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話那五年的一千八百天
三十多天的等待，換來的不是她的一個凝眸。
三十多天的守候，換來的不是她的一抹微笑。
三十多天的煎熬，換來的不是她的一句軟語。
等待，守候，煎熬，換來的竟只是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句︰卓先生，又見面了？
卓知寧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酸，澀，苦，還有那一直纏繞一直緊鎖著他的痛。這些復雜的滋味攪和在一起，熬出了一鍋令人穿心斷腸的湯，令人只是聞一聞就能感覺到胃在燒，心在燒，整個人都在火上烤。
已經三十多天了，這三十多天他每天都會過來，也許是早上，也許是中午，更多的時候卻是晚上。
過來，敲門，摁門鈴，等待開門。
可每次等到的結果都是一樣，沒有人應答，沒有人開門，所以他每次都會站在這里，站在她家門口，用紙筆親手寫下想要對她說的話，再塞進門縫里，希望她總有一天會看到，會知曉。
有人說，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二十一天。三十多天重復干一件事情，已經讓他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他已經不介意每天站在門口這樣反復循環摁門鈴，等待，寫下心情，塞進門縫里……這些，他已經習慣了，並且也不介意。
他甚至都沒有想過今天站在這里會有人把門打開。
一直緊閉了三十多天的門終于打開了。
卓知寧有些緊張，有些慌亂，也有些期待。
看著那漸漸拉開的門縫，看著那終于出現在自己的人，卓知寧錯愕了。
他如何也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人不是她，卻是那個名叫尚安閑的男人。
其實在那三十多天的等待里，他不是沒有想過尚安閑會出現。
是啊，他為什麼不會出現在這里？
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可是，他無法阻止自己想要和她相見的心情，他無法控制自己不來找她。所以明知道自己不該來的，明知道自己不應出現在這的，他是來了，還是堅定而執著的每天過來了。
說真的，三十多天的等待，跟那五年一千八百多天的等待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恐怕連個零頭也比不上的。
在那五年里，他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最開始的一段時間，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常常一直躺在床上想她，念她，腦子里除了她誰也沒有，閉上眼楮看到的全是她。
整夜整夜的想她，念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睜眼到天亮。
那段時間他很忙，忙著找她，到處找，到處打探關于她的消息，可惜沒有結果。
身邊的朋友都說他傻，勸他放棄吧，她是真的離開了。
但他怎麼願放棄？怎麼能放棄？她在他的生命里佔據了太重要的位置，他們都要說好回去見家長訂婚了。
找，依舊是找，四處尋找，但結果還是沒有結果。
後來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所有朋友都以為他放棄了，以為他的生活恢復了正常。那時他每天都很忙，忙工作，忙著裝作他沒事，忙著裝作他很好，他好到不需要身邊的任何人擔心。
五年間的一千八百多天他一直很忙很忙，他忙到不願意再去想，不願意再去痛。可不願意又能怎樣？腦子里還是忍不住會想，心也依舊會痛。
那麼多漫長的夜晚，他一夜一夜的睜眼到天亮，一夜一夜的想著她，念著她。
最開始的時候，他總會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到底為什麼她要離開自己？這麼想著，想著，時間便過的很快，一夜就這樣過去。
後來時間久了，一直找不到她，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他便不想了。
不去回憶，不去惦記，不去傷痛，只一個人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一個人安靜地睜眼到天亮。
原來不去想，夜竟會變得那麼漫長。原來即便什麼都不想，在沒有了她的夜晚，他還是只能睜眼到天亮。
有一段時間，他真的想就這樣算了吧。
她已經離開了五年，扔下自己五年，自己繼續堅持下去又能有什麼結果呢？
一千八百多天的日日夜夜，他甚至連她在哪都不知道。
他也是個人，只是個最平凡的普通人。
他也會累，也會苦，也會痛，也會再也堅持不下去，想要放棄這一切。
在他思索著自己是不是該要放棄的時候，他遇到了湯子郁，那個乍一眼看去，有些像她的女人。
其實第一次遇到湯子郁的時候他便很排斥看到她，發現湯子郁有些像她的時候，他總是刻意的回避和湯子郁相遇。
可他沒想到自己越是回避，湯子郁對他越是感興趣，每天都會出現在他面前，每天都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見他，來找他。
