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話畫一個句點
當唐知歆燃燒著八卦之魂觀察著簡宗赫和派對內的女性們周旋的時候，她手袋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模出電話一接，竟然是卓知寧打來的。
听到他那熟悉的聲音自電話那端傳過來，唐知歆下意識地走到一旁的角落，和他隔著電話交談。說是交談，其實她只是最開始接電話時打了個招呼，接著便一直沉默，而電話那頭的卓知寧也是沉默著。
沉悶的呼吸透過听筒傳到彼此的耳朵里，又通過耳朵鑽進彼此心間攪動出令人心酸的痛楚。兩人在電話那端沉默好久之後，卓知寧終于開口︰「小歆，我在機場，十點的飛機。」
唐知歆一語不發地沉默著，雖然早知道卓知寧終是要走的，卻沒想到會是在這一天，更沒想到當這一刻來臨時，她的心里還是會莫名難過。
「我想再見見你。」
唐知歆心里有些澀，頓了會兒才說︰「……今天是簡宗赫生日，我在他這里。」
「我要走了。」听到她說在簡宗赫那里陪他過生日，卓知寧頓了會兒，聲音極輕，「你能過來嗎，讓我見見你，好嗎？」。
听出他語氣中暗藏的小心翼翼，听出他語氣里那甚至是有些卑微的祈求，唐知歆心里異常的酸澀，手指緊緊握著手機，沒有言語。
得不到她的回應，他在電話那頭自嘲地笑了笑，聲音顯得那樣澀︰「飛機十點二十起飛，我等你。」
說完這樣一句話，他便掛了電話，沒有再求她。但唐知歆知道，他說會等她，那就一定會等她。
從前就是這樣，只要是對她說的話，他就一定會做到，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
「怎麼躲在這打電話？」
手機還握在掌心，身旁卻有人說話的聲音響起，扭頭一看，發現是簡宗赫正站在那里。唐知歆嘆了口氣，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是留在這里陪簡宗赫過生日，還是去機場送一送卓知寧？
「誰打來的？男朋友？」簡宗赫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勁兒，便多問了一句。
唐知歆咬著下唇，將掌心里的手機握得緊緊的，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她才說︰「是卓知寧。」
簡宗赫微微挑眉，等著她接著說。
「他在機場，他要回去了，想見見我。」
「那你要去嗎？」。簡宗赫說，「要不要我送你？」
「你今天是主角，你怎麼能走。」唐知歆拒絕了他的好意，「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
「你想去嗎？」。簡宗赫問。
唐知歆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之後她才說︰「不知道。」
「想去我就讓人送你，不想去就不要再多想，好好陪我過生日。」
「阿歆，在這干嘛啊？快來，我看到咱班的班長了，真沒想到表哥把他也請來了呢。」唐知歆和簡宗赫還沒談完，楊柳突然走了過來，拉著唐知歆就往人群里走，根本沒給她機會想清楚。
簡宗赫盯著唐知歆的背影看了會兒，嘆了口氣，終是沒有跟上去，但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即便是在同其他人說話，他也默默地注視著她。
「阿歆？阿歆？你在想什麼啊？怎麼心不在焉的？」楊柳並不知道唐知歆接到過卓知寧的電話，她只是好奇于唐知歆的心不在焉，唐知歆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一樣，說什麼都只是嗯嗯啊啊，反應遲鈍的令人發指。
被楊柳輕拍了兩下，唐知歆總算回過神來，剛勾起嘴角沖楊柳笑了笑，還沒對她說完那句「沒想什麼」，她就被簡宗赫拉住了手腕，拖著往會場外走。
「怎麼了？」唐知歆被這突來的一切弄得莫名其妙，腳下雖跟著簡宗赫在走，心里卻很疑惑。
簡宗赫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拖著她往外走，直到把她塞進車里讓她系好安全帶，他才說了三個字︰「去機場。」
「……我沒說要去送他。」唐知歆小聲說。
「你這樣心不在焉地待在這里，又是何必？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就替你拿了。去機場見他，見完了我送你回家。」說完，簡宗赫發動引擎，開著愛車往機場的方向趕去。
唐知歆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真的不去機場？可不去，她心里又總惦記；去了，她又總覺有些不自在。最終，她只是長嘆了口氣，對簡宗赫說︰「停車吧，我自己打車去。你今天生日，派對怎麼能少了你。」
簡宗赫一句話也沒說，既不停車，也不理她，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親自送她過去。唐知歆見自己說的話他不听，終是收了聲，就那樣默默地坐在副駕駛座，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
