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話醫人的藥,傷人的毒
時間一天天的過,自那天簡宗赫來過之後,唐知歆的淚腺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再也沒哭過。心里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受了,每天沒心沒肺的過自己的小日子,想想新劇本,和阿寧玩玩,還時常接到簡宗赫的騷擾電話,和他在電話里斗斗嘴,吵吵架。
生活好像又恢復了平靜,平靜中卻暗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暗流。
唐知歆是真的放下一切了麼?
這個答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最近不去想尚安閑,倒不是已經完全忘記了他,只是她無意識的暗示自己,他只是暫時離開了,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離開一天,離開三天,離開一周……不管離開多久,他最後都會回來的。
這一次,她在家過著自己小日子,心里卻一直惦念著那個人,盼著他會回來,盼著他會走進家門對她笑著說︰知歆,我回來了。
直到她在家里安靜地等了半個多月,她才終于意識到,尚安閑是真的和她分手了。是真的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他再不會回來了。
堵了半個多月的淚腺在這一刻被淚水沖破閘口,眼淚又流了出來。唐知歆一邊抹眼淚一邊對自己說不哭不哭,她不要哭,這沒什麼好哭的。
她告訴自己,她要好好活下去。只是少了個男人而已,這有什麼了不起?
誰說必須有男人才能活下去?
沒有男人的日子,她一個人也好好過了五年,現在只不過是又過回當初的單身生活而已,這有什麼了不起?
失戀而已,又有什麼了不起?
她抹干了臉上的眼淚,走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後揣上兩百塊錢,準備去超市買些自己愛吃的菜回來,她打算明天做頓大餐好好吃一頓,她要對自己好一些。
這是個周五的晚上,超市里的人特別多,唐知歆一進超市就推了輛推車直奔生鮮食材區域。生鮮水產區有新鮮的墨魚仔,唐知歆看了一眼就站在冰桌前挑揀了起來,她打算明天做個五花肉燒墨魚仔。去買五花肉的時候又看到了牛骨頭,用白蘿卜熬的牛骨頭湯非常合適冬天喝,溫補又滋養。買白蘿卜的時候,她又看到了蓮藕,覺得明天做個酥脆藕丁也不錯。
就照這麼個東買買,西買買的架勢,唐知歆隨後又順手買了很多生鮮食材,買完了這些來到糕點區的時候又買了些芝士烤面包以及牛女乃土司,路過飲品區的時候還買了些花茶女乃茶。大半個小時之後,當她推著滿滿一車食物往站在收銀台前面時,她才猛地發現,推車里堆滿的那些東西,竟然全都是尚安閑愛吃的。
她還記得尚安閑第一次吃她燒的五花肉墨魚仔時,他直說這菜好吃,那天連飯都多吃了半碗,後來每次來超市逛,她都會刻意來到水產區看看有沒有新鮮的墨魚仔。天冷的時候他特別喜歡喝她熬的牛骨湯,湯里的白蘿卜是他最喜歡的。還有那什麼酥脆藕丁,他吃飯的禮儀非常好,吃什麼都很斯文優雅,從來不會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唯獨吃脆藕丁的時候會嚼得咯 咯 的響,她曾今還為這事笑話過他,弄得他耳根子通紅……
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英式女乃茶,芝士烤面包,高湯料……看著一件件商品被收銀員拿在手里掃條碼,唐知歆愣了幾秒,接著便像瘋了一樣把那些東西全都往車內扔,說自己不要了,這些都不要了,弄得收銀員很是傻眼,就連站在她後邊排隊結賬的顧客也像看精神病一樣的看著她。
可她顧不得那麼多,她氣都不喘一口,快速地將那些尚安閑喜歡的東西全都扔進車里,全都不要了。
尚安閑喜歡的,她就不喜歡。他不要她了,那她也不會再要他。
從超市里出來的時候,她手里的東西沒多少,尚安閑的一切像病毒一樣侵入了她的生活里,早就讓她為他養成了無數個習慣,習慣了他的習慣,就連逛個超市而已,她都是下意識的去買他愛吃的東西。
低頭看著手里提著的那個購物袋,里邊裝的食材少的可憐。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當她愛上那個男人的時候,為了他,她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許多。當他離開後,她都忘記了自己從前一個人的時候愛吃什麼,愛給自己做些什麼菜。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它讓人忘不掉該忘掉的,記不得該記得的,使人變得那樣可悲,可悲的想忘,卻,忘也不能忘。
夜晚的風很大,她緊了緊領口,提著那一袋不多的菜往家走,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正好遇到紅綠燈,攔住了她的去路。她停了下來,站在斑馬線的這一頭,看著各種車輛飛馳而過,不經意間又想起尚安閑,想起他其實也如這些車輛一樣,在她的生命里,他也只是短暫的停留,然後毫不留情的離開。
以前她一直以為尚安閑是能夠治療她心傷的那味良藥,可她卻忘了,即便是良藥,吃多了也是毒。是藥三分毒,這句話她怎麼會忘了?