其實他們根本不是一個科室的，可她總能找到理由過來。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不是那麼想要回避她了。
看到湯子郁用那麼炙熱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他總會覺得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
從前，他的小歆也會這麼看他，她總會踮起腳尖，與他四目相對，那時候他的眼里只看到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從前，他的小歆也會對他展露笑靨，用那燦若春花的明媚笑容，融化他心里最深最深的角落。
從前，他的小歆總會拉著他的手，對他說︰阿寧，阿寧，我對你那麼好，你也要對我好些。
從前……從前……那麼多的從前，都只能是從前了。
現在他的小歆不知道在哪里，那個小歆也不知道還是不是他的。
魔鬼說，那就，放棄吧？真的放棄吧？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天了，繼續守下去真的會有結果嗎？真的會等到她嗎？
魔鬼摧殘他的意志，告訴他五年的等待已經夠多了，五年的守候已經足夠了。
魔鬼誘惑他的傷痕累累的心，告訴他現在有人可以給他安慰，他可以不用那麼累。
他真的不是聖人，他也會覺得累，會覺得再也堅持不下去的。
湯子郁的出現，是魔鬼給他的一個很好的借口，一個離開的理由。
于是他離開了。
五年的等待，五年的傻傻等候，他終于還是離開了。
可命運總是那麼可笑，總是在玩弄你。
當你終于要放手離開的時候，它又會出現一個轉折，讓你措手不及。
直到現在，卓知寧總是能清楚記得那天在馬路上遇到她的情景。
那麼冷的天，那麼熱鬧的平安夜，她一個人，突然霸入他的眼簾。她應該是剛逛完超市出來，手里拎著兩大個塑料袋走在街頭。
她沒有了往日他最愛的長發，沒有了那永遠掛在嘴邊的明朗微笑，留下的卻是那永不變的清澈眸子。
無數次幻想著，如果有機會和她重逢，他一定要走上前問她，問她當初為什麼要離開他，當初為什麼要把他一個人留下。
無數次幻想著，如果有機會再次看到她，他一定要抱緊她，告訴她自己好想好想她，求她留下。
卻沒料到，心里想了再多，在現實里，根本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只剩下她。
錯愕吧？驚訝吧？激動吧？心喜吧？還有樂，有念，也有怨……
可，可不管怎樣，他心里總有著一股子不甘，一種如何也扼制不了的不甘。
所以縱使以前幻想過無數種再次相遇的場景，他也全都拋棄了。
他只是緩慢而安靜的走上前，生怕自己動作一大她就會突然消失了一樣，終于在她面前站定的時候，所有的思念全都變成了簡單的一句話︰小歆，你過的好嗎？
她沒有說話，他從她眼底看到了同樣的錯愕，同樣的驚訝……然後，湯子郁出現了，很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
看著眼前的她，看著身旁的湯子郁，他心里的那個魔鬼又跑出來了。
他不是聖人，他也不偉大，他只是一個被心愛的女人拋棄了五年，獨自傷心痛苦了五年的可悲男人。
最後，魔鬼戰勝了一切理智，他告訴她，湯子郁是他的女朋友，他想告訴她，他過的很好，她拋棄自己之後，他過得很好。
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松了口氣，常年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頭好像搬走了。
恨她嗎？
其實，恨的啊。
她狠心離開讓他獨自留下，他怎麼會一丁點都不恨的呢？
他會那麼狠心的說自己現在過的很好，有湯子郁陪伴他過的很好，都是因為他是真的很在意，他也是真的有些恨她。所以他像一個賭氣鬧脾氣的孩子，說了那一番很傻很沒意思的話，就只是期待自己的話能給她多少帶來一些觸動，他想看到她震驚，想看到她後悔，想讓她意識到，沒了她，他依舊很好。
本以為看到她眼底的震驚，自己會很高興的。
本以為看到她眼底的後悔，自己會很快活的。
可事實是，他心里一丁點都不快活。
看到她眼底的震驚，錯愕，不敢置信以及那一絲掩飾的很好卻終究被他看出來的難過傷心時，他感到手腳冰冷，感到呼吸不暢，感到地轉天旋……胸口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利爪生生撕開，血就那麼涔涔流了出來。
痛啊，好痛，他心里好痛。
疼啊，心疼，他為她感到心疼。
他從來就不想傷害她的啊，他從來就是最疼她的啊，可為什麼剛才會壓不住心中的魔鬼，會對她說那句話？
看到她難過，看到她努力掩飾一切，看到她裝作若無其事的麻木地看著自己，他心里更痛了。
做點什麼吧？做點什麼不要讓她那麼難過吧？她難過，他就會心疼。
他不想要自己心疼，他就是個最自私最自私的一般人。
可是能做什麼呢？這個時候，他能做什麼呢？
最後他留下了電話，希望她能找他。
接著又是漫長的等待，接著又是無休止的失眠。
沒有她消息的時候，為了找她，他失眠。
終于見到了她的時候，為了等她的電話，他還是失眠。
他又回到了當初那種整夜整夜睡不著的狀態，心里裝的是她，腦子里想的也還是她。
