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醉春的消失,夾雜著人們各種各樣的猜測,一時傳聞于街巷。
千鶴樓的生意自然連帶受了不小的損失,只是,金媽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要不是,因為情勢厲害所迫,她怎麼會舍得賣掉自己的搖錢樹。
如今,這樓里其他的姑娘倒是高興了,只剩她一個人犯難。果然,還沒過兩天,王仲宣就派來了小廝請她相談。
金媽媽平時幾乎從不出門,但這次卻是破例一回。與他商定在了一處偏靜的茶館,簡陋客少。
王仲宣來得稍早些,點了一壺鐵觀音,低頭望著樓下安靜的街道。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碗邊花紋,眼里漸漸浮上一層暗沉。
須臾,金媽媽拖著自己微胖的身子,氣喘吁吁的上了二樓。她身上那股濃濃的胭脂味,就算離得很遠也能聞見。
王仲宣別過頭,臉上看不出有一點情緒的波瀾。
倒是,金媽**表情有些燦燦地。兩人對桌而坐,金媽媽就似十分悲切的開口道︰「宣大爺,我對不住您了。」
王仲宣擺擺手,亦道︰「今天找你來,我只問你兩件事。」
金媽媽聞言,復又笑道︰「好,宣大爺有話只管問就是。」
「是誰給醉春贖的身?他們現身在何處?」
金媽媽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不瞞您說,給醉春贖身的是位京城來的大爺。財大氣粗,身邊還有三兩個官家公子跟著,自是,讓媽媽我那天也嚇了一跳。」
王仲宣早已料到,就是他那天見到的年輕男子,跟著蹙眉道︰「他是什麼人?總該有個名字。」
金媽**臉色微變,低聲說︰「我只知他叫鴻爺,全名就不曉得了。」她稍微頓了頓,接著道︰「宣大爺,醉春已經贖身離開,自是做了他家的人。你何必還問這麼多呢?萬一」
王仲宣打斷她的話,切切道︰「這些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他很明白,自己和賈醉春的關系,沒有承諾,也沒有約定。如今,她跟了別人,自是在他計劃之外的事。特別,每每想起賈醉春臉上的傷,王仲宣還是不能完全放下。
金媽媽見他不愛搭理自己,倒也不再多說,臨走時才道︰「宣爺,听老身一句勸。那位鴻爺和您不是一路人,您還是把醉春給忘了吧。」
「呀」地一聲,寶頤連忙將出了血的手指,放進了自己的嘴里。然後,低頭看著繡到一半的鴛鴦圖,蹙了蹙眉。
王仲熙聞聲抬頭,見她嗦著手指,不免起身過來道︰「被刺著了?」
寶頤怕他看見自己拙劣的作品,忙藏到了身後,道︰「沒事沒事,你快看書去吧。」
王仲熙抓過她的手,仔細一看,跟著皺眉道︰「怎麼這麼不小心,疼不疼?」說完,看到她藏到一半的繡圖,含笑著拿出來。
他抬眼一看,有片刻的怔怔,繼而笑意更濃。暗道,哪里是鴛鴦戲水圖,完全就是兩只鴨子在打水。
寶頤抬頭瞥了眼,見他笑得不亦樂乎的模樣,不免嘆了口氣道︰「我很笨,對不對?」
王仲熙聞言依舊笑著,手指輕點她的鼻尖,輕聲道︰「誰說,繡不好這個就笨了。我的寶頤是最聰明的。」其實,他最喜歡的就是寶頤身上那份與常人不同的氣質,若要她真的天天繡花彈琴,自己還真覺得有些別扭。
寶頤知他總是挑著好听的話說,倒不是故意奉承,只是喜歡讓她覺得心情愉悅。
「你素來不喜歡這些的,干嘛好端端的學女紅。」王仲熙蹲來,抬頭看她,一雙大眼楮晶晶亮。
寶頤沒吱聲,心想,自己該要怎麼和他說呢。
兩人成親以來,她每天突然多出了太多的空閑,完全不知該要如何打發。既然已為**,自然拋頭露面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光是守著一件院子,她又能有什麼事情好做。而學習繡花,自是見了王仲音的手藝之後,才開始萌發了一點想法。
王仲熙見寶頤不說話,大概明了了幾分她的心事,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溫和道︰「你是不是在家里呆的悶得慌?很無聊?」
寶頤微微一愣,無辜道︰「你能看出來嗎?」。
「當然,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知道你在想什麼?」王仲熙回答時的語氣,帶著一點點得意。
寶頤聞言,心中頓時暖暖的。坦白說,這些日子來,她漸漸發現王仲熙遠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優秀。雖然,他有時會很孩子氣,但是會的東西卻不少。琴棋書畫不用多說,樣樣幾乎都能拿得出手。偶爾即興作詩一首,也算得上是品心之作。他也很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自是比別人節省了時間。如此比較起來,寶頤便覺得自己有些汗顏了。
