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仲熙按著父親的囑咐,早早的就去了書房上課。而寶頤待他走後,便把院子里的下人們都集中起來,準備好好的認一認。
寶珠和雙喜自不用說,剩下在王仲熙身邊伺候的,只有一名婆子,四個丫鬟和兩位小廝。
寶頤端坐在正位上,默默掃視著侍立在兩旁的人,開口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說來給我听听。」
話音剛落,有一位年紀偏大的婦人上前,俯身恭敬道︰「三少女乃女乃吉祥,奴婢是孫媽媽,原是仲熙少爺的女乃娘。」
寶頤覺得她好面熟,恍然記起曾經在王家是見過她的。不過,那時的自己,還是一身男人的打扮,想必,她也應該還記得的。
孫媽媽四十上下,容長臉兒,拿眼一看就是老實端厚的人,兩只眼楮順從的垂著,很是穩重。
寶頤微微點頭,道︰「孫媽媽快請起吧。你是三爺身邊的老人了,有你伺候著,以後我自然是可以寬心了。這院子里的大事小情就勞你多費心打理。」
孫媽媽有些受寵若驚,懇切地說︰「三少女乃女乃放心,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待她起身後,其余當差的四名丫鬟和兩名小廝也恭恭敬敬的向寶頤正式拜見,並且一一報名。
寶頤一直沒說話,只看著他們嘴角微微噙著笑,不濃不淡。因為,王仲熙的年紀小,王家給他派來差事的下人,都是低眉順眼的老實人。
寶頤倒是很滿意這樣,她本就不是驕躁之人,平常心過日子求的是一個穩。繼而,她微笑道︰「今後,咱們就是一條心了。我這個人喜歡簡單,獎罰分明,手中也沒那麼多規矩。只要辦事得力的,我一定有賞。」說完,她示意寶珠雙喜拿出預先備好的碎銀子分發下去,大伙兒一見,不免暗地里松了口氣,對這位新主子心生好感。
這會兒,寶頤大約算了算時間,遣了她們眾人下去。然後,吩咐雙喜拿了幾包好看的甜食過來,陪著她一起去見江鳳玲。
雖然,她心里還尚有幾分顧慮,但是,江鳳玲終究是自己的兄嫂,于情于理,她都該要先去拜見的。
江鳳玲見了她,很是客氣,口中依然稱呼她為「寶頤」,不免讓人覺得親切。
兩人攜手坐下,江鳳玲這才瞧見她拿來的點心,笑道︰「這不是咱們清徐縣的特產嗎?」。
寶頤點頭笑言,道︰「我記得嫂子未出嫁前,很喜歡縣里的點心,就特意拿了些過來。」
江鳳玲聞言,微微嘆了一聲,「難為你還費心記著。」
又聊了一會兒,門外有丫鬟進來問︰「大少女乃女乃,冰碗已經備好了,您和三女乃女乃是現在用呢還是等下再傳。」
江鳳玲道︰「現在就用。」說完,望向寶頤微微一笑,「天氣這麼熱,你正好嘗嘗我這兒的冰碗兒。」
寶頤笑著應了聲好。
吃到一半,江鳳玲用手絹擦了擦嘴,問道︰「院子里的下人你覺得還好嗎?伺候的好不好?」
寶頤聞言答道︰「挺好的,看起來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我倒是很滿意。」
江鳳玲「唔」了一聲,繼續關切道︰「寶頤,你有什麼不夠的。盡管來告訴我就是。」
這話,她說得很有兄嫂的樣子,寶頤也跟著含笑應了。
片刻之後,門外的丫鬟再次掀起簾子,道︰「大少女乃女乃,大姨娘過來瞧您了。」
江鳳玲聞言,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語氣卻依舊平和道︰「快請進來。」她終究是長輩,表面上的客氣還是要有的。
王蘇氏笑呵呵的進門,沒想到,看見寶頤也在這里,臉上的笑意更深道︰「呦,可是我來的不湊巧,擾了你們姐妹倆敘舊。」
江鳳玲笑笑,「怎麼會呢?姨娘來的正好,快請坐吧。」說完,還讓人給她上了冰婉兒品嘗。
王蘇氏這兩年過得並不好,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不說,連王中庭也幾乎不到她那去了。人前不得好,人後不得勢,如此尷尬的境地,不免讓她養成了主動巴結別人的習慣。說來說去,今天她來的目的還是想和這兩位小輩套套近乎。
江鳳玲卻一直有意岔開話題,望向寶頤道︰「太夫人吩咐,讓我提點你王家的規矩。正好,大姨娘今天來了,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問她。」
話音剛落,王蘇氏立馬微微一笑,道︰「我這人嘴笨的很,說了等于白說。」