尚安閑,那曾是醫她的藥,現在卻成了傷她的毒。
心又亂了,她愣愣地站在十字路口,就好像是和他的第二次相遇一樣,也是在這個十字路口,看著那過往的人群,看著那轉換的紅綠燈,記憶猛地來襲,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哭得那樣傷心,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再也不會有他那樣一個人出現了,再也沒有人會在她痛哭的時候安靜地陪著她了,再也沒有人會在她心酸難過的時候哼歌哄她,再也沒有人會一聲聲地喊她「知歆,知歆」,再也不會有了……
她又變成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頭頂又是有人在叫罵的聲音,與一年前的那一天何其相似?那個時候有他管自己,有他關心自己,可現在什麼都沒有。沒有他,她便什麼都不想管,只想在這里放聲大哭,頑固的像一塊堅硬的石頭。
突然那頭頂的叫罵聲停了下來,耳邊有溫熱的呼吸以及一個柔軟的聲音對她說︰「在這待著不冷麼?病了怎麼辦?」接著她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拉了起來,她幾乎產生了錯覺,以為是尚安閑回來了,以為是他回來找她了。
可抬頭一看,透過模糊的淚眼,她才發現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他,再也不是那個有著純淨微笑的男人了。
為什麼不是他呢?
她一手捂著胸口,胸口像是被誰生生撕開了一樣,疼痛難耐,讓她幾乎有種快要暈厥的感覺。
臉頰忽然有人觸踫,是那個拉她起來的男人在替她拭淚,動作極致的輕柔,好像怕傷著她。直到這一刻她才驀然發現,眼前人這個對她溫柔對她好的人,是那個有著一雙瀲灩桃花眼的俊美男人,是她的好哥們,是出了任何事情都會站在她身邊的人。
「他不要我了……」就像是傷心的孩子見到了可以維護自己的家長,她哭得更凶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滾落,她抓著簡宗赫胸前的衣襟,哽咽著哭訴,「阿赫,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她哭得氣噎聲堵,一句話說了好久才說出來,說得那樣困難,卻執拗的想要說出來。她覺得好難過,她好想要人安慰。
愛上尚安閑的時候,她滿心歡喜,以為遇到了再也不會放手的那個人,以為那個人會一直牽著她的手,陪著她一路往前走。可是誰又能想到,只是眨眼間,那個人一甩手,她所有的幸福全都流走。
她真的不明白,真的想不通,為什麼原先對她那樣好,給她溫柔,給她希望,對她承諾,可到了最後那一秒,他卻能那樣無情的對她說︰對不起。
因為那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她又變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被他任意拋下,從此再無人疼她。
這半個月的時間,她不听不看不想,以為可以當作那些事情沒有發生過。可她沒有想到,有些事情不听不看不想也是刻在心上的,在心頭劃下的那道傷口,不踫也是會痛的。
「是……是我哪里不好麼?所以,所以他才會把我留下,是不是……」她臉上已是淚水漣漣,只能低著頭揪著簡宗赫胸前的衣襟,悶悶地問,悶悶地哭。
簡宗赫看到她哭成這樣,像哄孩子一樣把她摟進懷里,輕拍她的背脊,半強迫地把她帶到自己車里。
她一直在哭,上車之後便緊揪著自己的胸口的衣襟,哭得那樣難過,哭得那樣用力,仿佛要把心里的委屈傷痛全都哭出來一般。
他從沒見她這樣哭過,即便是她當初和卓知寧分手的時候,他也沒見她這樣哭過。她以前總是哭得很安靜,默默的掉眼淚,偷偷的掉眼淚,總是堅強的背著別人,悄悄抹掉眼淚。
可是今天,可是現在,她這樣放任自己大聲的哭著,像個受了委屈再也無法掩飾傷悲的孩子……
半夜的時候,唐知歆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她覺得頭好痛,小聲嘟囔了一句︰「尚安閑,我頭好痛,幫我揉揉。」
過了一會兒,有人輕輕地給她按摩頭部,緩解了她的疼痛,很舒服。恍然間,她幾乎產生了錯覺,以為尚安閑又回來了,以為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守在她床前的簡宗赫看她緊蹙的眉心漸漸舒展,手上的動作變得越發輕柔。望著微弱燈光下睡得正熟的女人,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眼底有溫柔,有心疼,有不甘,有不舍︰「為什麼你總留給我失戀的淚水,卻把你的感情付給別人去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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