簡宗赫一路 車，趕到機場的時候，時間還很早，他坐在車里，不去看唐知歆，長長的眼睫向下垂著，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只听到他對她講︰「去吧，我在車里等你。」
從車上下來，站在機場大廳里，大廳里都是人，無數的旅客從這里離家，或者回家，而她站在人群中央，只覺得茫然。
她到這里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過來給這段感情畫下一個句點？
站在機場大廳中央，看著來來往往的旅人，那個曾今在她夢里出現了千百回的身影就這樣突然霸入眼簾，直達心底。
他還是如六年前一樣，那樣高，那樣瘦，一頭干練的碎發遮住耳廓，薄唇輕抿著，如墨的眼楮在看到她時，各種情緒在其中翻滾，如驚濤駭浪般向她襲來。
唐知歆就這樣默默地站著，周圍的人那樣多，她耳邊卻听不到其他任何聲音，她的眼里只看到他，她的世界里變得那樣的安靜。她看著他一個人孤單地站在來往的人群中，看著他穿過密密的人群朝自己筆直走來，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她听到他輕喚了一句︰「小歆。」
她看到他微微笑起，看到他眼底復雜情緒，看到他如六年前那樣一往情深地望著自己。
無法遏制的，心，就那樣痛了起來，像是被誰用手緊緊揪住了一樣，那樣酸，那樣痛，讓她幾乎躬起了背脊。
周遭又變得那樣的安靜，除了他們彼此沉重的呼吸，她的世界里再也听不到其他聲音。
她沉默，是因為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還能說什麼。
而他，也一樣沉默，或許在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們就那樣面對著彼此，望著彼此，久久凝眸，沒有轉頭。
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他伸手將一個紙盒提到她面前，對她說︰「抹茶慕斯，你最喜歡的蛋糕。」
唐知歆低頭看著紙盒，眼楮酸酸，霧水漫漫……這一切，不為他手里的蛋糕，不為他記得自己的喜好，只是為，他左手中指上那枚顯眼卻又簡單的戒指。
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枚戒指了呢？
六年了吧？
自從六年前她獨自離開，把他留下，她便再也沒有見過這枚戒指了。就算五年後再次重逢，她之前在那種緊張的逃避狀態下，也從沒有注意這一點。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他真的一直沒有變過，原來他們的戒指，他一直都戴著。
也許直到她滿頭白發的那一天，她也會依舊記得。記得當初校園里的那棵梅樹，記得當初在那梅花盛開的時節，他站在梅樹下，白雪映襯著他的黑發，他如墨的眼眸里只倒影著她，他的眼里始終只有她。
他拿出一枚戒指，對她說︰「小歆，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當初的情景就如倒帶的電影，依舊那樣清晰的印刻在她腦海里，她依舊能記得他當時的表情，記得他當時的每一句話，記得他手指的溫度……
她沒有像其他的女人那樣激動，她就那樣淺淺笑著，淡定卻自信地對他問︰「你愛我嗎？」。
早就知道他的回答會是什麼，但她依舊忍不住要這樣問一句。
他說︰「我愛你，小歆。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就是你，以後也只會愛你。小歆，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要答應他的求婚，並不如何艱難。
她那樣愛他，嫁給他，是理所當然的。
那枚被他拿來求婚的戒指，是對戒，小小的一對，是他用當時三個月的工資攢出來的，並不如何名貴，卻讓她那樣的珍惜。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切猶如夢境，美麗而又不真實。
終是回不去了，那一切終是變成了滿頭華發時拿出來緬懷的回憶罷了。
努力眨了眨眼楮，將那幾乎溢出的霧水趕走，唐知歆澀澀地開口︰「你還戴著它。」
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卓知寧知道她說的是那枚訂婚戒指，他笑了起來︰「一直都戴著。」說完，他伸出右手模到自己的頸項，拉出一條項鏈，項鏈上圈著一枚戒指，唐知歆一眼便認了出來，那一枚，是她當初離開時留下的，屬于她的那枚訂婚戒指。
「這個，也一直戴著。」他輕輕笑了笑，唇邊彎出的那個弧度那樣的令人心酸。
當初她離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走，在他們租的那棟小公寓里，她留下了所有——他們的回憶，他們的愛情，以及他求婚的戒指。
她走了，他卻被留下，連同他們之間的一切，一起被留下。
他手心里握著那枚她留下來的戒指，樣式很簡潔，卻代表著他們之間的一切，當初被她留下，也許他現在也該放下了？
