以防萬一吧。」袁天溫在自己的同心玉上寫了一個「袁」字,不一會兒,芸仙手中的同心玉上也顯示了稍稍有些暈開的「袁」字。
顧晉暉听說過關于同心玉的傳聞,他頗有些好奇地問道︰「听說此物十分稀罕,你怎麼會有這麼多。」
「我師傅可是奇門大長老」袁天溫含混答道。實際上他早有私心,只是還未從師傅那里纏到同心玉的煉制方法,芸仙就已被煙塵真人關進了山谷。袁天溫想要送給芸仙出最精美的同心玉,這才多煉制了幾個,如今恰好人手一個,萬一失散了,也好有個聯系。
袁天溫教會幾人同心玉的使用方法之後,空地之上又陷入了沉默。身處幽州月復地,四面楚歌,前途渺茫,芸仙等人如今是有今日沒明日。
「芸仙,若是回去了,咱們回中州老家一趟吧,母親她老人家總念叨著你。」顧晉暉不願沉浸在氣氛如此沉重,連忙開口緩解。
芸仙取了靈果塞在雲璨手中,輕輕點頭,「伯母她老人家身體如何?」
「還算好,不過到底是年紀大了,見一次少一次,等這次事情結束了,我想回去陪陪她老人家。」顧晉暉悠悠說道。
「伯母也算是高壽了,若能平安回去,我當帶著弟弟一起去給她老人家請安。」芸仙取出手帕,擦去雲璨嘴角的汁液。
幾人正自閑聊間,于澤從密林中走了出來,手中空無一物。
「主人,我已經為父親立了衣冠冢,從此之後,您就是我的全部……」于澤優雅地半跪在芸仙面前,與先前判若兩人,若非身上仍帶有濃重的哀傷與沉寂,簡直就初見時一般,風姿雅然。
芸仙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在小鎮上說過的話,連忙分辨道︰「我先前所說,也只是權宜行事,你是自由的,請勿介懷。」
于澤搖了搖頭,「我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請你們出手救我親族的性命,你們即已出手,我的性命就不再屬于自己了。」
「可我們……」芸仙想到十有八九已經慘遭屠戮的小鎮,神色黯然。
「但是,如果主人暫時不想用到小人,小人想先向主人借用這條命,並請主人賜予修仙之法」于澤話鋒突轉。
芸仙驚詫道︰「你要如何?」
「我要在幽州播種」于澤抬頭看向芸仙等人,神情決然。
「播種?」芸仙等人異口同聲問道。
「您看到我們幽州百姓時,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數千年來,我們已經習慣了以魔族為尊,魔族說一,我們絕對不會說二,魔族要山珍,我們會連海味一道奉上,奴性,已經深深地刻在骨子里面。我們不敢反抗,也無能反抗。可是見到你們,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有還手之力的。所以,請將我留在幽州,我想成為播種之人,在幽州土地上,播撒人族尊嚴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