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家南院。
今天,江鳳玲忽地心血來潮擺弄起了針線。她倚在窗前,微微低頭,刻意擺出一個自認為很溫婉的模樣。不過,如此坐了好半天,該來的人還是沒有來。
她無意的抬眼望一眼門外,身旁的丫鬟立馬機靈道︰「大少女乃女乃,奴婢要不要再去問問看?」
「算了。」江鳳玲看著剛繡了一半的荷包,闔眼養神,道︰「他自己要是不願意回來,誰去問也沒用。」
丫鬟聞言之後,有些猶豫道︰「那大少女乃女乃,您還接著繡嗎?」。
江鳳玲思襯片刻,然後將繡花針狠狠的插進荷包,臉色也跟著變了。「當然要接著繡,你再去給我多掌一盞燈。」那語氣就像是在和誰賭氣一樣。
丫鬟立馬應了聲,趕忙又在屋里點上一盞燈。
此時此刻,白晃晃的燭光將屋子照得通明,卻不能照亮江鳳玲的心里。
自打,兩人從清徐縣回來以後,王仲宣根本就沒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自己直接搬到書房去睡,反倒是先將了她一軍,直接宣告了自己的冷漠態度。
江鳳玲原本還是想鬧的。誰知,婆婆王李氏一直都向著自己的兒子。不禁沒有阻止這事的發生,反而還數落了她好幾句。話外之音,無疑是在表達對她態度的不滿意。
王李氏是典型的宅院女人,脾氣偏執又守舊。畢竟,她十四歲的時候就嫁進了王家,風風雨雨大半生,所謂的個性已被磨得分毫不剩。在她的眼里,丈夫就是天,婆家就是地。這天與地之間,唯獨自己是最不重要的。身為妻子的,必須得順從自己的丈夫。就算,外面有再多的鶯鶯燕燕,你也不能在明面上反駁他。
面對婆婆的態度,江鳳玲自然得裝作一副恭順的樣子,可暗地里卻是又氣又恨。她沒想到,表面上平和親善的王家,內里卻是會如此的縱容子女。想必,王仲宣性子里的那股狠實,就是如此溺愛順從出來的。
江鳳玲並不甘心,她不願自己就這樣一輩子做王家人的擺設。說來說去,她和王仲宣之間,最大的問題不過就是那個女人而已。
賈醉春,每當想起這個名字,江鳳玲都會不由攥緊拳頭,恨得牙癢癢。
是啊,也許沒了她,王仲宣就會收住心,安安穩穩的和自己過日子。
想著想著,江鳳玲忽地收起手中的針線,開口道︰「我累了,今天就不繡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聞言,臉上的神情如逢大赦,連忙親自服侍著她歇下。
第二天,江鳳玲特意起得很早,抬眼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吩咐丫鬟把她新作的衣裳拿出來。
下人們見她心情甚好,不免偷偷納悶,只是一夜功夫而已,大少女乃女乃怎麼就樂活上了。
新衣淡妝,江鳳玲花了好半天的心思,才將自己打扮的大方又不失嫵媚。如此收拾妥當之後,她也沒耽擱半刻,直接領著兩個丫鬟準備過去給太夫人請安。
一路來到北院,還尚在門外就能听見了屋內的笑聲。
江鳳玲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沒想到,還會有人比自己來的早。
簾子一掀,江鳳玲緩緩走進屋,最先上前給太夫人行了一禮。
太夫人見她來了,臉上露出幾分驚喜之色,頗為高興的點點頭。
江鳳玲恭順的微微一笑,拿眼看去,老太太的身邊還有一位婦人含笑瞧著自己。那人是大姨娘王蘇氏,雖然沒見過幾回,江鳳玲還是認得她。連忙道︰「鳳玲給大姨娘請安。」
「老太太你瞧瞧,這孩子水靈得就像是一花兒似的。」大姨娘滿臉是笑,道︰「來,快坐下說話。」說完,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
江鳳玲微微一笑,走過去輕輕坐下。原本,自己還想坐到太夫人的身邊去,這回卻被她隔住了。
剛一坐下,大姨娘就迫不及待的拉過江鳳玲的手,表現的溫和友善,好似很喜歡和她親近似地。
太夫人眯著眼楮,將江鳳玲從頭到尾的打量一遍,仿佛對她這番精心的打扮很滿意。
這兩天,關于她們小兩口的事情,老太太也是知道的。不過,她的年紀大,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是不願意管。還好,今兒一見,江鳳玲光鮮艷麗的自在樣子,她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想到這里,太夫人神情溫和,對她道︰「怎麼沒讓仲宣和你一起來?」
江鳳玲的臉上多了幾分猶豫,恭敬回道︰「他平日里事情多,一忙就是大半夜。孫媳婦,尋思著讓他多睡會兒。」
「是嗎?」。太夫人聞言笑道︰「唉,仲宣那孩子,從小就聰明能干,長大以後,更是一門心思全都放在了家里的生意上。平時在外面常常一忙就是一天,難得能在家里休息一回。我們之前也常念叨他,說身體要緊,不要太逞強。可是,那孩子偏偏就是要強的個性,凡事都不願意落在別人後頭。如今,你進了門,有你旁邊照顧著,我倒是能跟著放心些。」
江鳳玲聞言立馬乖巧道︰「老太太請放心,孫媳婦,一定會盡心盡力的照顧好相公。」
「好,這就對了。」太夫人滿意的點頭,「男人在外做事,有時候難免會逢場作戲。咱們女人在家本來就幫不上什麼忙,切不可揪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讓他們分心耗神。」
江鳳玲此時心里的苦笑,看來王家的女人,不論年幼老少,都是這般心寬大方啊。不過,這念頭一晃而過,她自然還是溫婉的應聲贊同。
此時,坐在中間的大姨娘王蘇氏一直沒出聲,眼角眉梢的將這兩人的神情打量個遍。但她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江鳳玲的身上。不為別的,只為她能看得出江鳳玲眼底那一抹隱忍的不服氣。
想一想,自己的這副眼力,何嘗不也是在王家多年的生活中磨練出來的嗎?身為姨娘,她這輩子最擅長的事情,可能就是插言觀色了。憑著多年的經驗,她敢肯定,江鳳玲的內里絕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溫柔。
當然了,江鳳玲眼底的那一抹不甘,是她最喜歡見到的。因為,只有這樣,王仲宣才不會有消停的日子過,也只有這樣,大家的視線才有可能關注一下她那個孱弱的兒子—王仲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