江鳳玲見她有意避諱,便也不再多提,自己轉身將府里的規矩,細細的說給了寶頤听。
說實話,王家的規矩並不多,基本上和普通的大戶人家差不多。唯獨單有幾條,讓人听了覺得有些奇怪。
其一,每年的六月二十三開始,王家上下都要齋戒三天,並且要去祠堂祭拜。
其二,東廂後面的廢棄小院,不允許任何人踏進一步。
其三,王家之內,絕不允許出現紅錦鯉這種魚。
寶頤聞言暗暗呼了口氣,那間廢棄的小院,她是去過的。雖然看起來荒涼,但依稀還能看到人為過的痕跡。特別是,那扇美人屏風,更讓人覺得頗為可惜。
不知為何,只要一想起那扇屏風,她就本能覺得這後面,肯定還深藏著一個故事。
傍晚時分,從書房回來的王仲熙,一臉疲倦。可見,他這一天學問學得很辛苦。原本以為,寶頤見他如此,一定會小鳥依人的過來體貼詢問。誰知,寶頤只是坐在一邊想事情,並未過多的在意他。
王仲熙的孩子氣又浮上來,搖了搖她的肩膀,道︰「你又想什麼呢?」
寶頤回過神,瞧著他笑道︰「哦,沒什麼。只是一些瑣事而已。」說完,她親自給她斟一杯茶,「怎麼樣?今天念書念的可好?」
「哪里會好?我的心都在你這里,巴不得趕緊回來瞧你,只是,簡師傅這人太頑固。愣是,非要罰我抄完整整一本的書,才肯放我回來。」
兩人一天未見,听了這話,寶頤的心里雖然高興,但還是嗔怪了他幾句,「沒出息,念書是正經事,哪能總是跑神兒開小差。我看啊,你那位簡師傅罰你,罰得有理。」
王仲熙聞言,無語道︰「你」只覺得自己方才抄書的右手更酸了。
寶頤無心逗他,笑著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辛苦就是了。」說完,主動拉過他的右手,輕輕揉了揉。
兩人相視一笑,便坐在一起說話兒。
期間,寶頤不免提起了,他們王家的那幾條奇怪的規矩。
誰知,王仲熙也是很無奈的笑了笑,只說,他自己也搞不清家里這些規矩是從何而來的。
寶頤微一詫異︰「你爹你母親,從沒和你說過嗎?」。
王仲熙微微點頭,道︰「恩,他們雖然很疼我,但是有些犯忌諱的問題,還是從來不讓我過問的。」
寶頤記起那日,他們偷偷溜去的荒廢小院,接著說︰「那個有屏風的小屋,看起來荒涼,但還是有人去過的痕跡。」
王仲熙疑惑的看著她︰「不會吧?那里破破爛爛的,一般人誰要去那里?」
寶頤想了想道︰「除了咱們,一定還有別人。要不然,那里的窗花怎麼會是新的?」
王仲熙上次去的時候,並沒注意到這些,不免跟著來了興趣,道︰「有點兒意思,要不,咱們再去一趟看看吧,說不定還能有新發現呢。」
寶頤听他這樣說,連忙阻止道︰「我不過是這麼隨口一說而已,你怎麼還認真上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自己嫁進了王家,就得按著王家的規矩生活下去。明知故犯的事情,她可不能做。
過了幾日,太夫人喚了寶頤過去,想要看她的規矩學得怎麼樣。寶頤的表現大方得體,回話回的更是乖巧。惹得太夫人對她,心生喜歡,並且親自賞了她不少的禮物。而江鳳玲表面上與寶頤走得更近了,暗地里卻是無限煩惱。只怕,因為王仲熙的緣故,太夫人會對她的喜歡更勝往日。
自打,王仲宣挑明厲害關系後,江鳳玲確實收斂不少脾氣,安心的做好了大少女乃女乃的本分,再不干涉王仲宣的自由,他想回來就回,他不想回自己也從不過問。如此一來,王仲宣對她反倒多了幾分耐心,不再冷臉相對。不過,那股子怨氣終究還憋在她的心里,隱隱作痛。
日子一天比一天熱,寶頤的睡眠便輕淺許多,偶爾,翻身醒來就再也說不著了。
夜半時分,屋外忽地下起了小雨,寶頤輕輕起身,想去窗邊吹吹涼風。不料,踫醒了王仲熙,他睡眼朦朧的道︰「你怎麼醒了?」
「外頭下雨了,我想去窗邊涼快一下。」
王仲熙扭頭看了一眼,耳邊果然听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也跟著坐起來道︰「我也熱著呢。正好,陪你一起看會兒。」
寶頤念著他這兩天看書看得晚,不免搖頭道︰「你快接著睡吧,不用陪我。」
他一笑︰「現在沒你身邊,我就睡不著。」
寶頤聞言扭過頭,臉上微微泛紅,起身和他佟立窗前,並肩看雨。
細雨綿綿,絲絲間夾雜著青草濕潤的香味,瑩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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