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們各位的話里到底有什麼玄機。兩人同聲同氣感嘆完後都回了各自的屋子。霜兒在原地等了許久,明月已涼,只剩下那半窗的燭火未滅。
霜兒躡手躡腳靠近一些,用手紙在窗上擢了一個洞,燭火明滅不定,連僅亮著的一盞燭火也快要熄滅了,有人緩緩從里面出來,一步一步輕而緩慢,對平常人來說很普通的一個邁步動作卻花了他足足半盞茶的時間……
霜兒心驟地一緊,一種從未有過的錐心刺痛感蔓至全身。這麼一個如仙般的男子,卻被蒼天給戲弄,如果他與常人一樣行走自如,那該多好!燭火突然被風吹滅,霜兒渾身一繃,條件反射的想要沖進去。
「霜兒!」七爺在里面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霜兒手推門的姿勢猛地一停,愣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著里面︰「你知道我來了?」
七爺溫爾一笑,沒有說話。
霜兒想看著他溫柔如仙的臉,想看著他嘴角淺淺的笑,可是,她卻猶豫了,低聲問道︰「七爺,我能不能在外面坐會兒,陪你聊聊天?」
七聲微微頷首,笑道︰「外面天寒地凍的,你會受涼的。你進來吧,風剛將蠟燭熄滅,你看不到我狼狽模樣的!」依舊是清雅的笑聲,霜兒卻听得心里一陣抽痛。我並不怕看到你狼狽的模樣,你的任何模樣在我的眼里都是最好的。
霜兒猶豫了一瞬,手指輕輕地勾開額頭的流蘇,借著月光看了七爺一眼,七爺不如平日般束發綸巾,微散開的頭發更添了一份仙風道骨。霜兒找了椅子坐下,偷眼看著七爺的臉,七爺臉上依舊在笑著,她卻看不清他的面色,看不清他真實的心情。
「前些日子我從山下摔下來了。」明明之前準備了滿月復的話要說,可是猶豫再三,只能拿此事將開門鎖。
七爺溫柔的看過來,點了點頭︰「幸好好了,以後定要小心一些。」
霜兒拔拉出額頭上的一塊疤︰「傷雖然好了,可是我卻變丑了,你看,我額頭上多了一塊難看的疤!」
七爺看過來,凝神看了一瞬,才淡道︰「這下倒讓你長記性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爬高山。」
霜兒訕訕的笑了一聲,忽想起剛才拿來的女圭女圭,道︰「七爺,我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個陶瓷女圭女圭,我看他很像你,就買了送給你。剛才我沒見到你,就把女圭女圭給孟叔了。」霜兒一直目光炯炯的看著七爺,他的笑就像有無窮的魔力般。
七爺微微抬眼,輕笑道︰「謝謝。」
「過些日子便是新年,我初來鄴城,不知道鄴城的過年風氣是什麼樣子,七爺你能不能跟我說一下過年時大家都會做什麼?」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對著他,她腦子里所有的想法都成為浮雲。七爺一直半低著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實不相瞞,我從沒有過過新年!所以,我也不知道大家是怎麼過年的?」
「為什麼?」霜兒愣道。
七爺淡淡地轉過頭來,嘴角微微一揚,眉眼順著看向自己的腿。霜兒一下什麼都明白了,忽覺得自己說話欠考慮,臉上一紅,趕緊埋頭說對不起。
七爺道︰「你若有興趣,明日問問鄰居周舍。我曾听過,他們的新年過得極其熱鬧。」霜兒怔怔地看著他,張口問道︰「那七爺,你也想和他們一起過年麼?」見七爺嘴角的笑有些淺了,霜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錯了,不禁在心里罵自己笨。
七爺手推了推輪匝,默默地看著窗外搖曳的樹影,半晌,才轉過身來,笑道︰「那玉簫用得可順手?」
「不只順手,還很順口,我覺得那玉簫似有萬般魔力似的,我本不會**的,卻拿著它時立能吹音了,你說奇不奇!」他叉開話題,霜兒也趕緊賠出笑臉。
七爺笑著回頭,微微點了點頭︰「事不只是奇,倒是新樣。有時間再听你吹奏一曲,看你究竟長進了多少!」
霜兒月兌口而出,道︰「要不就新年那一天吧!」
七爺愣了一下,默默看了霜兒許久,忽收回眼神,沉聲道︰「換個日子吧,新年你和你的朋友好好聚聚。」
霜兒心驟地一空,右食指上的指甲一個不留神刺入肉中,頓時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漫延開來。霜兒忍住心里的痛,抬眼看著七爺的臉,而他卻再也不轉頭看過來,她不禁覺得有些失望,卻還是找話題繼續道︰「既然如此,那到時再說吧,反正新年過的就是新奇,大家樂樂也就過了!」嘴上雖這麼說,可是心里卻極其難受。七爺慢點了頭,道︰「夜已深了,你也回去吧,如今天下也不太平,你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上路,只怕會惹來不便!」
霜兒強擠出一張笑臉︰「我以後都把煩兒帶著,讓它做我的護花使者怎麼樣?」
七爺眼光在她的臉上轉了一下,忽笑著說︰「煩兒尚小,它又豈能保護得了你?」
她不信,卻還是倔強地笑道︰「煩兒雖小,可是畢竟也是極有靈性的家伙,我每每看到它,便會想到你,一想到你,我心中便無所畏懼,做任何事情都似後繼有力,所以我可以闖蕩自如無拘無束!」
七爺臉色驟變,抬眼怔怔看著霜兒的眼楮,霜兒迎著他的目光看去,以為自己的無所畏懼定能牽住某人的心,哪曉得他最終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狗畢竟是狗,再有靈性也保護不了你,以後不要走夜路了!」
霜兒腦袋似被某人重重一擊般‘哄’的一聲,七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退縮躲避,她每挑起幸福的火焰,而他就將火苗給扼殺了。
人世間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你我相識相知,相依相偎,可是到了最後,依舊只能行素自由。
狂風驟起,卷起地上的灰塵,樹影婆娑,不知來處的酒香漫延開來,人都這樣,欲醉還休,清醒的人總認為醉酒的人可笑,其實在醉酒人的眼中,清醒的人才是最‘正直的悲哀’。