須臾,王仲熙忽地想起什麼似地,拉過寶頤的手,道︰「今兒天氣不錯,我們倆出去玩吧。」
寶頤聞言,眼底陡然有光彩一閃而過,只是,暗地揉了揉衣角,提醒他道︰「不行,你等會兒還要看書呢?」
王仲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俊朗的笑容,接著道︰「書放在那里,又跑不了。晚些時候再看也可以啊。」
寶頤顯然受了他的鼓動,暗暗地想,只是偶爾出去一趟應該沒關系的吧。
見她半天不答,王仲熙直截了當道︰「別想那麼多,我這就趕緊叫人備車去。」
寶頤听得心動不已,立馬跟著答應了,嗔他道︰「要讓長輩們知道了,肯定會教訓我這個當媳婦的。」
「放心,有我在,回頭誰也不會責怪你。」王仲熙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徑拉著她進屋換衣服,道︰「我早想出去走走了,今天倒是你正好讓我尋個機會。」
匆匆換好衣服,王仲熙又吩咐下人們個忙個的,不許露出馬腳。若是有人來找,就說三少爺正在專心看書,任誰來了也不見。
許是,兩人好久沒出來走動,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起勁兒。
寶頤掀起了窗口的簾子,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心里覺得好熟悉。
王仲熙見她嘴角噙著笑,一對小酒窩若隱若現,深感自己這個決定是明智的。
「在看什麼呢?」王仲熙湊過身去,順著她的視線往外望,只見不遠處有一處小攤,熱氣騰騰。
寶頤微微一笑,那個小攤子正是自己第一次來太原時,偶然買的黃米油糕。說來,若是當時沒有那塊油糕,她和王仲熙可能就遇不到了。
「啊,我想起來了。」王仲熙也跟著記起來,連忙吩咐外面的小廝停車,然後道︰「你快點去小攤上買兩塊黃米油糕回來。」
「你還記得?」寶頤聞聲扭頭瞧他,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
王仲熙從身旁抱著她,含笑道︰「怎麼會忘了?你到現在還欠我一幅畫像呢。」
寶頤跟著笑了,只道︰「天天都在身邊,你怎麼還嫌不夠?」
王仲熙有些孩子氣的搖頭道︰「我就是看不夠,看不夠。」
寶頤聞言臉漲得通紅,不由歪頭啐了他一口,然後,忙著讓他回去坐好。
這會兒,小廝一把掀起簾子,遞過來熱呼呼的黃米油糕。
寶頤接過輕咬了一口,味道依舊,又軟又甜。
一塊油糕下了肚,暖月復卻不覺得飽。王仲熙想想,吩咐小廝往酒樓行去,想要寶頤去下下館子。
片刻,馬車緩緩停住,王仲熙領著寶頤從容下了車。
抬頭一看,只見,門匾上寫著三個雋秀的大字「小泉居」。
兩人剛一進門,就有名身穿粗布小褂的店小二熱情招呼。
王仲熙一看便是這兒的常客,先吩咐店小二帶她們直接往樓上雅座去。落座之後,他更是連菜單都不用看,就月兌口而出五六個菜名。
店小二手腳麻利,記下菜名之後,一邊吆喝著上茶一邊往樓下走去。
「大哥以前常帶我來這里。」王仲熙與寶頤互看一眼,開口道︰「這里的東西很好吃。特別是茶水,都是用清泉水泡的。」
寶頤點點頭,問道︰「剛剛听你說的菜名,我怎麼一個都不听過。」
「呵呵。」王仲熙輕聲一笑,接著道︰「他們這里的特色就是這樣,菜色的名字都是從詩詞歌賦中而來,取得一個意境而已。等會兒,拿上來一看,你就全明白了。」
說話間,寶頤不由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圍。這家「小泉居」的地方不大,分為上下兩層,倒是賓客滿座,非常熱鬧。二樓的座位不多,卻都圍攏成一圈靠在窗邊,讓客人正好能看見窗外的風景。
忽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寶頤似乎是愣了愣,片刻方才反應過來。
賈醉春靜靜坐在那里,臉色蒼白得就像是一張紙,似乎像是生病了。不過,楚楚動人的模樣,倒是讓她越發引人注目了。
她身旁有一男子正在愜意的喝酒,年輕的臉上竟是盛氣凌人的傲氣。
寶頤對她的記憶,還隱隱僅存于千鶴樓的那次。也是從那時才知,她和王仲宣之間的曖昧關系。
店小二端了茶水上來伺候,王仲熙見她愣愣出神,忙問道︰「寶頤,再想什麼呢?」
寶頤不免笑了笑,只作無事。不過這時,她忽地感覺到,對面好象有一道目光尋來。抬眼望去,看到的正是,賈醉春此時無助復雜的眼神。
PS︰二月二,龍抬頭!
柒柒祝大家每天的生活都能歡歡樂樂,美美滿滿。\(^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