等待又變得那樣的漫長。
听說楊柳要舉行婚禮的時候，他想也許自己會在婚禮上踫到她，她和楊柳是很要好的朋友，說不準她還會是伴娘之一。
這麼想著，他那天便去的很早，一個人去的，卻沒想到在酒店會場他沒有見到她，反而見到了湯子郁。
他沒想要帶湯子郁過來的，可她卻自己跟來了，這讓他的心情多少有些不好。
命運總是那麼喜歡拿人開玩笑。
他和她的相遇也總是那麼令人措手不及。
婚禮儀式開始的時候，他沒有看到她，當婚禮儀式結束時，他卻在自己的對面看到了她！
多麼巧啊，連她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吧？
嗯，是的，她一定也沒有想到的。
不然，她的眼底怎麼會有跟他同樣的震驚？
那天同桌的都是大學里的同學，好些人都認識他和她，並知道他們的過往。談論起他們時，她臉上的表情很僵，在那雙凝著他的眼神里有著很復雜很復雜，令他仿佛讀得懂卻又根本沒讀懂的情緒。
再後來，他還沒來得及同她說話，簡宗赫便出現了。
簡宗赫出現之後，她整個人看起來輕松了很多，沒有獨自面對他時的緊張無措。
那一次的重逢，他以為她和簡宗赫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他以為她離開他是為了要和簡宗赫攜手離去。
看著簡宗赫笑著對眾人說，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顧時，他的心麻木了，真的麻木了。
感覺不到酸，感覺不到澀，也根本就不會感覺到痛了。
原來他五年的等待不過是一場笑話。
原來她的離開並不是有苦衷，並不是有隱情，她也許真如她當初說的那樣，她不愛他了。
從希望到失望，從失望到希望，再從希望到絕望。
卓知寧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該徹底死心了。
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段時間，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新年，當他以為他們之間真的不會有任何牽扯的時候，他又遇到她了。
如果是在其他的什麼地方遇到她，也許他也只會當她是個路人，彼此連個招呼也不會打。
可他是在醫院遇到她的，他多年的習慣讓他忍不住要走上前問她，關心她，為什麼要來醫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像多少年前一樣，她的身體從來就不好，他總是在照顧她。
在那一天，他很意外的知道，簡宗赫根本就沒有和她在一起過。而那個站在她身旁，霸道的要她回家好好休息的男人正是尚安閑，她說，他是她男朋友。
卓知寧覺得很迷惑，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迷惑。
他曾今以為的，原來並不是真相，那真相到底是什麼？
他覺得，他真的需要弄清楚這一切，即便是要徹底放手，也總得讓他弄個清楚明白。
再一次相遇的時候，她是帶著尚安閑一同前來赴約的。
說真的，他有些生氣，最開始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有，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找不到機會來說。
後來漸漸的，他發現事情似乎又不對勁兒了。
那個坐在她身旁安靜吃飯的，名叫尚安閑的男人，他真的是她的男朋友麼？
不，他不信。
如果是她男朋友，他怎麼會連她最基本的飲食習慣都不清楚？
也許，是中魔了吧，也許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吧。
在最後結賬離開之後，他避過了尚安閑，單獨攔下了她。
其實最開始他也沒想做什麼，只是真的想弄清楚一些他從來就不曾清楚過的事情。
可當他開始問的時候，問那些本該很簡單，她卻從來不曾給他一個真正答案的時候，她慌了。
她的無措，她的緊張，她的心慌意亂，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太熟悉她了，熟悉她的每一個習慣，知道她喜歡的，知道她不喜歡的，所以當她撒謊的時候，他總能那麼輕易的瞧清楚。
她說，我真的不愛你了。
她說，沒有苦衷，沒有瞞他。
可他看得出來，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明明就是在撒謊！
她對他撒謊，她竟然對他撒謊，她撒謊說她不愛他！
很生氣，真的，他生氣的快要瘋掉了。
可他也很開心。
她說不愛自己，這真的是在撒謊。
原來她是真的愛他的，原來五年的等待並不是不值得。
她愛他，一直就愛他。
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不要再放手了，他這一次，一定一定不要再放手了。
她撒謊說自己不愛了，可她明明就愛的。
也許她是有苦衷吧，但只要她還愛自己，他就不會再放手。
啊啊啊，寫著寫著，怎麼寫成卓知寧的小獨白了。
好吧好吧，獨白差不多了，該上對手戲了。
下一章，對手戲來了！不要錯過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