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了,仿佛有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態勢,連我這個一向遲鈍的人都呼吸到了空氣中緊張的味道。希斯諾連著十來日都不眠不休忙碌,我命雅兒去廚房熬了滋補雞湯,打算親自給他送去。
在政議宮門前,我出示了希斯諾曾給我的通行令牌,便順利地進入。這個令牌,只有我和王後兩人才擁有。兩位新妃還曾經為此嫉妒過我,對我冷嘲熱諷,我只能裝作未听到一般。
雅兒曾在這里做過一段時間的端茶侍女,比我更熟悉這里的地形。她帶著我穿過了長長的走道,踏走上了旋轉階梯,上了二層。她將雞湯遞給我,輕聲說最前面的一扇門里便是君王的政議殿。
我點點頭,接過了溫熱的湯罐便向前走去。那扇門華美而大氣,金光閃閃。我正欲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的。我輕推開了一點,便听到里面有聲音傳來。
「阿芙拉,辛苦你了。」希斯諾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溫柔。
「王,真正辛苦的人是你,」她輕柔地道,「為王國每日徹夜不眠,我令人熬這碗滋養湯,也不過是想盡一點心意。」
停了一會兒,他們再未說話,卻有輕微的喘息聲傳來,似在接吻。我有點尷尬,端著雞湯不知該不該進去。「王,」阿芙拉喘息著說道,「我很感激你,你一直信守你的承諾,沒讓其他女人生下你的第一個孩子。」
「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他的聲音也微微帶喘,「阿芙拉,我們一定會迎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王,謝謝你,」她有些哽咽地道,「為了我,你讓你的王妃們在寵幸之後都喝下避孕湯,我知道你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甚至不惜得罪太後,讓她的心里一直不快。」
我端著雞湯,木然地站在門口,然後,轉身離去。剛往前走幾步,忽然房門被猛地打開,「斐歐娜!」希斯諾在我身後叫了一聲。我端著湯尷尬地轉過身,看著高高大大的他,嘴唇動了動,支吾道︰「我,只是來送湯的。」
「那,為什麼不拿過來給我?」他的金色眼眸里溫柔流轉,微微一笑,快步朝我走來,接過了我手中的湯,同時還不著痕跡地撫模了下我的手。我勉強笑了笑,抽出了手,「你拿好了,我走了。」
「斐歐娜,」他想擁抱我,可無奈手中拿著湯罐。「我……」他想說什麼,卻發現什麼都無從說起,只得無奈地停住。我再次對他笑笑,便離開了。
這次能听到他們說話純屬巧合。他的殿外向來都是守衛重重,還是大群的侍女隨時等候召喚。可那天因為幾年來最大的一次衛兵的編制重新組合,再加上又要重新更換大批侍女,門口便有短暫的幾分鐘空蕩。而我,恰恰就在這幾分鐘時出現在了門口。據說,送湯的這件事發生後,希斯諾要求政議殿外必須隨時有衛兵守衛,任何調動要提前準備好,連這幾分鐘的短暫空蕩時間都不能有。
「斐歐娜,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怨我?」兩天後,他問我。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努力拼出一個笑容道︰「沒有。你既然對人有承諾在先,就應信守承諾。只是你應先對我說上一聲,以免我知道真相後會誤解你。」
他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喜出望外,「斐歐娜,你真是善解人意。」
我又笑了下,出其不意地問他︰「這些我都可以不介懷,只是有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坦率地回答我。」
他的眼眸里有幾分興味︰「哦,是什麼,你說來听听。」
「我想知道,你是否愛我,如果在我和王後之間必須做選擇,你會選擇誰?」
這個問題難倒了他,或者說,這個問題可以難倒所有與他有類似情況的男人。他頭一次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為難地道︰「可不可以不選擇?」
我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愛我嗎?你必須誠實回答我。」
他的臉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我當然愛你,我一直都愛你。」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他愛我,眸子里還閃動著動人的光彩。我微微地感到有些意外。他用溫熱的身體擁住了我,呼吸著我身上的體香,深深吸了口氣後說︰「嗯,真好聞,我真想聞你聞一輩子。」我簡直哭笑不得,一直以來,是我喜歡聞他身上的氣味,現在,他居然也學著我,把臉埋在我的胸前,深深地呼吸。
在故事書里,王子愛的是灰姑娘,並娶了她,與她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如果王子同時也遇見了公主怎麼辦?公主美麗高貴,知書達禮,背後還有一個王國在支撐。公主和灰姑娘,英俊的王子會選誰?公主出身名門,灰姑娘出身寒微;公主楚楚可人,隨時都需要愛憐,而灰姑娘仿佛不需要男人也可以生存;王子什麼都听公主的,卻也愛灰姑娘。那麼公主和灰姑娘,王子到底最後會選誰?
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我的淚滿衣裳。我終究是個第三者啊,雖然不是故意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遺棄,那也是自己自找的。
王宮內的氛圍已經越來越緊張。每逢希斯諾來到時,我總是盡力去撫慰他,想撫平他內心的不安。我問我上次提的方法是否對他有用,他溫柔地吻著我的臉︰「當然有用,寶貝,只是要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以後才能用上。」原來我的計策比較適合做爭斗後的冷戰策略。
薩德常對王國內的政治局勢不安,她對我道︰「王妃,依我看,格蘭特的余黨沒準會直接逼宮?」我嚇一跳,撫著胸口道︰「不會吧?」
她沉吟道︰「若我是王,恐怕也會給機會他們逼宮,他們出于貪欲,再加上形勢所逼,恐怕也會放手一搏。若他們不逼宮,王就很難趁勢把他們一舉殲滅。格蘭特的余黨全是世襲貴族,若按平日犯下的罪行還不足以把他們斬草除根。」
「上次我和希斯諾在森林里遇襲也是那些余黨做的嗎?」。我問。她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我後,盡量輕描淡寫地道︰「那次是被他們鑽了空子。當時正值多事之秋,王本不宜外出,但他不顧太後的強烈反對,私自跟隨你出了王宮。」
我保持了沉默。
薩德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正如她所料,格蘭特的叔叔和兩個佷子在不久之後便發動了逼宮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