終究是那樣的舍不得，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她走。
但，舍不得又怎樣？舍不得，也終究得割舍。
她已經往前走了好多步，已經走得那樣遠，她已經不是他的小歆了。
「阿寧，保重。」唐知歆握緊拳頭，有些艱難地與他告別。她沒有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她是過來告別的，是過來送他的，是過來給他們之間畫一個句點。
也許那個句點有些令人心酸，有些令人心痛，但那個句點，終究是要畫下的。
听到她開口說話，卓知寧垂下眼睫笑了笑，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但他因為攥得過緊而蒼白泛青的骨節，卻泄漏了他的情緒。
不等他開口，她便再次對他說︰「阿寧，答應我，不要回頭，要努力朝前走……好不好？」
他緊抿著唇，頓了會兒，對她應︰「好。」
她咬著下唇，艱難地對他說︰「阿寧，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等一個懂得心疼你，懂得照顧你的女人來愛你，好不好？」
他依然緊抿著唇，沒有立刻應她，沉默了好久，就當她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突然說︰「可惜不是你……為什麼不是你？」說完這句話，他便沒有了言語。
送他離開的時候，他們彼此對望了很久，她對他說︰「不要回頭，剛才你答應過我。」
他沒有回答，卻點了點頭。
她慢慢的向後退，看著他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隔著來往的人群，兩人都覺得對方似乎十分遙遠，那樣的遙不可及。
「阿寧，保重。」說完最後這兩個字，她決然的轉身，大步往前走。
她剛才要他答應，不要轉頭，但真的轉身後，她卻總忍不住想要回頭。
她告訴自己︰「不能回頭。」眼淚卻這樣不自覺地流了出來，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終是停在了機場大廳的門口。
她就這樣站在那里默默的哭泣，不敢出聲，不敢回頭。忽然，她整個人被人從背後抱住了，熟悉的味道灌入鼻尖，她動了一下，卻又停在了那里，沒有回頭。
卓知寧將臉埋在唐知歆的肩頭，她還是那樣的瘦，單薄的肩膀總那樣令人心疼。隔了那麼多年，她一如往昔，身上的味道一如往昔，那是她的味道，他一直記得。
「小歆。」他細聲喚了一句，一如往昔，用那清朗的嗓音在她背後輕喚她，「小歆。」
她沒有如往昔那樣轉頭去看他，用那雙一直清澈的眸子凝望他；沒有如往昔那樣轉頭去吻他，用那柔軟的唇輕掃他臉頰……她甚至都沒有應聲，只是在那里默默的掉眼淚。
「我很想對你說，你一定要比我幸福，一定要和那個人過得很好。可是，我嫉妒，嫉妒你和他的幸福，嫉妒得發瘋，嫉妒得心痛。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陪在你身邊的不是我？為什麼讓你覺得幸福的人……不是我？」
「我也想過繼續留在這里，至少你還在這里，至少我們能當朋友，最熟悉彼此的朋友，但我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你的快樂和我無關，我就不快樂，一丁點都不快樂……」
說完這句話，他就放開了手。
她能感覺到，他吻了自己的頭，然後慢慢放手。
坐上車的時候，她收到了他發來的短信，很長的一頁，她翻了很久才看完。一個字一個字，看得那樣仔細，看得那樣久……
「小歆，我走了。記得好好照顧自己，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不會變。生氣的時候，不要再那樣任性的餓著自己，生病的時候，不要害怕打針吃藥。你知道，你的身體從來就不好，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在你身邊，你也過的那樣好，我該放心的，但我總不放心，總忍不住多囑咐幾句……小歆，感謝你曾今那樣愛過我，感謝你曾今對我那樣好。小歆，保重。」
好吧，終于把這個句點畫完了，唐知歆和卓知寧之間的故事也算有了一個了結。
其實這一章寫得我異常痛苦，因為想要寫好，想要給他們一個很好的句點，所以寫這一章的時候，我一直很糾結。
從早上7點半起床，一直到剛才23點57分發布章節，這期間的十多個小時一直在糾結這一章。
不過，總算寫完了
……
關于卓知寧︰
也許有的人並不喜歡卓知寧，但我不得不承認，對于這個人物，我個人是很喜歡的。但再喜歡，他在這本書里，也只能是個杯具……
卓知寧呢，其實就是咱們身邊的一個普通人，也許正在看書的你，身上也會有他的影子。
他自私，他任性，他偏執，他死心眼，他認定了就會走到底。
這樣一個人，也許沒有溫順無害的尚安閑惹人愛，但他依然讓我很喜歡，我喜歡他不聲不響的六年等待，喜歡他與唐知歆重遇時的任性報復，喜歡他報復過後的悔恨，喜歡他執著的追尋著答案，喜歡他最後不舍卻依然為她而放手……
這樣一個人，也許不完美，但……他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