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樹干不停地吐著,臉色很難看,直至最後吐出了酸水,才停了下來。他的身子也軟弱地靠著樹干,臉色越來越白。難聞的酒氣彌漫在了我和他之間,我微微上前了兩步。
「你……怎麼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沒理我,仰臉看著夜空的雪花,深深呼吸了一下,背靠著樹干緩緩滑下。
「別坐下,那里好髒。」我忙過來,扶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扶到另一棵樹下。原以為,他會拒絕,會把我的手打開,但很意外地,他沒有。也許,他也覺得這棵樹下確實是太髒了吧。
我咬緊牙根,使出全身力氣,把他扶到另一棵樹下坐下,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你……走開……」坐下後,他靠在樹旁,從牙齒縫里吐出了這三個字。
「好,我走。」我連忙從另一條小徑飛快地離開,很快消失在了他面前。
回到廚房後,我坐在椅子上,捂著胸口,讓急促的心跳稍緩一點。他居然會吐成那個樣子,原以為他無堅不催,是個蘭博呢,沒想到也不過一個普通平凡人而已,喝多了酒以後也會大吐特吐。
雪花仍在窗外靜靜地飄蕩著,冷風不斷地吹過,,刮得窗子砰砰直響。十來分鐘後,我把仍在熱爐上的女乃粥取下來,放入食盒里,然後穿上了一件連帽長衣,那個與外衣相連的長帽把我的頭發乃至臉都遮了大半,便于抵擋風寒。
出了門,我迎著寒冷的夜風,艱難地在花園里走著。很快走到了那棵大樹,他依然還在那里。靠著大樹,他微閉著眼,嘴唇緊緊抿著,臉色蒼白得可怕。
听到了腳步聲,他緩緩地睜開了眼,見是我,眼神里掠過了一抹訝異。
「我很快就走。」我忙道,蹲下半個身,把女乃粥從食盒里拿了出來,放在他面前︰「吐了之後會特別難受,粥是養胃的,你要是餓了的話就隨便點吧,不餓的話扔了也沒關系。」
我也不管他是否能听懂「胃」的意思,只顧自地這麼說著。我站起了身,轉身離去。目的已達到,再呆在這兒干嗎,難不成還要伸手喂他?
「你等等……」他喚住了我,我詫異地回首。
「你喂我。」簡短的三個字,讓我嚇一跳,「你說什麼?」
「我現在很累,你喂我。」他軟軟地靠在樹干上,看起來真的很疲乏。
雪花漫天飛舞,一片又一片,飄在我們的臉上、頭發和長衣上。
我拿起勺子,耐著性子一勺一勺喂給他吃。天曉得,我以前還沒做過這樣的事,只有媽媽在我生病時這樣喂過我。我學著她,首先把粥吹一下,然後用唇沾一下勺邊,感覺粥已經稍涼,才喂給他吃。我很小心,生怕粥灑在他身上了,到時他勃然大怒可就糟了。
他又微閉上了眼,似是無知覺地一口一口地吃著。
雪下得很大,雪花落在了我眼楮上,我每次還要眨一眨眼,才能把它們都弄下來。他偶爾睜開了眼,見我擠眉弄眼,不禁嘴角微微彎起。我忙低下頭,繼續將手中女乃粥喂給他。
當雪下得更大時,我手中的粥碗終于空了。我長舒了一口氣,連忙拿著食盒站起來,「我走了。建議你不要在這兒老坐著,否則會著涼,感冒發燒的。」
當然,說句話的時候,我也沒考慮到他是否能听懂「感冒發燒」這幾個字,不知道這兒的說法是否與我們那邊的一樣。
我往前剛走了幾步,听得他的聲音從後面悠悠地傳來,「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方式嗎?」。
氣血上涌,一片好心被看如此,我正欲反駁,忽而想到什麼,轉身一笑,溫柔地道︰「侍奉伯爵大人是我的福份。任何人見到伯爵大人在此,都會立刻趕來伺候。我也不例外。當然,如大人願意給點賞賜就更好了。」
他冷笑道︰「讓你回來是不可能了,賞兩個錢還可以。」
說著他扔了一個錢袋給我,我忙不迭地接住,一臉諂媚地道︰「多謝大人。」
寒風呼呼地吹著,回到地下廚房,我滿臉冰涼,臉上的淚水已凝結成冰。
清晨,我睡在床上還未醒來,听到旁邊床位的兩個女奴在輕輕地聊天。
「听說昨晚亞倫德大人醉得厲害,吐了一地,後來被管家發現了,叫上好幾個人才能把他送回了房內。」
「怎麼醉得那麼厲害?听說他以前中過劇毒,不能過量喝酒。」
「是宰相大人愣是要他多喝了幾杯。」那女奴的聲音低了下來,「你居然不知道伯爵府里這個公開的秘密。亞倫德大人並不待見安娜貝兒夫人,很少與她一起過夜。相反,從前與大人在阿朵娜地宮共患難的雪黛兒小姐現在卻極受寵,幾乎是天天與他在一起。」
兩人竊竊私語,時不時發出笑聲。我把被子蒙過頭,繼續睡我的懶覺。今日我正好輪休,可以早上睡懶覺,雖然下午得繼續干活。
「我看過不了多久,雪黛兒小姐就要被正式納為侍妾了。」
「那可不一定,也許大人只是玩玩……」
兩個女人正八卦著,突然窗外傳來了「怦」的一聲響,嚇了躺在床上的我一大跳,也打斷了這兩個人的談話。她們飛快地沖到窗子前,同時發出了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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